北朝帝业 第216节

  说话间,高乐便跃下土堆,大踏步往营门处走去,营中众人视线皆被他所吸引,待至营门前,他手中大刀一挥顿时便将那栅门劈烂。

  “营奴退后!”

  此时巡营军士也策马冲至近前,最前方一人手中长槊一抖便待要吓退高乐。

  然而高乐却直将刀弃在一旁,转而两臂向前一挺,双手直将那槊杆抓握在手中,马步一沉竟将那骑士从马背上挑飞起来,大力一挥砸落在地,夺来的马槊回手一抡,营门前数丈皆空。

  “壮者食肉、弱者食草,老子勇健无敌,谁敢欺我?杀!”

  马槊在手,这壮汉顿时便如破笼的猛虎、脱枷的熊罴,一杆长槊在手中旋舞如龙、左右飞盘,凡所当其前路者无不血肉分离、身死当场!

  “食肉、食肉!”

  眼见高乐如此勇猛,营中那些犹自回味膻香的士伍营卒们终于再也忍不住,压抑心中数年之久的凶戾之气顿时便喷涌而出,在各自兵长的率领下冲破营地栅栏,直向左近营地目标冲杀而去。

  因为身份的低贱,奴营被设置在了最外围的晋水沿岸,而距离他们最近的营地中所居住的,则是较之他们还要更加不堪的罪犯囚徒。

  那些罪徒们乃是真真正正的乌合之众,眼见这些状似厉鬼的营奴吼叫着向此厮杀而来,根本就不敢与之碰触,当即便冲出营地往人马更多的晋阳城方向逃命。

  长达数年的拘禁奴役生活,诚然已经将这些战俘们折磨得不成样子,但他们同样也是出身六镇、世代相传的职业军人,深入骨髓的战斗本能仍未消磨,一旦刀枪在手,那种嗜血凶性便无从遏阻,全都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来!

  在这一股戾气的支撑下,这些战俘们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接连冲破了数座设立在外围的营盘。

  最开始还只是单纯的宣泄,可是渐渐的理智恢复,各种战斗的技巧经验纷纷涌上心头,他们不再漫无目的的恣意冲撞,而是有选择的冲击各处营地,让骚乱继续扩大。

  同时他们也在这些被冲垮的营地中寻找有用的物资,尽管这些也都是晋阳霸府刚刚从各处搜罗来的杂牌武装、装备配给同样非常的寒酸,但若想要让他们有效的投入战斗,基本的刀杖之类总是要给的。

  故而在接连冲过几座营地后,这些战俘们基本上已经是人手一刀,运气好的则搞到枪槊甲弓,不需兵长声令催促,他们便开始依照各自装备特点进行调配组合。

  如何组成有效的阵队本就是他们的常识之一,长达数年的战俘生活更让他们这些相依为命的营奴们之间配合更加默契。

  如果说在冲出奴营时,他们还仅仅只是一群被戾气冲昏头脑,完全没有了理智的狂躁之众,可当冲垮数营并且内部自发整合之后,他们又成为了一支精勇坚韧的可战之师!

  接连数营惊躁难安,很快整个晋阳城南郊都被炸营四散的乱卒们所波及。如果他们只是四散逃命还倒罢了,但最要命的是继续向晋阳城方向继续冲击,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分布在南城的那些权贵豪邸。

  晋阳宫刚刚被攻陷时,晋阳城南的诸家权贵部曲便被征调起来,如今各家留守之人寥寥无几,几乎可以说是全不设防。

  那些被骚乱惊吓逃窜的囚徒罪犯们原本只是慌不择路的逃命,可是在误入这些豪邸之后却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如同乍入晋阳宫时准备人为财死的李泰一般,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说不尽的爽快,自然是要大肆洗劫一番。

  原本骚乱最开始发生的时候,内城中的厍狄干和高岳还在极力约束兵众,准备等待一个时机压制骚乱,故而城中的秩序还算不错,受到骚乱的波及少之又少。

  可是当眼见到各自门邸被乱卒冲入烧杀抢掠,那些权贵部曲们自然忍耐不住了,他们当然对高王心怀忠诚,对晋阳城的安危也关心的很,愿意为此而战,可前提是自家能够家室安宁。现在自家都被如此糟蹋,谁还关心晋阳宫有没有被夺回!

