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东南有天子气?”
庞林环视在座众人,笑道:“昔刘焉闻有西南有天子气,莫非陛下亦要迁都到蜀地否?”
“哈哈!”
在场众人闻言,拍笏板而笑。
霍峻闻声淡笑,他对庞林的言语颇是认可。武汉不适合作为都城,选择江陵就行,何必东迁到金陵。
不说东迁金陵有损害到楚人的利益,且光说东迁金陵,对志在北伐的南汉而言,就不是个好选择。
历代南方政权,凡是迁都到金陵,必然会因路途遥远之故,很容易对巴蜀失去掌控力。或许武汉纵有百般不好,但相比成都、金陵,武汉却是最合适作为南汉北伐基地。
至于吴越需逆江供给武汉,所耗钱财众多,只能说这就是以武汉为京师的代价,而这代价必须要由吴越承担。
刘备合上奏疏,笑道:“骆卿良言,朕多有赞同。然迁都金陵,所耗钱资不少,且襄樊初下,难以轻动京师。至于江水洪涝,朕年少多闻大禹治水而安天下,今集天下之力,我朝何不能治平武汉水害乎?”
吴越对南汉而言,不能说不重要,但比荆楚的话,则就有所不如。刘备深知南汉的根基在楚,而不在吴越。
且不说霍、葛、庞这些高官来自荆楚,单就说从地理优势上,武汉远胜金陵。这些年来,刘备辟地上千里,他已尝到以武汉为都的甜头,岂会因水灾小害而舍弃武汉。
顿了顿,刘备透过冕旒,看向庞林,说道:“至于江陵,离疏江左。山越多叛,若是轻离,恐地方不宁。且襄樊初下,暂不宜为都城。我大汉旧都在长安,亦在洛阳。”
“今以武汉为都,实为权宜之计。待北伐成功,朕当迁都长安。然若天命不在朕,北伐无所成,迁都之事当由太子与诸卿议。”
刘备不可能因为吴越舍弃荆楚,但也不可能因为荆楚而舍弃吴越。他采纳霍峻的建议,将汉昌、长沙、桂阳划入江州,又割豫章、庐陵、建安等扬州四郡入江州,其用意自然如霍峻所说那般,居中同时控制吴楚。
当然刘备也知道武汉缺乏作为首都的地理条件,然为了北伐,他必须将首都安在武汉。等到他去世后,迁都与否,全看刘禅与朝堂众人了。
听刘备这般言语,庞林、骆统二人无言,默默退回位置上。
见迁都议题结束,刘备环视众臣,问道:“可有奏疏乎?”
“禀陛下,汉襄都督文聘、襄阳都督吕蒙合名上疏,奏言自江陵往襄樊三、四百里间,人烟稀疏,田亩废弃,军粮调配,多赖江北,实非长久之计。为图河洛计,文都督奏请实土汉南。”
王粲趋步出列,上奏说道:“疏言,今襄樊已下,文都督请发兵伐荆蛮,迁蛮民出山以实汉南。且准中枢下诏准旧民归乡,缘沔而居,以复汉乡生机。”
实土边境,属于是霍峻早些年提出的战略,欲伐中原,全靠吴楚供给,必然不足。且边境无民,长期靠后方供给,也非长久之事。
那种数千人驻守城池,多是虚治这个地区,谈不上实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其势力就会收缩。
多年前,南汉拿下江淮,经数年的发展计划,郡县人口渐渐充实,加上推行霍范的《淮南论》。
江淮不能难说百姓乐业,粮草满仓,但可说已无往昔凋敝狼藉之貌,军粮已能自给自足。军士就地自守的话,江淮已不需扬州的粮草供给。
今襄樊被大汉拿下,襄阳到江陵的狭长的平坦地带,土地肥沃,水网密集。如果开垦得当,加上之前南逃的士吏归乡,襄阳可以迅速恢复生机。
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秉持国政,不知有何高见?”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荆山险远,与房陵相接,山岭中多有山民。文汉襄欲伐蛮实边,亮以为可行。且去岁北伐,降兵近有三万,或可选五千羸弱之士迁往汉沔,分散而居,开垦田亩,军屯积粮。”
关羽所擒得三万魏军,为了不让他们勾结造反,刘备将这些兵吏尽量打散,将校尽数南迁建安郡居住。且刘备贪北军骁勇,不顾赵云的劝谏,精选骁勇敢战五千人入军,
其余兵卒不是被刘备赐予有功将校为奴,则就听从诸葛亮的建议,选老实憨厚之人编为屯民。
“可行!”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下诏荆州,凡有家乡居汉沔者,今欲归乡居者,入郡县登记为民,则可得原籍田亩,三年之内,减免田租户赋。”
说着,刘备捋须而思,说道:“授右将军文聘假节,加拜兖州刺史,准其自取兵马伐蛮。勒令梁州房陵、西城、上庸三郡太守,务必配合右将军伐蛮,不准言语推脱。”
“诺!”
