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衡自觉地站到白旗那侧,那晚许昌混乱,他闭门自保,没有参与吉、耿叛乱。
至于为何不选红旗,显示自己那晚有功,韦衡觉得没必要。区区钱财封赏,连那曹操都走了,站红旗那边没有多少意义。而且站在旗下,被人知道自己没有击贼救火,岂不让人笑话。
韦衡的选择倒是痛快,杜禧则是犹豫不决。
那晚叛乱,杜禧有发仆人参加,今不属于任何一边。为了以免引起曹操的猜忌之心,也为了更好与仆人的口供对上,杜禧选择站向红旗那边。
几个呼吸间,许昌诸官各自立于红白二旗下,却见站在红旗下者寡,立于白旗下者众。
站在白旗之下的汉官,有宗正刘艾、大司农王邑、卫尉韩斌等早年与曹操互通的高官。
见红、白二旗泾渭分明,孙权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少顷,曹操所派的侍从,顺着台阶下来,传令道:“立于白旗下者,魏王有令,登台赴宴。”
“诺!”
刘艾、王邑、韩斌等人领着许昌诸卿,排列整齐,徐徐登台。
半响后,在红旗汉臣的眼神中,孙权露出森白的牙齿,说道:“奉大王令,将红旗下则全部拿下,交由校事负责审讯。”
“什么?”
杜禧神情大变,今时的他方是醒悟过来。
曹操哪里是欲犒劳他们,而是名为犒劳击贼救火者,实则要找出如金祎那般,暗中相助许昌叛乱之人。
毕竟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晚许昌动乱,叛军有千余人之众。那三、四家的仆人、杂役相加,其之数目根本达不到千余人,势必还有其余士族暗中襄助。
那晚情况复杂,正常人都会躲在家里,唯有事先之前谋划之人,才敢出门帮助。
当然真有帮助曹操击贼救火之人,王必在病逝前,早呈上一封名单,上面写了两、三家真正助曹之人。
校事审讯红旗诸官,对助曹之人多是走个流程,不在王必名单上的人,当会严加审讯,揪出参与叛乱之人。
至于何为校事?
是为曹操手下的情报部门,如明之锦衣卫,是为曹操之爪牙,专门用于抓捕违法乱纪之人。如彼时曹操下令禁酒,徐邈暗中喝酒,被校事所察。得幸鲜于辅劝谏,曹操才饶过徐邈。
盖或是得知难逃一劫,杜禧破口大骂道:“曹贼恨吉本无能,不以聚众人。若是换我而来,刘备已入许昌尔!”
“啪!”
校事赵达用那刀鞘狠狠地打在杜禧的脸上,瞬间口腔出血,疼得杜禧说不出话来。
贾诩望着台下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感叹不已。
魏王虽文治武功昌盛,且又功盖中夏,威震四海。但可惜崇诈权术,官畏其势,民畏其威,不怀其德也。
今下之形势,盖是魏王自求自得,怨不了他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好,但未下诸侯,必被天子所噬。
恍惚间,贾诩不禁想起十年前金口之战,他劝曹操别着急打。若曹操听从他的建议,南安荆楚,施以官爵,恩抚士民;西平巴蜀,降服刘璋,集益州之力。
南土臣服,如学刘秀进位称帝,再铲除公孙述的做法。派几十万大军夹击吴楚,纵十个霍峻,或是韩信、白起二人在世,也改变不了大局。然急于求成的曹操,非要以己之短,战彼之长,遭致大败。
一步错,步步错!
今时为了铲除忠汉官吏,屡次使用政治手段迫害,实在令人难说什么。
感叹归感叹,但世间之事已无法推倒重来。
当下帮曹操称帝方是重要之事,且要看曹丕的带头了。
铜雀台上,红旗下的那批官吏被校事抓走,吓得登台宴饮的许昌官吏多是惶恐。反倒是曹操神情温和,劝众人宴饮进酒,丝毫不受影响。
举着酒樽,曹操唉嘘而叹道:“自灵帝以降,汉室衰微,乱党专权。孤奉天子之命,征四方之寇,还中国之清平,怎还有叛人为非作歹?”
“启禀大王,恕洪斗胆。汉自灵帝以来,盗贼蜂起,董卓乱政,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幸得大王辅佐,得有中国之安。然汉帝残害功臣,非明君之貌。”
曹洪从案几上起身,说道:“洪与军中将士窃为大王而不平,今愿荐大王行效三代之事,顺天应民,继位称帝。”
闻言,曹操勃然大怒,说道:“此语为无君之言,孤念你往日战功卓著,宜当速速退下。”
“大王!”
陈群从席上起身,诚恳说道:“公孙远降,西域臣服。汉末以来,中国得幸大王,方有今时之太平。谶语之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今十分天下而有其七,大王当顺天应命,进天子之位!”
来自许昌的百官见此一幕,目瞪口呆,原来曹操叫他们来,当是想借机称帝。
曹操放下酒樽,不满说道:“诸卿欲踞孤于炉火上邪?”
说完,曹操转身便走,留下铜雀台上的众臣。
(本章完)
427.第423章 魏代汉室
427.
曹操离开铜雀台,似乎在用他那行为,表示他不愿称帝的想法。然曹操虽是离开铜雀台,但王太子曹丕却留在台上。
孙权从席上出列,向曹丕劝道:“太子,代汉者当涂高,今天命在魏,不可不受。太子当代我等,上疏劝大王顺天应命,进天子位,统治中国。”
“太子名声崇高,有功于社稷。当请太子,劝谏大王。”陈群拱手道。
有了孙权、陈群的领头,铜雀台诸臣纷纷出声应和。
曹丕矜持少许,说道:“我曹氏多受汉恩,今大王不愿领之,岂能勉强?”