  于是众多的权贵部曲便都纷纷抽身撤离,顿时便让此间的战局布置变得千疮百孔。

  且不说厍狄干与高岳如何焦头烂额的进行补救,晋阳宫中的李泰若是不懂得抓住这个战机,那真是死在这里也不值得可怜。

  他虽然不知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各种骚乱声响那是听的真切无比,当即便下令直接引燃那座被灌满油膏的宫殿,旋即便率领人马撤离,先着梁士彦率领六百军士往西山采石道去翻阅西山向西而行,自己则率领剩余的人马,翻过早已经被烧得堆满灰烬的防线,直向晋阳宫北的东魏军营冲杀而去。

  此处军营因背靠罗城,若不进攻时驻兵不过几百人,此际南城大乱、罗城也有闻,主将厍狄干又不在城中,不敢贸然增援。故而李泰一行轻松冲入营地之中,一番砍杀之下收割了将近两百条人命,剩下的全都绕城溃亡。

  击破这一处敌营后,李泰一行也未暇停留,虽然罗城南面城墙较之北面稍显低矮,但也非短时间内能够攻克,于是便快速的绕城而过,准备赶去南面骚乱最为剧烈的区域添上一把火。

  可当他们一行绕过晋阳宫范围,宫门东侧正有数百全副武装的精卒向北而来,彼此见到迎面而来者全都愣了一愣,旋即李泰便是一喜,心知撞上了大鱼,大槊向前一指大声喝道:“贼将何人?速速下马受擒!”

  群卒拱卫中的厍狄干瞧见对面这英气俊美的小将自是大感诧异,他已经脑补多次贼军主将究竟是何人、又会是怎样形象,完全想象不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但在诧异过后,他又指着李泰怒声道:“谁能擒下此徒,我必奏高王厚加赏赐!”

  随其一声令下,他左近诸卒皆策马冲杀上来,而李泰身畔朱猛等将士们也都冲上前去,双方在这狭窄巷道间很快便厮杀起来。

  厍狄干亲兵护卫们诚是精勇得很,而朱猛等同样不是弱类,这巷道间本就展布不开,一番厮杀下来竟有些僵持不下。

  如今晋阳已经是合城大乱,李泰自不担心会被诸处出兵围堵在此,眼见朱猛等已经渐有力竭,自己便亲自率员入前打算替换下来。

  他这里耗得起,厍狄干却是心忧罗城的安危,直接着令群卒撤回宫墙之内,并忍不住于墙内怒声咆哮道:“贼将究竟何人?敢否留下姓名?来日再战,必取尔命!”

  李泰闻言后便大笑一声,懒得逞此口舌之利,他自知这宫城易守难攻,眼见厍狄干退入其中后便不打算再继续穷攻,毕竟东侧这城同样驻兵颇多,耳边已经听到甲卒快速向此聚结之声。

  趁着巷道通畅之际,李泰直接率众由此冲出,待到绕过晋阳宫范围向南面一望,只见处处烟火冲天,仿佛元宵花灯会一般,怪不得晋阳宫周围围堵之势会崩溃的这么快。

  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也有点懵。虽仍不知具体的原因,但总是一件好事,于是便又着令部下们喊起之前的口号,在这全城大乱的情况下,想必会更加的有说服力。

  “敢问前方可是关西李开府?”

  喊叫没有几声,南面数骑向此冲来,全都瘦的干巴巴的,就连身上披挂的甲胄都摇摇晃晃,但却一脸喜色的大声发问道:“某等乃是邙山余魂,身陷贼营已经数年,因闻李开府雄兵入此,故而营中举义助事开府,恳请开府垂怜,招引西归……”

  李泰闻言后心中顿时一喜,忙不迭命人将此数员引至面前来,笑语应道:“我便是李伯山,奉宇文大行台命入此击贼,你等邙山未死、天意不弃,更有忠骨未消、助成功事,我必活之!共诸群众,壮义凯旋!”

