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賨人畏惧否?自是不畏。
王平似乎早有预料,招呼部下闪开,人群避让间,十几名賨人抬着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充当滚木。
“放!”
轰轰!
四、五根滚木顺着崎岖的山坡,滚了下去。那些之前逃窜的曹军听到滚木声,愈发加快逃窜的脚步;结阵的曹军步卒,四散而开,试图躲避滚木。
趁着此时,王平借着下山的冲击力,撞翻曹军步卒,然后挥舞长矛,左右突刺,刺伤刺伤几人。
賨人冲杀而下,驱赶曹军败卒,借着下山的加速,利用手中的虎纹板楯迎战曹军步卒。重兵多有披甲,今是与賨人尚能鏖战。
在山林间狭小的空间内,賨人与曹军捉对厮杀,刀矛碰撞的铿锵声,賨人高扬的喊声,在起伏的汉山间回荡不休。
下个瞬间,之前于射箭的賨人唱着歌,分别从左右山道夹击而曹军步卒,箭矢飞射,破空声四起。
一名賨人手持牟弩,扣动弩击,涂抹毒药的弩箭径直射中身披铁甲的曹军步卒。
“哼!”
中箭的甲士冷哼一声,却不在意。甲胄对弩矢防护很好,弩箭仅射透甲胄,刺伤肌肉,不会造成重创。
但人群里的一句话,却让甲士吓得魂飞魄散,说道:“賨人弩矢多涂有剧毒,当多加小心。”
甲士失神低头一看,却见弩矢涂抹了一层发黑的油汁。不知为何他的脑袋还是发晕,脚步踉跄。
失神之际,敌寇一矛戳翻了他,不待毒发,他就死于汉山之上。
有心人的一声提醒,彻底吓坏了那些披甲的曹军步卒,他们分心怀疑自己所中的箭矢是否有毒;那些没中箭的曹军步卒,畏惧林间持牟弩的賨人。
曹军人心混乱,賨人反而越战越猛,在歌声、鼓声中,他们的血气愈发膨张,仿佛加持了振奋buff。
这便是賨人的作战风格,前歌后舞,冲锋陷阵,天性嗜勇。
武王伐纣时,充为先锋,大破商军;秦取巴蜀,慕賨人之勇,免其赋税,不以秦法治之。
太祖刘邦兴于汉中,发賨人为兵,及平天下。刘邦免賨人七姓赋税,余賨人岁缴四十钱;及入后汉末年,天下纷乱,賨人南征北战,羌人呼为‘神兵’,南蛮见虎纹则畏。
如今之时,曹军已完全处于劣势之下,羌兵似乎想起了出心中的梦魇,开始畏战而退。
“板楯神兵!”
“板楯神兵!”
重兵的溃败引起了连锁反应,这些军士从开始登山追逐賨人,如今被賨人反推下山。
“嗖!”
王平站在山岩上,瞄准逃窜的曹军校尉李质,扣动弩机。却见逃窜的李质踉跄几步,倒在地上,顺着山势,尸体翻滚下山。
“追!”
北坡山林间,呼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站在半山腰上的霍峻,见战场局势逆转,抚剑而笑。
他本担心賨人挡不住,还从黄忠帐下调了五百名锐士压阵,准备随时派出去助阵,今时看来不用了。
賨人本身悍勇,精锐更不用说了。賨人悍不畏死的特性,加以调教,真就是破阵好手。今时利用山林优势,按照他的研究多时的山林战术,破曹军真就不难。
可惜会操鸳鸯阵的高翔、霍笃二部不在,若有二部在手,与曹兵正面交锋,将可直接击溃他们。
“将军,今当如何进军?”侍从见形势大好,问道。
霍峻脸色微正,说道:“霍熊何在?”
“在!”
“我率军士下山,见我大纛旗起,你于山上高树大纛,扬旗示意老将军出战。”
“诺!”
霍峻顺着军士,带着七八百人锐士,顺着山道迅速下山。
此时,赵昂正率领亲卫在训斥那些逃窜的军士。
“止步!”
赵昂驰马持刀,砍死后撤的曹军,喊道:“后退者死!”
在曹军畏惧的目光中,赵昂说道:“敌寇兵寡,今时已是下山,当可交锋破之。”
在赵昂的厉声中,曹军士卒不敢后退,只得返回与王平所统的賨人交战。然賨人已是利用宽大的板楯结成盾阵,长矛形成枪林,向前推进的战线。
赵昂见到虎纹的板楯,心中暗骂几声。板楯蛮的骁勇,他亦有闻名,今时亲眼所见,亦是不由感叹其骁勇。
“来人!”
赵昂拉过传令兵,说道:“告诉将军,賨人将我军杀退山脚,我军正与其搏斗,请其率军增援,击破賨人!”
“诺!”
在山下曹军传令之时,霍峻已行至空旷的山坡,指挥持旗军士,说道:“分甲乙丙丁戊五组,各组五十人,待某大纛旗起,你等或持旗,或击鼓,必大张旗鼓,以吓敌军。”
“诺!”