(本章完)
第488章 独畏曹贼
夏日炎热,太阳高挂。
自迁都议题后,南汉无大事,则是平静下来,各地官吏自领其事。
徐庶回归武汉,负责搭建江州的治理架构。
初理江州,徐庶则就上疏请求从庐陵、豫章二郡中,析出新郡临川郡。
徐庶认为东汉的豫章郡太大,所辖百姓户籍众多。昔孙策从豫章郡南部拆分出庐陵郡,刘琦从豫章东部拆分出鄱阳郡。但相较巴蜀而言,豫章、庐陵二郡仍是太大,不利于深治地方,招抚山间蛮夷。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庶欲析临川郡,深治江州,刘备自是认可,特委尚书骆统外任临川太守,多用言语勉之。
夏季转过,奉刘备之命的剑师刘胡璋已铸出章武八剑,分赐予亲信重将。
是日,侍中马良为使,捧着宝剑至骠骑大将军府上,授剑予霍峻。
霍峻领妻妾儿女出堂,行礼听诏。
马良持巾帛而念,说道:“诏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兴兵靖难。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朕心愤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将行天罚。以君武略,犹比卫霍,名宣遐迩,恐怖中国。”
“故特尊君显位,授龙鳞之剑,秉兵伐叛,称朕意焉。诗云,‘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是以委大任予君,以笃汉祜,以对于天下。”
“天子万寿,文德中国!”
霍峻施礼而拜,拱手说道:“臣峻拜谢陛下,谢陛下授剑。”
马良打开剑盒,且见龙鳞剑长有四尺二寸,剑鞘镶有金丝,配上鞘身的龙纹,金丝灿烂,栩栩如生,格外耀眼,必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刘备在称帝之初,欲自用一剑,分赐七剑与太子刘禅、霍峻、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义子刘封。特命剑师刘胡璋取南方精铁铸造。然铸造宝剑所费时间之长,远超刘备所想。
章武八剑从动工到铸成,共花费一年多时间。刘备自用佩剑曰彰武,刘禅之剑曰含章,霍峻之剑曰龙鳞,诸葛亮佩剑曰华铤,关羽之剑曰飞景,张飞之剑曰丹霞,赵云佩剑曰青萍,刘封之剑曰流采。
八剑皆长四尺二寸,剑身装饰或雍贵,或雅气,或威严,或秀丽,各有特色,难分优劣。
宣读完诏书,马良小心翼翼的捧起龙鳞剑,双手交予霍峻。
霍峻双手受剑,说道:“季常赠剑辛劳,请随某入堂歇坐。”
“不了!”
马良拱手回礼,笑道:“良奉陛下之命,今尚需授剑与关君侯及司隶校尉,不敢耽搁时间。”
张飞被降为左将军不久,刘备便拜张飞为司隶校尉。
说着,马良凑近霍峻耳畔,说道:“霍督与关君侯论韩、白孰强之事,陛下已有耳闻。陛下闻之大喜,言秦王无能,不识范雎之奸,致使将相失和。今汉得有良相,兼有上将,此是天予汉室!”
“咦!”
霍峻略感惊讶,说道:“此事竟被陛下所知!”
捧着龙鳞剑,霍峻笑道:“多谢季常告之,今后若闲暇有空,可上府斟饮美酒。”
“日后闲暇,必登门访君。”马良告辞而走。
望着马良的背影,霍峻庆幸自己带上马良出征江淮,既方便了马良,也为今下的自己留了些便捷。
霍峻抽出龙鳞剑,欣赏剑身形态,却见剑身光似坚冰,上有龙身鳞文。
“巧夺天工啊!”