第413章 整部南行

  2023-04-24

  晋水北岸,昨夜在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之后,众邙山战俘们在晋阳南城快速搜罗了一批军械物资后便又返回了之前的营地中驻扎下来。

  单凭这一点,就远比那些至今仍在诸处游荡、趁火打劫的囚徒盗匪们纪律严明得多。随着诸家权贵部曲解散回援,眼下城南已经是处处巷战,那些人再想脱身而出已经是非常困难。

  “李伯山还认不认得我?尚能生聚于人间,意不意外?”

  李泰刚刚率部被引至此间,高乐便带着几名兵长阔步迎上前来,远远便指着他大声笑语道。

  望着这身形魁梧的壮汉,李泰先是有些陌生,脑海中稍作思忖后才又惊喜道:“高良弼,你竟还没死?”

  这自然不是在诅咒对方,李泰的确是倍感意外。这个名叫高乐的壮汉乃是高仲密族亲,旧曾追从高敖曹在军,也曾跟随高仲密一起前往清河乡里拜访他们家,李泰这前身对其是颇崇拜的,还曾向其请教槊技。

  故人相见自然是分外亲切,李泰翻身下马迎向高乐,记忆中之前相处时他还只是一个半大小子,但如今身高已经不逊于这壮汉,只是没有这样浑圆魁梧。

  高乐见李泰与之记忆中形象也已经变了大样,从之前一个对行伍军事充满憧憬的乡里少年成长为一名统领部伍直袭敌国都邑的勇猛战将,一时间也是唏嘘不已。

  “伯山你追从阿叔西去,虽是一劫,但也是一大机缘。观你位列开府、统率雄军,纵横晋阳、无人可敌,可见阿叔旧意投西没有做错,你们在事建功,远比东朝故人们出色得多!反观我,未暇应事却受捕于境内,奴营蹉跎数年,唉……”

  听高乐这番感慨,似乎是将自己今时的势位和实力归功于高仲密的西投,李泰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他的存在本身就违反常理,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异国他乡短短几年内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获得如此长足的进步。

  “良弼也不必自谦,若非你共群众举义呼应,我部人马眼下恐怕还被围堵在晋阳宫内难出呢。”

  他先笑语夸赞高乐两句,然后便又顺势望向那几名邙山战俘中的兵长,通过他们各自介绍才知他们旧年也都是西魏军队中的督将们。

  众人见到李泰这副形象也都有些诧异,只觉得同他们想象中的形象有些不符,容貌如何且先不说,关键是太年轻了,可能都没有二十岁。若非是于敌国腹地的此处相见,又是亲身见闻晋阳城的纷乱,他们怕是要下意识觉得这位开府必是门荫幸进。

  高乐见到李泰言语得体、姿态从容的共这些兵长们一一对话抚慰激励,心内又不由得大声感慨,只道士别三日果然就得刮目相看,李泰的成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旧识。

  他将失落的心情稍作收拾,视线一转便发现悬挂在李泰坐骑马鞍一侧那长大醒目的马槊,忍不住便阔步走上前去认真观察并抬手摩挲,口中忍不住发问道:“这马槊、这……”

  “的确是故高司徒旧物,前得宇文大行台赏识将此司徒故器赐我,激励我要持此建功。”

  李泰又走过去笑语道,抬手将这马槊抓在手中,不无炫耀的对高乐这个亦师亦友的故人说道:“此番入境击贼,死在此槊锋下的东军将士已愈百人!”

  高乐听到这话自是有些不信,搓手笑道:“司徒故槊本就沉重,一般人绝难久持。伯山你旧技确是可观,如今怎样却还未知,不如夺槊较量一番?”

  “郎主久战疲累,将军既然技痒,不如末将代劳。”

  张石奴并不知郎主同这人旧情如何,但却不爽其隐隐带着几分考校意味的语气,当即便入前开口说道,同时其他几名督将也都向前跨了一步。

  高乐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到叔父旧物心生感慨而下意识的一说,还不习惯李泰身份的变化,此时见其部属误会他是在挑衅,自有几分尴尬。

  李泰眼神制止众人,转又对高乐笑语道:“我也常常怀念旧年乡里良弼兄教我武艺,今又久别重逢,自当一戏。”

