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12节

  霸府请你们来做官却不专心工作,居然还有时间过来看热闹,就是闲的!

  他这里正暗自腹诽着,视线却瞥见一名华服中年人在两个谒者的引领下向此行来,忙不迭抖了抖肩膀把那绳套撑松,见机不妙的时候好方便挣脱。因为那堂外走来的,正是长孙稚的儿子长孙绍远。

  长孙绍远当然也发现了李泰,原本就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这会儿怒目一扬,大步越过两名在前导引的谒者,径直来到李泰面前。

  “李伯山,我家究竟哪处得罪了你,竟让你做出如此羞辱生人的恶行!”

  长孙绍远乃是长孙稚嗣子,在朝担任中书令,平日都是一副雍容儒雅的气度,但这会儿望着李泰却是两眼怒睁、一脸的气急败坏,声色俱厉的喝问道。

  长孙绍远态度如此恶劣,李泰倒是不生气,毕竟谁家遇上这种事一时间也难接受。里子他已经得了,要还连气都不让人发泄一下,那就太欺负人了。

  于是他一脸羞惭的低下头去,但视线却还不离长孙绍远两肩,你发火可以,动手我可要反击了。

  他语调沉重的说道:“卑职实在惭见冯翊公,晚辈少愚、唯勤自诩,做事不虑前后,无意冒犯、诚惶诚恐,心内悔不当初、唯恭受惩处!”

  语气虽然是示弱,但意思却还是点这长孙绍远,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做事可不能不虑前后,真要把我逼急了,老子全给你们捅出来!

  长孙绍远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两声,并又指着李泰怒声道:“惊扰我先人亡灵,此事岂能罢休!既知自身拙愚,又为何贪势冒进?人间或有纵容你任性丑劣者,但却不是我家!惩处自有,你且安待!”

  李泰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只觉得这长孙绍远有点有恃无恐,是不是给你脸了?

  于是他便也不再作示弱姿态,抬头挺胸的站直了望着长孙绍远,语调同样转为强硬:“某虽不才,亦诏授末班。皇朝既已才器辟我,令之所使、一往无前,不需贪窃私情纵容,亦非私刑能伤!前言惶恐,在于敬重人间德长,但若舆情有误,所行不止于此!”

  咱们各家知各家事,我给你面子是为了换个里子,你要跟我讲这个,我不止抄寺,还要抄你家呢!

  长孙绍远发泄一通后本待转身入堂,可当听到李泰这一番话,原本转后的身体陡地又转回来,两眼几欲喷火。

  李泰见状后也将两肩一抖,捆缚在身上的绳索顿时也滑落下来,两臂稍作活动便打算跟长孙绍远练练。

  “冯翊公,大行台请你入堂!”

  正在这时候,宇文护从堂中快步行出,上前便拉住了长孙绍远,半拖半拉的将他送入堂中。

  等到再转回来,宇文护又抬手指了指滑落在地上的绳索示意他自己捆上,并叹息道:“变故新生,人情亢怒,伯山你还是得忍让一下啊。”

  我都已经理亏了,怎么还能输气势?

  李泰一边往身上套着绳索,一边则有些奇怪长孙绍远的态度。这事理亏的又不止自己一人,真要宣扬开来怎么着也是你们家更难堪吧,怎么这么有恃无恐?

  李泰这里还有点想不通,堂内已经响起了长孙绍远的咆哮声。听他那声量便可想象出心情是如何愤慨,在其悲愤控诉声中,李泰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罪大恶极、比他老大哥贺六浑还要更加丧心病狂的祸国大寇,简直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这可跟李泰之前的设想大不相同啊,难道长孙家笃定宇文泰不敢对他们下手,所以完全不害怕随时准备提桶跑路的事情曝光?

  虽然有点出乎预料,但李泰倒也没彻底慌了神,幸亏他临时起意、觉得不能吃相太难看,所以还是规整出一部分从长孙家寺庙里搜刮到的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看这情况,可能是留不住了。

  也不知堂中宇文泰是如何安抚的,长孙绍远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其人才从堂中退出,又狠狠瞪了廊下的李泰一眼,然后才拂袖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李泰便被谒者引入别处厅堂,没敢抬头细瞧宇文泰神情如何,连忙跪拜下去:“罪员李伯山,叩见主上。”

  堂上宇文泰神情不辨喜怒,只是一脸沉思状,过了片刻才垂眼望向被剪缚两臂、姿势有点别扭的李泰,旋即便冷笑道:“李伯山,北地纵有罪恶乱事,与你职责有关?别人任官恐繁,偏你多爱生事!承你勤劳,此堂复闻此噪声。”

  听到宇文泰这连珠炮一般的斥责声,李泰能够想象到老大此刻心情是如何憋闷,一时间也不免感慨给自己当老大的确是有点不容易,一不留神就做了别人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臣惭愧,虽然有闻冯翊公咆哮于堂、言行失礼,却身遭捆缚、未能喝阻。此事乃臣私意放纵所做,并非受使台府,臣一身具此待惩,冯翊公却弃臣不顾、滋扰主上,实在是识见昏聩、不知所以!”

