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55节

  关羽起身又迅速下山,他劝不动太史慈,只能寄托希望于刘备身上。

  半晌,刘备小跑而来,见太史慈已然难以支撑的面容,唤道:“子义,何故如此?”

  太史慈见到刘备,又强撑起精神,说道:“有劳玄德公了。”

  刘备握着太史慈的手,说道:“孙讨逆已死,子义又何必以死报恩。”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玄德公,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已。慈归降易,然何有颜面见孙君!”

  刘备叹气说道:“昔范蠡遍游天下,从南至北。子义不欲为备做事,大可效仿前人,又何必如此!”

  太史慈握着剑柄,大笑道:“苟延残喘,非大丈夫所能为,慈岂能受辱!”

  说着,太史慈将在旁儿子的手交到刘备掌中,喘气说道:“惜子义不能早为将军效力,否则必为犬马奔走。今慈将亡,唯念犬子年幼,幸将军信重于世,兼备雄才,今不知能否以家室相托耳!”

  刘备沉声保证,说道:“君之子,既为备子。君之家人,备当赡养。”

  太史慈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子亨年幼不器,劳烦将军看照。其粗通文武,能用则用;不能用,赏其几亩薄田耕种即可。那些部曲受慈之故,颠沛流离,将军可编入帐下,收为己用。”

  说着,太史慈手掌紧握弩箭,长叹说道:“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持三尺长剑以建功绩,临终将亡,志虽未成,然能伸明道义于世,守节信诺,岂不可乎!”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太史慈手中的弩箭狠插入腹部,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浑身已是无力,倒在荒草上。

  太史亨扑倒在父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刘备也忍不住泪水,用手擦拭眼角,自责说道:“备虽不杀子义,子义却因我而死。”

  同时二十几名的部曲见主君身亡,尽然拔剑自刎,以为殉葬。

  如此一幕,看得刘备毛骨悚然,却又深之今敬服。

  “子义大丈夫是也!”刘备吩咐说道:“不可让其受辱,当以侯爵之礼葬之!”

  山脚下,当霍峻听到太史慈自尽,其二十八名扈从自杀相随,深叹一声。

  实际上霍峻使用离间污蔑之计来对付太史慈、孙贲二人,他或许能想象到太史慈的下场。太史慈不是吕布,也不是马超这种人,他无法可以不在乎名声。

  求生,太史慈名裂受辱;守节,得忠义之名受人敬仰。

  霍峻看了看自己干净实则沾满鲜血的双手,默然无语,不知下个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又会是谁。

  做大恶之人,行大善之事。或许便是自己此生的写照。

  《英雄纪》: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幽州刺史太史亨父。……中祖讨豫章,与孙贲、慈对垒,忌慈骁勇,中祖用霍峻计,离间之。……贲中计而走,独慈与中祖战。慈不敌而走,身中流矢,困受土丘。

  中祖遣关羽劝降,慈念孙策恩厚不降。时子亨年幼,慈以子并部曲托付于中祖。

  中祖曰:“将军何以死报孙讨逆。”

  慈曰:“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已。慈归降易,然何有颜面见孙君!”

  中祖不舍曰:“将军何不效范蠡,保全性命,周游天下。”

  慈握剑曰:“苟延残喘,非大丈夫所能为,慈岂能受辱!”

  临终,慈长叹:“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持三尺长剑以建功绩,临终将亡,志虽未成,然能伸明道义于世,守节信诺,岂不可乎!”

  闻之,中祖垂泪不已,曰:“我不杀子义,子义却因我而亡。”

  悲呼,古之大丈夫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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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84章

  

  京口,孙权高坐榻上,在他的前方跪着十五出头的小年轻,其神情惶恐,惴惴不安,正在请求孙权的责罚,此人便是已故破贼校尉凌操之子凌统。

  凌统跪在地上,叩首说道:“统辜负君上期望,引刀砍伤督军陈勤,致其身亡。今虽破麻屯,然却因无人督军,坐视赵云攻陷彭泽。实统之大罪,请君上责罚。”

  孙权迎兵退军之时,逢麻、保二屯反叛,他率本部兵马攻破保屯。留下陈勤为督军,凌统、张异等人为诸部,合作破麻屯贼寇。陈勤好饮酒,依仗官高,在酒桌上欺压众人,凌统不满其骄横,当面顶撞。

  陈勤大怒,辱骂凌统、凌操二人,凌统流泪不已。宴会散后,陈勤又侮辱凌统。凌统脾气上来,用刀砍伤陈勤。几日后,陈勤因重伤去世。

  陈勤虽死,但是众人还是依照孙权的诏令进攻麻屯。凌统身冒矢石,大破麻屯贼。

  然而世界的事却总是那么巧妙,凌统准备回军向孙权请罪之时,荆州军采用霍峻的闪电战打法,连破诸县,其中他们临近的赵云攻陷了彭泽城。

  诸将会面议事,众人想趁赵云攻陷彭泽县不久,立足不稳,率兵进攻。然而他们的督军陈勤死了,没有督军在,又无孙权诏令,轻易调动兵马,属于死罪。

  众人准备就地休整,遣书信与孙权,等其诏令。然而凌统与少数将领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若击败赵云,夺回彭泽城,想必君上不会见怪。