剑身如此细致精美,让霍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父亲!”
霍弋凑上跟前,眼里充满了渴望。
霍峻望着围上来的几个儿女,将剑交予霍弋,笑道:“此剑为陛下所赐,只可观之,而不可用之。”
“诺!”
霍弋捧着龙鳞剑,领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去玩耍。
步练师望着欣赏剑身的儿女们,笑道:“陛下授剑予夫君,配以诏文观之,实已深器夫君。”
霍峻扶腰带,感叹说道:“陛下既以国士待我,我自当感恩以报之。不下中国,何以报君!”
他与刘备长期相处下来,终是明白为什么诸葛亮六出祁山。
非是诸葛亮天生这般,而是刘备所予恩德之重,容不得诸葛亮不报。推心置腹,视臣为家人,共治天下。而非是如某些独夫,除家人子嗣外,视臣下、百姓皆为牛马。
霍峻既受刘备如此恩遇,若不以战功报之,岂能不心怀愧疚乎?——
且不言南汉北魏休养生息,各忙活着自己事。而在西北之地,在陆逊书信交际下,马儿渐渐不安分起来。
武都郡,武都县。
府上,马超坐在案前,正浏览着陆逊的书信。
自马超挑衅书信寄往汉中,陆逊以谦逊姿态回信后,马超已生骄意,对陆逊好感度大增。
紧接着,陆逊为结交马超,连写几封书信,且让人赠送了些礼物。马超也写了几封书信回陆逊,信间二人交谈热切,但却不言军事。
今下陆逊不仅如往常般写信与马超,且还将姚静、郑他等降将家眷作为礼物送与马超,这让马超颇感意外。
见马超浏览书信不语,马岱按捺不住,问道:“兄长,陆逊送还降将家眷与我,其中莫非藏有歹意?”
“哼!”
马超将书信放到案几上,冷笑几下,说道:“陆逊狡诈,其书信示好与我,无非是欲诱我起兵反叛。”
“这~”
马岱眉头皱起,说道:“兄长既知陆逊诡计,何不断绝与他往来?”
马超离案而起身,淡笑说道:“陆逊既欲诱我反叛,我何不能借其力成势?”
“借其力而成事?”
马岱眉不松,说道:“兄长莫非欲投南人,借其力反取关中?”
“关中?”
“哈哈!”
马超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道:“伯瞻见事何以晚乎?”
说着,马超负手背腰,信心满满说道:“今得姚静、郑他二人兵马,我部再分钱财以许羌兵,可得数万之兵。魏依我而御汉中,故关中之兵多于陇右,而陇右兵少。”
“若能得其时,你我兄弟起兵而向陇右,塞断陇道,则可割据雍陇。雍陇为关中之上,居凉州之下,挥师东进,断绝凉道,我即可御西北之众而临关中。”
听着马超胸中大志,马岱犹豫几下,说道:“今曹公安在,我军若反,怕是难成。”
“呵呵!”
马超背手踱步,笑道:“我得洛阳书信,今曹操患病卧榻,疾病日沉。若曹操病亡,纵论天下将骑,魏中何人可制我?”
马岱思绪略有混乱,说道:“兄长若出兵陇右,我恐陆逊兵发武都,断我军之后。我军若后路断绝,唯有兵败尔!”
“陆逊?”
马超捋着髯须,笑道:“陆逊欲诱我叛,我自用其力。他若能兵出关中,为我牵制关西重兵,我自反之。若陆逊欲坐山而观斗,我岂能受其蛊惑?”
“昔献城降曹,是为不得已之事。今若能得时机,借汉魏角力之余,起兵掠地,坐拥西土,观蜀下巴,方是大丈夫之所为。”马超感叹说道。
当初陇右有阎行,关中有曹操,他兵败而走,被困于陈仓,无奈之下,他唯有忍辱负重归降曹操。
经过多年的积蓄力量,当马超听闻曹操病重时,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毕竟给人当臣子,哪有自己称孤道寡舒服。
阉宦奸人,曹阿瞒能当皇帝;老革武夫,刘玄德敢称汉皇!
他马超凭什么不能割据一方,给他们两个老贼当狗,除非是他兵尽人乏,否则他绝对不会屈膝求荣。
“那兄长莫非欲与陆逊联合?”马岱问道。
“陆逊岂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