  李泰连忙又说道,抛开我有没有罪先不说,长孙绍远这人实在太讨厌,大行台位高权重,你去麻烦人家干什么!

  “你一身具此?冯翊公入台几日,你去了哪里?我府员在外做了什么,我竟从别人口中知事!若非萨保赴州强引,你意躲藏几时?”

  宇文泰又拍案怒声道:“老子辟你入府,是老子眼昏。若干惠保何错,你去扰他作甚?他一介北镇老兵,凭着一身忠勇得享些许荣华势位,能当你如此浪使、抵挡贵宗名门的怒火?”

  这话就说的有点伤感情了,大阅那会儿我还是你小宝贝,这会儿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李泰眨一眨眼,顿时热泪盈眶,两手攥着绳索两端做挣扎状,并哽咽道:“臣虽少愚,但志气不短!为大局相忍,故噎言喉中,不意竟连累相亲群众承受扰害。

  请主上赐臣一刀,容我与冯翊公当面辨事,若论者以为臣确该死,臣不敢动劳刑刀,若罪在冯翊公,臣亦不敢居功,唯请捉刀执刑!主上治事察人之明,决不可因臣一身受谤!”

  宇文泰见他一脸的委屈悲愤,一时间脸上的怒容也略有收敛,默然片刻后才起身下堂,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示意他别乱动,自己亲手为之解缚。

  “前人之所用功,并不只是为了自身的权势荣华,更是为了给后辈创出一片正邪分明、曲直有判的天地,让持道尚义者可以畅所欲言。世道之内的艰深,不当归罪你们少类,但人间种种的积弊,也要有一个轻重先后解决的顺序。”

  解开了李泰身上的绳索之后,宇文泰又随手一指旁边侧席,自己则返回坐定,待李泰入席垂首坐下后才又说道:“长孙一族国之巨勋,就连我都要敬待之,骤然招惹这种邪情,你有所惶恐、举止失措也是难免。

  凡事裂目以争未必就是上计,少年得志者、气盛难屈,可这并不是伯山你该拥的姿态。前所忿言,有感而生、说于你听,于内恭听几分,于外便能少受责难。我府中事宜,也不会容外人置喙!”

  “臣羞作涕泪姿态,只是忍不住……臣在外行事,亦少勇无惧。前观冯翊公在府如此、如此的骄横,实在是忍耐不住!臣入事虽短,已经深见主上维系大统之艰难,缘何朝中名爵倍享者,竟无共克时艰之觉悟?”

  李泰擦一把硬挤出来的泪水,又忿忿说道。

  宇文泰闻言后也长叹一声,旋即嘴角却泛起一丝古怪笑容:“你知事仍浅,有此看法也是误会了冯翊公。他气焰虽盛,但于事却未必深知啊。当中缘由,听过即可,不准外出浪言!”

  (本章完)

第199章 门风不正

  2022-10-12

  宇文泰眼下这神情,像极了那些“我只跟你说,你别出去乱说”的八卦长舌之类。

  李泰见状后也是兴趣大增,连忙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他本就好奇长孙绍远为何会如此态度,究竟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傻大胆。

  “这事情缘由,还要追述到故上党文宣王在世时……”

  宇文泰于席中上身前倾,示意李泰再凑近一些,瞧这模样就知道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上党王长孙稚年轻的时候先娶妻张氏,并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长孙子彦与长孙子裕。

  这个长孙子裕有个孙子,就是隋代分化瓦解突厥的著名外交家长孙晟,长孙晟的儿女就是初唐时的关陇末代目长孙无忌与文德皇后长孙氏,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家花不如野花香,长孙稚吃厌了家里饭菜,于是跟一名有夫之妇罗氏同奸,杀了人家老公,并将罗氏纳为正妻。

  这罗氏善妒,本身又比长孙稚大了十几岁,可见长孙稚的口味也是有点刁钻。偏偏就是一物降一物,罗氏可谓把长孙稚掌握的死死的,凡所怀疑家奴中与长孙稚有染者,都要迫害致死。