  众人意见不合,凌统与少数将领纠合兵马,去进攻彭泽城。然而赵云早有防备,在要道上埋伏,伏击凌统,溃军败敌。幸亏赵云兵少,凌统得以率部曲杀出。

  孙权得到刘备、刘琦入寇的消息,便从吴县移镇到京口,召集散落各地的兵马,准备兴兵进攻。在这种情况下,兵败的凌统前往京口向孙权请罪。

  孙权望着跪地的凌统,念及入寇的刘备,病逝的吴景,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浊气。

  这局势让他头疼得紧,真就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刘备、刘琦入寇豫章,若是吴景尚在,丹阳兵马向西夹击刘备,战事就容易进行了许多。即便吴景病逝,自己留在丹阳进攻麻屯的六千兵马,向西施压,也不至于鄱阳湖周边诸县被夺。

  结果就是吴景病逝,丹阳兵马难以调动。留攻麻屯的将士,因督军陈勤的身亡,不敢动兵,有胆子的凌统却中伏兵败。

  磨叽半响,孙权调整好状态,下榻扶起凌统,叹息说道:“陈勤于战前饮酒误事,又于宴上口出狂言,侮辱部将,当按军纪处之。公绩受父折辱杀之,虽是违背军纪,然攻克麻屯,已是将功赎罪。”

  “至于荆州入寇豫章,非公绩之过。且公绩忠心报我,率众击之,不幸中伏,此何能言罪乎?”

  说完,孙权解下自己外袍,披在衣服单薄的凌统身上,安抚说道:“公绩颇是辛苦,暂且退下休息。待兵发之时,公绩为我先锋破敌。”

  凌统流着泪水,说道:“统受君上大恩,唯以死报之。”

  孙权轻抚凌统的背部,宽慰其心情。

  孙权不可能不气愤凌统的所作所为,然而陈勤已死了,赵云占据彭泽已成既定事实。如此再责怪凌统,将他治罪,也没必要,毕竟凌统确实有将功补过之心。

  如今自己继位不久,凌统这种勇将又是年少之辈,若不加以恩宠,收为心腹,岂不可惜。今收为心腹,凌统则以生死报之。

  待凌统退下后,孙权坐回榻上,问道:“今豫章可有军报送到?”

  张纮翻了翻案几上的文书,说道:“豫章军报未至,程公却有送信而来,言其已平定乐安贼寇,今可率众向西,收复鄱阳、余汗等县。韩公也已平定太末之贼,可发兵向西。”

  “公瑾呢?”

  “公瑾仍在吴县聚拢诸部兵马,与张公筹备军需粮草。”

  当孙权收到荆州兵入寇的消息,让周瑜在吴县聚集诸部兵马,筹备大军的粮草。而他即刻从吴县移师到京口,召集春谷长黄盖、芜湖长周泰、历阳长蒋钦等将,合兵五千人左右,加上围攻麻屯的五千多人,合计万余人。

  如今他在京口等着周瑜督各部兵马而来,观望豫章战况,暂时没有进军的打算。

  又议了半晌军事,背负令旗的斥候手举简牍文书,急步入庭,喊道:“君上,豫章紧急战报!”

  张纮拿过豫章的加急文书,仔细地检查了下结绳上的封泥印章,然后才扯开封泥,摊开竹简阅读起来。

  一看,张纮猛地抬头,震惊说道:“主公,据豫章来报,太史都尉兵败身亡,刘备、刘琦已据豫章北部诸县。”

  孙权从榻上起身,失声说道:“孙豫章呢?”

  闻言,张纮迟疑少许,说道:“孙豫章与太史都尉合军,中刘备离间之策,惧太史都尉与刘备勾结,遂引兵后撤,独留太史都尉。太史都尉走脱不得,与荆州军大战而败,兵败而亡,子亨率部曲千人归降刘备。”

  “孙豫章撤军?”