两百五十号人,分成五部在林间奔走,寻找合适之所,等候霍峻的大纛旗升起。
霍峻走上高处,眺望山脚形势,又四处观望打量,甚是满意。在此处竖旗,夏侯渊与山脚曹军必然看得见。
此时,夏侯渊头上擦着汗水,对于他亲自营造的鹿角非常满意。
“将军,赵将军来报,賨人杀退攻山我军。然賨人仍在山脚鏖战,我军将其拖住,今请将军发兵救援。”斥候回报道。
闻言,夏侯渊先怒后喜,喊道:“来人,披甲!”
“诺!”
修缮鹿角时,夏侯渊脱下了甲胄,今出战又要披甲上战场。
侍从捧着鱼鳞铠、兜鍪、护臂等物而来,夏侯渊亲自穿戴,说道:“点齐千人精锐,今日杀败賨人,夺下汉山,明后日降服汉中二城。”
“诺!”
夏侯渊翻身上马,握持长槊,说道:“守好鹿角,不得有失。”
“诺!”
夏侯渊打出着‘夏侯’大纛,率精锐千人赶赴北坡战场。
山坡上,眼力好的士卒,喊道:“将军,夏侯渊亲自来了!”
“彩!”
霍峻重捶手掌,脸上大笑不已,说道:“实乃天意也!”
对于夏侯渊的亲自来援,霍峻有猜测过,但却非他所能决定。按照他的计划,则是击溃北山坡下曹军,顺着败军,裹挟入曹军。
毕竟山脚下的那批曹军,不是在修鹿角,就是在扎营烧饭。如果趁势杀入,曹军必然溃败。
如今夏侯渊亲自送上门来,他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将军!”
夏侯渊策马亲至战场,赵昂亲自迎上去,说道:“賨人悍勇~”
夏侯渊颇有大将气度,抬手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賨人生长山林之间,善于奔走,箭矢涂毒,我军登山难胜,属实正常。但賨人下山,却是败亡之机,此战可胜也!”
说着,夏侯渊冷笑几声,说道:“加派五百名甲士,击溃賨人盾阵!”
“诺!”
五百甲士出列,披甲持锐,杀气腾腾,犹如重锤,一旦投入与賨人的作战中,賨人军阵很有可能被破。
夏侯渊打量北坡山势时,忽然间他的目光停了下来,手中不由握紧缰绳,背上溢出汗液。
眯着眼,夏侯渊似乎想判断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大纛旗。
就在夏侯渊判断之际,忽然有话音在山岭间滚滚回荡,犹如惊雷临世,吓得鸟雀横飞。
“夏侯将军,东海一别,数载不见,颇有精进。”
“霍峻!”
夏侯渊脸色大变,手中缰绳被他拽地紧紧,目光盯着缓坡上出现的那个男人!
赵昂不知霍峻,气沉丹田,喊道:“来将是谁?”
“楚人霍仲邈在此!”
“夏侯渊,你可知已中我计否!”
在霍峻的恐吓中,夏侯渊的神情惶恐,皖水、东海二战,这是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难以遮掩的噩梦。
霍峻几乎是踩着他的身体,一步步扬名天下。皖水一战,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小丑;东海雪夜之战,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败于霍峻之手。
今霍峻隐姓埋名,恐早有阴谋在等着他!
夏侯渊的心脏在跳动,手汗布满掌心,明明是炎炎烈日,却让他感觉置身冰窖之中。
“咚!”
“咚!”
“咚!”
夏侯渊在自我攻略的同时,山岭间旌旗飞舞,鼓声响彻汉山,尘土飞扬,似有大量兵马活动。
“杀!”
喊杀声从山坡上响起,朝着山脚下涌来!
“撤!”
夏侯渊被突然出现的霍峻吓得不行,今时又见山岭间烟尘滚滚,旌旗飞舞,杀声震天,已是失去了往日的判断力。
“撤!”
“霍峻有埋伏!”
夏侯渊早将夺山斩将的想法抛之脑后,赶忙呼喊撤军,生怕中了霍峻的埋伏之计。
霍峻见夏侯渊中军旗帜混乱,大笑说道:“夏侯渊不战先畏,可击也!”
“发令!”
山顶上霍熊树立‘霍’大纛,并高举红旗,示意黄忠向北山冲杀。
“老将军,霍督发令!”
从骑见令旗高扬,急忙推着几乎要睡着的黄忠,说道。
黄忠惊醒过来,眯眼得见大纛旗,喊道“持我槊来,出战北坡敌寇!”
“呜!”
号声中,四百骑卒从汉山东北坡的山谷中杀出,以最快的马速冲杀间攻山的曹军。
顷刻间,上千只马蹄狂猛踏地,掀起烟尘,从东南绕行杀至北坡,声势骇人至极。
此时夏侯渊正在召集军士撤退,唯恐中了霍峻的计策。曹军军士看着山岭间似乎藏有重兵,也纷纷后退,不敢与交战。
撤退之间,赵昂督战前军,率领他们殿后,以免形成溃败。夏侯渊被霍峻那一吓,着实是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