  罗氏嫁给长孙稚后又生了三个儿子,年纪最大的就是长孙绍远。有这样一位强势的继室大妇,长孙稚死后,爵位与家产自然归罗氏所出的长孙绍远继承。

  也幸在长孙家族乃国之巨勋、余荫仍厚,长孙子彦等倒没有因为失去了继承权而穷困潦倒、揭不开锅。

  但家族内部情况如此,兄弟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马马虎虎,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手足情谊。

  虽然说在外人面前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但内里兄弟之间却也不乏龃龉矛盾,尤其是长子长孙子彦与嗣子长孙绍远之间,关系要更加的复杂微妙。

  “唉,这些世族名宗啊,荣华享尽、资望隆厚,却也因此小觑人间伦理的约束,不足以担当良俗表率,虚名枉负、徒为人间笑柄!”

  宇文泰满脸热情的八卦一番,旋即便又摇头感慨道。

  李泰先是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片刻后才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子也是世族名宗,你这当着和尚骂秃驴,有点没意思吧?

  伱们镇兵好?东边爷俩开大车!

  但一想到这大车自家还参股了,李泰一时间也有点怒其不争,算了,你说得对。

  理清楚了长孙家内部这伦情关系,那么事情也就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长孙绍远之所以敢据此发难、叫嚣的这么凶狠,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边具体的道道,只觉得李泰这小混蛋居然敢把供奉他老子排位的寺庙都给拆了,那自然得穷究到底,讨回面子!

  长孙绍远不知道,那么事情可能就是长孙家其他人瞒着他做的,诸如长孙子彦之类。

  他们之所以不阻止长孙绍远就此吵闹,一则应该是彼此交流不畅、或者就干脆不敢说。毕竟长孙绍远没有涉事,一旦惊觉此事,为了自保与整个家族的安危,极有可能会把作此安排者直接卖了。

  二则就是他们也不确定台府知事多少以及大行台对此的态度,所以任由长孙绍远吵闹来试探,瞧着势头不妙也可以直接把吵闹最凶的长孙绍远推出去背锅。

  毕竟他们长孙家整体还是有着不小的统战价值,只要能表明态度臣服霸府,霸府也不会赶尽杀绝、连根拔起。

  李泰本来觉得自己算是挺心狠手黑了,可在推想到这些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山外有山,跟真正腹黑的人相比,自己可以称得上是良善了。

  宇文泰既然将长孙家内部的这些人事纠纷告诉自己,显然也是跟李泰持有相同的思路,认定这件事是有长孙家内斗的因素在其中。

  再联想到宇文泰派宇文护去北华州把自己抓回来,并且作为罪员捆缚起来押进霸府,刚才还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任由长孙绍远于直堂咆哮问责,李泰便猜到宇文泰这里绝对没憋着什么好屁。

  宇文泰明明是知道事情的,可他却并不告诉长孙绍远,反而摆出一副理亏示弱的态度来助涨长孙绍远的气焰,明显是在拱火。

  当李泰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要跟长孙家掰饬清楚的架势时,宇文泰又放缓了态度来安抚他,可见是不想太快的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甚至压根就不想公开。

  长孙家首尾两端、意欲出逃,无论怎么处理,对宇文泰和霸府的威望都是一大损伤。

  西魏势弱于东魏这是一个事实,持有跟长孙家类似想法的也不在少数。现在是知道了长孙家,但却不知道暗处的其他人,但就连长孙家都如此,可想实际的情况多严重。

  屠刀一挥把长孙家都突突了倒是挺解气,可然后呢?进行全面彻底的肃查,西魏的政权结构承受不了这种动荡,可若不彻查,只会逼得其他有类似想法的加紧计划。

  显然宇文泰的着眼点不在于长孙家罪实与否,而是要借此对长孙家的势力影响进行一个排查摸底和消耗打击。

  所以他给长孙绍远拱火,让其发泄吵闹,看看有谁会加入进来要求严惩李泰、乃至于抨击霸府用人。

  等到声势发展到一定程度,再把长孙绍远搞过来,将这隐情告知后再问问长孙绍远,你到底想干啥?还能不能在一起凑合着过?