  孙权气极而笑,他也是服了,这群亲戚在关键节点上掉链子,还不如太史慈这样的外人靠谱。

  他大哥当初把太史慈放在豫章北部,实际上就是窥视荆南四郡。若不是他大哥遇刺身死,说实话当初必定介入长沙之叛中,谋取荆州,那太史慈当为先锋大将。

  自己上位后,继续让太史慈出任建昌都尉,则是为了防备荆州来袭,特别是镇守江夏的黄祖。毕竟海昏到柴桑不过二日,乘船一日便可到。只不过没想到荆州兵马行进如风,撕破豫章防线,挡住太史慈,攻陷柴桑。

  然而这倒是不可怕,毕竟豫章战线上还有骁勇善战的太史慈,自家老将孙贲,他们二人合军两万余众,阻挡荆州军绰绰有余。等到自己率大军沿着大江,插入到荆州军的身后,其必兵败。

  可是孙权怎么也没想到沙场宿将孙贲留下太史慈跑了,让太史慈单独应战。孙贲如此行为,岂不是把孙氏放在火上烤。

  孙权在庭内踱步,平复心情,问道:“子义兵败而死,其留在吴县妻子当以荣养。东部以孤名义,为子义上疏朝廷,表封为亭侯。”

  “诺!”

  顿了顿,孙权停下脚步,问道:“东部,今如何待孙豫章、孙庐陵兄弟二人?”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主公,太史慈兵败身亡,豫章战事唯倚重其兄弟二人。若下书责贬,恐伤二人之心。今不如写信与孙豫章,好言安抚,又下令除建昌都尉,其六县归由豫章郡管辖,以收孙豫章之心。”

  孙权无奈地挥了挥袖子,说道:“当下只得如此,也别无他法。”

  孙权念及前方战事,说道:“今豫章战事危急,公瑾尚在吴县集结军士。孤当率诸将西进,攻破彭泽。与程公、韩公平定彭蠡泽以西诸地,夹击荆州兵马。东部以为如何?”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刘备枭雄也,离间二将,围攻子义,使其兵败而亡。今豫章事态紧急,若不发兵救之,恐孙豫章、孙庐陵兄弟非其对手。”

  顿了顿,张纮说道:“主公督诸将攻彭泽,遣程公、韩公为偏军攻鄱阳。待公瑾督诸部至,可破荆州兵马。”

  “好!”

  孙权也不含糊,沉声说道:“传令各营,以周泰为前锋,进讨彭泽。”

  “诺!”

  (本章完)

第85章 白毦鞭

  

  太史慈的兵败,获益最大之人可以说是刘备。

  太史慈万余人,投降之人便有五千余众。刘备从中分走二千多人,又吃下太史慈遗留的一千余众,受降人数近四千人,加上此前甘宁、关羽、张飞招募的三四千兵马。

  刘备帐下迅速膨胀到一万三千余众,若是算上镇守彭泽的赵云所部,部队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不谈质量如何,比其入豫章时的五千兵马,整整扩充了三倍。

  刘备授三千五百兵马与关羽,予二千五百兵马张飞,又授甘宁二千兵马。其自己统率七千余人,又让陈到精选五百人为帐下精兵。委太史亨为持戟郎,与子刘封把守大帐。

  大军休整几日后,兵进豫章郡治南昌,与孙贲、孙辅二军对垒。

  营寨中,刘备盘腿坐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上操练的士卒,颇是无聊地干起老本行,手中编织着牦牛尾。

  编织牦牛尾也是刘备新染上的习惯,初到荆州时,有人把牦牛的尾巴给他。刘备想起少时织席贩履的手艺,便拿来编织,却不料一发不可收。闲暇之时,手痒总想拿牦牛尾编织成饰品。(注①)

  “元直啊!”刘备手中忙活着不停,问道:“你且说仲邈喜不喜这毦尾啊!”

  徐庶批注着军务,头也没抬,敷衍说道:“主公所结毦尾精美无双,仲邈定会喜爱。”

  刘备结着毦尾,感叹说道:“此番下豫章,备能有今日之局面,皆赖仲邈之功。献策攻略取彭蠡泽,袭取柴桑,又出离间计,如此三计,当以表功。然备尚寄人篱下,无法为其表功,仅能以毦尾为礼。”

  徐庶笔走如龙,说道:“主公,长公子已为仲邈表靖北中郎将,足可为功也!”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此正是备所忧,仲邈英世之器,非常人所能有。今荆州可予官职,而备却是不能。两者之下,恐仲邈心生它念。”

  闻言,徐庶停了笔,问道:“主公以为仲邈可是贪图蝇头小利之人?”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仲邈非是如此之人!”

  徐庶无奈地说道:“那主公为何担忧?”

  刘备面露茫然,说道:“备仅是担心而已!”

  顿了顿,刘备结着毦尾,说道:“若当初之言,仲邈阴为刘荆州效力。然若今后,仲邈反为备做事。备恐闲人议论,仲邈岂能受此委屈。”

  显然太史慈守节行为,让刘备胡思乱想,担忧霍峻今后的名声了。

  徐庶又拿起笔,说道:“仲邈又非子义,其智谋过人。既能阴侍刘荆州,想必其自有方法不被名声所累。”

  陈到拱手问道:“主公,帐下精兵五百已挑选而出,不知以何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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