  说话间,他便着员牵来一匹战马并递给高乐一杆马槊,双方各自上马,周围人也都自发清理出一片场地,然后便策马互向对方冲去。

  夺槊分为单夺与双夺,形式如何也是顾名思义,两人今作双夺之戏,既要避免自己的槊被对方握住夺取,还要努力将对方的槊给夺取过来,对骑术、槊技和臂力都有极高的要求。

  两人几番交锋试探,终于是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槊杆,几作运力,不独各自用力而青筋毕露,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因受力而小声嘶鸣出来。

  周遭看客们原本还在鼓掌喝彩,眼见局面僵持下来,也都纷纷屏住了呼吸,眼见到那两杆马槊槊身在颤栗中微拱起来,可知在这波澜不惊的表象下吃力之大,怕是都能贯甲数层。

  终于,伴随着一个闷声低吼,高乐肩臂一颤,手中马槊已经被李泰劈手夺走,然后便近乎脱力一般大声粗喘着,被人搀扶下马,望着李泰苦笑道:“圈养奴营几年,技力早已经不复当年,让伯山你见笑了。”

  李泰自能感受到高乐在最后一刻力未用尽而主动放弃,但听到周围群众喝彩不断,那些邙山战俘们望向他的眼神更显崇敬,便也没有戳破,只是走上前来对高乐正色说道:“旧日囹圄既已破除,此番兄共我同返关西,自有天地广阔可建功事!”

  彼此汇合并有了初步的了解认识之后,接下来便是得讨论该要怎么办。

  对李泰而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针对敌后进行的骚扰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最好是能够尽快撤离,让之前所获得的人事收获落袋为安。

  这些邙山战俘们同样也是希望能够尽快返回关西,他们在此久遭折磨,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

  双方既然达成这样的共识,尽管眼下混乱的晋阳城中似乎还有些机会和利益可以把握和榨取,但也都不想再继续下去,毕竟风险实在太高。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东魏霸府可从来也不是一个兔子。

  但若是撤退的话,又面对一些问题。首先是这些邙山战俘们,希望李泰能够带上他们那些被遗留在晋祠的袍泽同伴,他们实在不忍心将这些老弱病残抛弃在此等死。

  这些沦落绝境的老镇兵们彼此之间的袍泽情义非常深刻,之前绕行西山南来的骆超也是打算通过劝诱晋祠这些老病卒众继而说动这些营奴起事。虽然因为高乐的存在遮盖了这一计策的效果,但这些老兵们之间的情义是不作伪的。

  李泰稍作沉吟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首先这些战俘们起事的确是帮了他的大忙,其次若把这些邙山战俘营救回长安,对他而言也是名利双收,尤其是在府兵中下层声望的获取甚至可能还要超过攻破晋阳宫,更不要说这些老卒本身就是一笔宝贵的资源。

  将这些战俘全都营救回去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如此,势必会影响到撤退路线的选择。

  眼下相对比较安全的便是绕过晋阳城,循着李泰来路返回离石地区。这区域早被晋阳留守者进行了一番坚壁清野,如今晋阳城防大乱、龟缩不出,而北山长城的守军又有李允信部负责牵制,所以短期内并没有什么追兵拦截的危险。

  但这条道路蜿蜒曲折且路程颇长,而那些邙山战俘中的老弱之类有很多连自己行动都做不到,势必会大大拖慢行程,滞留于途的时间越长危险就会越大。

  若是绕行北境返回,李泰担心不只这些老弱病残会受不了行途辛苦而死在途中,可能其他部伍都会大受连累。

  若是经由南线撤回的话,路程上倒是不需要折转,沿汾水南下抵达汾州,经黄栌岭西去便可抵达离石。

  但这条道路也有两个问题,第一就是不知道韩果率领的稽胡人马有没有攻克六壁城等一系列防戍,第二就是极有可能遭遇东魏玉璧前线的回援之师。

  诸种困境,众人也都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计策,仍需李泰这个主将来作决断。李泰在权衡一番后,便决定先移师晋祠稍作休整,并且派遣斥候向南面进行探查。

  临行前,李泰特意向骆超这个大功臣询问是否需要将其家人从晋阳城中接应出来,眼下晋阳诸城仍是混乱不已,还是有机可趁的。

  骆超闻言后却直接摇头道:“归义之心势如脱弦之箭,人间得有妻儿者又岂止我一人?岂可因此而令群众受累!”