  长孙绍远吵闹的越凶狠,到最后被宇文泰云淡风气的解决,树立的威严就越高。宇文泰就是要拿长孙家往年积累的资望和影响做垫脚石,给自己塑造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形象。

  这件事到最后变成虎头蛇尾,长孙家威望大损且不说,本就一言难尽的家族关系必然更加的分崩离析。

  到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宇文泰再作什么提防监视,长孙家内部有人再敢搞什么动作,可能转头就会被自家人举报。一套流程进行下来,这个西魏政坛中最大的保龙一族基本上也就被玩坏了。

  原本在见到长孙绍远咆哮直堂的时候,李泰心里是真有点忐忑,担心宇文泰会因此迁怒他没事找事。

  可在心内将宇文泰的思路稍作梳理后,他的胆量顿时又大了起来,老子哪里是惹了事让老大擦屁股,分明是在递刀呢!

  他也并不将话题说破,只是一脸愤慨道:“其族妖情如何,臣并不关心。但此獠不明就里,咆哮于台府,实在有失大臣雅量!主上劳于内外军政,无暇回应杂情,但朝中喉舌,也绝不唯此一户,臣请传讯族亲故旧仗义发声,不唯全我声誉,也将台府之辛劳告诸群众!”

  主上你一味包庇我,朝臣们会不会生气啊?这些是非不分的朝臣可太混账了,不像我,只会心疼主上!

  绿茶舔狗,当然不是李泰的目标。

  宇文泰既然有此打算,接下来一段时间李泰肯定会遭受长孙家不断的攻讦报复,他也不知道宇文泰会什么时候收网,骂不还口、唾面自干也实在太憋屈。

  所以发动一下他在朝廷中的人脉,既是对自身的一个保护,同时也跟着宇文泰一起混个便宜:你瞧长孙家骂我多凶,恨不得扒皮抽筋,可最后怎么着?老子没事!

  谁再敢惹我,想想你有长孙家牛逼吗!关西可不只有宇文泰,还有我李泰,谁敢惹我俩!

  宇文泰闻言后便也点点头,他之所以对李泰另眼相待,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不就是这出身吗?

  虽然主意已经计定,但若只是长孙家一头热闹,这氛围也营造不起来。李泰若能发动人脉跟长孙家针锋相对,也能顺势将一批朝士延揽到霸府立场。

  这些事说完后,宇文泰又乜斜李泰一眼,微笑道:“此行所获不少吧?”

  李泰听到这话,识趣的摸出一份籍册呈交上去,虽然说接下来主要还是为了搞长孙家,但宇文泰对他的保护力度也决定了他会受多大影响,这会儿可是不能小气。

  “文籍所录,俱长孙私庙所出。臣先具文呈上,稍后陆续输入台府。”

  他一脸无私的说道,然后便见宇文泰接过籍册后只是随手放在案上也不翻看,自知没有这么简单过关,于是又摸出来另一份继续说道:“此中所录乃弘法寺搜聚所得,臣不敢私隐,扣除所部人马往复所耗,呈于主上。”

  宇文泰又接过这一份籍册后,才将两份都略作翻看,然后又垂眼望着李泰,却不说话。

  李泰见状后,心情不由得有些酸涩,要是留在东边,我大哥贺六浑应该不会这么对我。

  他只能又掏出一份籍册呈交上去,一脸不舍但却眼神坚定道:“主上前曾命臣创设三防,澄城郡中已经在建一防。臣担事心切,故而由此行收获中拨出另外两防需耗物料,别册载录。但也知台府维用艰难,若需直呈台中,臣所私计勿为主上增忧,唯躬身用事、艰难草创,绝不因物困而令事荒。”

  你要还是个人,这一份你都不能接!

  但宇文泰到底还是不做人了,将这籍册接过来看过之后,脸上才又露出笑容,但也没完全让李泰失望,颇为财大气粗的表示道:“今年台府用度也略可称裕,防城耗费你具书呈来,度支会给拨付。”

  宇文泰这里居然能见到回头钱,可见查毁淫祀这一波的确吃的挺肥。

  但李泰还是挺心痛,暗暗决定得去北边建俩统万城,反正你出钱。

  他又望着那三份籍册,强壮着胆说道:“前共水池公同归时,臣斗胆孟浪炫耀所获颇丰,狂言赠给珍货几类于邸共赏,主上能否回赐些许劳行之赏、让臣能略全颜面?”

  “人间少流衣食不乏已经是幸运,岂可以珍奇奢靡为美!今日一并留府用餐,趁此打杀一下你等浮浪邪尚!”

  宇文泰听到这话顿时一瞪眼,怒声说道。

  李泰连连告罪并退出,虽然没能又要回来点,但总算是免了再给宇文护送礼消耗。

  想想之前入府时还满心的财大气粗,被宇文泰这一通榨取,财富直接缩水三分之二,也幸亏宇文泰人穷吃不起四个菜,不知道那弘法寺积储到底多丰厚,否则这最后的三分之一可能都留不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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