“不然!”
贾诩出声说道:“圣人言,民如水,君如舟。大王扫荡天下,平治四方,汉夷臣服。今非诸臣之意,实为百姓之心。望太子念及天下之重,劝大王顺天应命。”
“也罢!”
曹丕勉为其难,甩袖说道:“既然如此,某愿率诸卿,上疏大王。”
“诺!”
在曹丕的布置下,铜雀台上除级别低的官吏外,凡中高级别官吏皆跟随曹丕之后,再次去劝曹操称帝,混个从龙之功。
铜雀台楼宇连阙,飞阁重檐,走廊蜿蜒。
在侍从的引路下,曹丕与诸臣趋步而行,前往曹操休息的寝宫。
寝宫侧殿内,从铜雀台上离开的曹操打着哈欠,因饮酒之故,已有困意。
“大王是否歇息片刻?”侍从问道。
“善!”
在侍从的服侍下,曹操脱下鞋覆,半靠在榻上休息。
眯眼间,曹操回忆起铜雀台上的诸官劝谏,心中多有意动。进国,称天子,哪个混迹乱世的野心家不想?
若不想称孤道寡,谁愿意拿命去拼?
袁绍、袁术、刘表那些对手,无不是梦求称孤道寡。
今时他已至魏王,仅差最后一步,便可称魏帝。他若能称帝,盖此生足矣!
料想年轻之时,他愿为大汉征西将军!
思虑着,曹操念起自己过往的几十年,顿生起了唏嘘之感。
他青年为官,为国效力,诛杀阉党。多是为了上报国家,下安百姓,让大汉不受奸人所乱。然几十年过去,然时局变化之大,已超出他的预期。
随着势力的扩张,称孤道寡的想法也渐渐产生出来,没有人愿意甘心将自己打的天下,轻易让给那个无能的许昌天子。
伴随着回忆,曹操进入了梦乡。
此时侧殿外,曹丕领着诸臣至殿门,被许褚拦住门外。
“虎候,今我等欲再见大王,可否通禀?”孙权说道。
许褚抬手示意,说道:“太子、诸公,大王因酒力不支,已在殿内午休。欲拜见大王,需待殿下睡醒!”
“这~”
诸卿多有迷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今下不如在殿外等候大王起身?”王邑说道。
“不然!”
华歆否决道:“大王含有酒意之时,或愿受士民之请。若待大王清醒,则又顾忌汉室之恩,或不愿受之。”
“那今下当如何是好?”王邑说道。
孙权向曹丕使眼色,说道:“大王午休,我等不便入殿。太子是为大王之子,国之嗣君,当可入殿等候。”
领会孙权的眼色,曹丕从侍从手上接过包袱,说道:“可从仲谋所言,孤与子廉将军入寝宫,等候大王起身。”
说着,曹丕拉着曹洪入殿,许褚则是放行。
入了侧殿,曹洪望着打着呼噜的曹操,问道:“太子今下何以为之?”
曹丕从包袱中取出天子冕服,在曹洪震惊的目光中,说道:“叔父,父王因往昔之言,多有顾忌。今以言语规劝,怕不易让父王顺天应命。”
“今为大王披上冕服,纵父王或有不愿,但终成事实,盖唯有顺天应命!”
“这~”
曹洪受曹丕引导,在铜雀台上劝曹操进位天子。今时来到寝宫,见曹丕让他为曹操披上冕服,多有被惊讶到。
见曹洪犹豫,曹丕说道:“叔父,父王征战数十年,得士民之心众也。若不进天子位,则受汉帝所限,常畏人言,或受逆贼叛乱,今唯如此行事,或能正父王继统天下之名。”
得闻如此言语,曹洪抓起冕服的袍角,趋步慢行,唯恐惊醒曹操。在曹丕的主导下,绘有十二章纹的冕服盖在了曹操身上。
为曹操盖上冕服后,二人伫立于殿侧,等候曹操的起身。
约有过了两刻时辰,曹操打着哈欠,睡眼蒙眬的苏醒。
摸着毯子上那金丝绘制的冕服,曹操盖因睡醒缘故,似乎没分清,他的九章纹冕服与天子所穿的十二章纹冕服的区别。
天子着十二章纹冕服,三公、王侯着九章纹冕服,九卿及其以下着七章纹冕服。
十二章纹与九章纹冕服,其二者之差在于少了日、月、星。
帝者,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日、月、星是为光,即皇恩浩荡,普照四方。
龙纹者,无后世之特殊含义,太子及三公、王侯皆可着之。
曹操半靠在榻上,微眯着眼,问道:“何人将孤之冕服披至孤身?”
此言一出,曹丕、曹洪跪地行礼,高呼道:“臣拜见天子,天子万年,长乐未央。”
“嗯?”
曹操先是茫然,继而发现披在身上的冕服不是自己的魏王冕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纯粹的十二章纹冕服。
曹丕话音未落,贾诩、孙权、陈群、董昭、华歆、刘晔、司马懿等一众魏臣,闯过许诸的把守,排列整齐地入殿。
“臣权/诩/昭……,拜见天子,天子万年,长乐未央。”
曹操急忙起身,将那冕服扔到榻上,光着脚而行,口呼:“诸卿真是害苦我也!”
“诸卿当是害苦我也!”
连说几句害苦,曹操疾步至众人面前,尝试扶起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