  听到这家伙觉悟如此之高,李泰也只能满口佩服,希望那位陆太姬干阿你不要因此而放弃自己事业发展。若在别的地方惨遭丈夫抛弃可能是灭顶之灾,但在这里只能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拥有了未来无尽的可能。

  派出的斥候很快便有发现归奏,在汾水沿岸发现许多沿水北上的乡人队伍,询问一番多是自汾州逃跑出来的彼境乡人,因受稽胡攻城寇扰而不得已向晋阳方向逃窜。

  得知这一消息后,李泰自是欣喜不已,离石胡入寇汾州要比自己所部抵达晋阳还要更早,而且汾州地理位置距离玉璧前线更近,高欢必然是已经知道汾州遭受稽胡侵扰的消息,但仍无作有效援助,任由汾州乡民逃亡。

  可见在高欢心目中,玉璧战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类似稽胡入寇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分心分力的去应对。

  所以眼下南去的道路应该还算安全,即便高欢得到晋阳骚乱的消息,一时间恐怕也难痛下决断放弃针对玉璧城的进攻而大军回援,极有可能只会派遣少量精锐,这个时间差若能把握得好,那么南线返回要比北路绕行成功几率高得多。

  有了这个认知后,李泰当即也不再迟疑,下令人马队伍即刻开拔,数百游骑斥候在前,自己本部人马为继,邙山战俘们则在队伍最后,一行八千余众浩浩荡荡沿汾水南下。

  (本章完)

第414章 击杀宿敌

  2023-04-24

  玉璧城外,结束了一天的厮杀后,诸军各自归营,城中守军张设于城墙各处的布幔也被收卷回了城中。

  大帐中,诸将各自轮番入前小心翼翼的奏告今日战果,但所谓的战果实在乏善可陈,甚至就连用火烧了守军几尺布幔都拿出来说道一番。

  坐在上首的渤海王高欢听到这些没有营养、也让人产生不出半点快意的奏报,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怒之色,只待众将进奏完毕后才低笑起来,口中则沉声道:“古来未有孤城可以久守,攻城至今已达月余,黑獭不敢将使一卒东渡来援,可知西贼胆气弱小。

  前者是欲围此而引西贼来战,所以诸计未曾用深,恐怕失去这一饵料。但今西贼怯态毕露,自需攻拔此城而后渡河击破。区区玉璧小城,较旧年邺城如何?当年势力尚且不如今时,邺城我能拔之,何况区区此城!”

  在场众人皆是久经戎旅,心里自然明白一座城池能否固守跟规模大小可没有太大关系,玉璧城的地理优势也远非当年的邺城可比,但高王并未追究诸将作战不利,反而以此鼓舞士气,便也都连忙打起精神来,表示来日继续作战时一定督令所部更加用力。

  待到众将悉数退出后,高欢才蓦地捶案怒吼道:“待到城破之日,必使此城鸡犬不留!汾水不赤,难消此恨!”

  他对此战寄予厚望,在其预想中哪怕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西贼,必须也要攻入关中、大大挫伤西贼的元气。但却没想到蓄势数年之久,此番南下却又被这座玉璧城阻拦了一个多月而不得寸进,心中对韦孝宽以及玉璧城中军民自是恨意满满。

  然而此夜让他头疼的不止一桩,不多久随军主掌机密军机的属官赵彦深匆匆入帐,神情严肃的将一份信报递在高欢案头。

  高欢接过信报后略加浏览,脸色顿时一变,惊声问道:“不是说步落稽贼胡在寇汾州诸城?怎么晋阳城竟也遭受侵扰?竟连晋阳宫都……”

  这些疑问,赵彦深自然无从解答,他所知的也只是晋阳留守传报过来的情况,并且结合自己判断而进言道:“以臣所见,眼下最应重视并非入境贼师,而是晋阳诸城遭受惊扰,需速作回援之计以维稳群情,以免事态转向更恶……”

  高欢听到这话后便又皱起眉头,他知赵彦深实在劝谏他要改变一下思路和态度,之前的他一门心思扑在对玉璧城的进攻上,其他诸事全都抛在脑后。就连离石胡众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进寇汾州一事都不作关心,而晋阳之乱则无异于一个警钟,是应该停下来仔细考虑权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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