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皇帝下诏减租了。”
朱元璋在看了元廷的《邸报》后,就对章诚说了这么一句。
“不但减租,还发内帑劳军,看样子,这胡元皇帝在处死脱脱后,也开始知道主动做些挽救国运的事了。”
章诚笑道。
朱元璋则拧眉道:“这对我们义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诚则倒是笑了笑,说:“上位不必为此忧心,这胡元皇帝这样做虽说是收揽民心,但其实不过是骗骗糊涂人而已。”
章诚虽然在后世是个很普通的人,但后世的社科研究也很发达,对各朝各代的许多内政改革有诸多分析的好文章不少。
而章诚为了更好地应对元末世杰的诸多情况,而认真看了许多文章后,已经更能看清楚这背后的情况。
所以,章诚现在才表现地颇为淡定。
不过,让章诚意外的是,参政冯国用这时也微微一笑,对元顺帝的收民心之举不以为然,且也跟着说道:
“上位,如章先生所言,我们义军毕竟还没得天下,所以只能减租减息,但胡元皇帝现在依旧还是坐拥天下的,却只跟在我们义军后面步步改进,关键是还抠抠搜搜地改进,这样子是不能有奇效的,只会累民。”
郭天叙这时也从旁问道:“为何这么说?”
朱元璋也一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而章诚这里则对郭天叙回答说:“因为这减租减息更利于小民投献,更利于田地兼并,所以,可以说这胡元皇帝压根就还是没打算损坏权贵官僚的利益。”
“是的,而且胡元税权基本由色目人控制着,故而色目人还可能因为皇帝减租减息施恩为名,加税于民,这样一来,自耕之小民反而不得不因为权贵官僚减租减息而更加愿意投献为佃佃仆。”
“何况,胡元皇帝本就对达官贵族管控宽松,所以,只怕减租减息没多少人积极响应,反而借机加税剥削未投献大户的自耕小民可能性更大。”
“总之,这胡元皇帝看上去是为天下百姓下此诏,实际上还是为了王公贵族们能兼并更多的田地,让更多百姓破产成为他们的奴才。”
冯国用跟着说道。
朱元璋听后站起身来:“原来如此!这种政令的确是只糊弄糊弄糊涂人!对百姓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正是,我们义军减租减息,还得伴随着清丈田亩以及调整税政的政策,既要减轻佃农的负担,还要同时减轻自耕小民的负担,防止因为减租减息导致自耕小民投献大户,而使得减租减息后,整个义军的税粮也跟着减少。”
章诚跟着说道。
朱元璋颔首:“是啊,即便不减租减息,小民都更愿意投献大户,而寻求庇护,以避免被官吏盘剥,何况减租减息呢,所以,如章先生所言,减租减息若不伴随着清丈田亩和调整税率,只会更加利于兼并。”
朱元璋说着就眉开眼笑起来:“如此看来,他胡元皇帝真要想收天下民心,不应该只是跟着我们义军屁股后面,做些小恩小惠的事,而是应该直接抄分达官贵族的田,削减自己的宫廷开支,把天下官田和民田都清丈明白!”
“如果一个皇帝,惠民都要跟着义军屁股后面,还扭扭捏捏的,那天下百姓供奉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章诚笑着问了一句。
接着。
章诚也蹙皱起眉头说:“所以,我们更应该担心的,还是江南的百姓会不会因此被屠戮迫害的更多,另外,已经在江南的义军处境是不是更加艰难,而他们会不会在这种更加艰难的情况下,做出更好的应对,这对文正他们而言,是個考验,但无论如何,结局都会趋向彼此斗争会更激烈更残酷!”
正如章诚等所言,元顺帝的“减租减息”诏书,在颁布后,最高兴的还是权贵官僚,其次则是还愿意相信朝廷的百姓。
朵儿只在收到此诏后就非常高兴,而望北而拜,且特地将一干官绅召集起来说:“吾皇欲惠民,愿诸位奉诏而行,让利于民。”
“皇恩浩荡,我等岂会不愿?”
曾任元廷枢密院佥事的江南大户石迪这时就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们自当响应,以助朝廷早灭贼军。”
“有吾皇这道恩旨,我们若是不从,不是成不忠不孝之人了吗?”
许多江南官绅皆如此说了起来。
朵儿只因而非常高兴。
而这时,福寿则提议说:“右丞,卑下认为现在关键还是剿灭妖贼为紧,而剿灭妖贼,首在钱粮,我江南沿江精锐现在还是半饷,怎么抵挡贼军?”
“所以,不如趁着减租减息,民众更得实惠之际,我们江南地方上暂时加税于民,想来百姓是理解朝廷的,何况,江南百姓本就富足,稍微多承担一厘半厘的税,也不算严重,无非是少吃一只鸡少宰一只鹅。”
朵儿只颔首:“是啊,剿贼要紧,就这样办,你们酌情加税即可。”
福寿拱手称是,心里大喜。
于是,江南一带,接下来,减租减息成了官绅大户们自愿的事,而加税却成了必然的事。
虽说有官绅士大夫因为还是希望元朝不亡,而配合地减租减息,但也因此,反而让更多小民来投献为奴。
同时。
虽说元廷江浙行中书省加税不多,但到了下面,管理税务的色目人和官吏则是把税加了许多倍,关键还直接往后又多收了十年。
于是,许多百姓因此倾家荡产,不惜放弃田产,要么投献,要么成为流民。
但因为倾家荡产的太多,许多官绅大户也不缺佃户奴婢,兼并的速度也赶不上倾家荡产的速度,所以,大部分都成为了流民,进而成为了流匪和盗贼。
朵儿只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可能选择去苦权贵官僚的方式来养军,所以,他只让福寿等干脆对城外的无地汉民直接屠戮剿杀,实行严格的保甲连坐制度,凡是来历不明的人,当地大户组织起来的民兵可以直接先剿杀,事后再汇报官府。
这样一来。
江南的大量百姓反而元顺帝的那道诏书而死亡,人口锐减。
不过,许多百姓也开始选择了投靠义军,毕竟义军再怎么说,不会因为他们是流民而杀他们。
朱文正的镇江城因此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流民,几乎已到十万之数。
甚至,朱文正部在因为朵儿只集结重兵来打镇江,而他不得不提前撤离时,这些百姓都扶老携幼地跟着他。
“这么多百姓来投靠,我们的粮食不够吃啊!”
“而且也不利于我们流动作战。”
(本章完)
第150章 暴力清算,苦一苦地主官僚
这一天,耿炳文因此就一脸担忧地对朱文正说了起来。
朱文正也神色凝重地道:“是啊,可这么多百姓,我们又不能放弃他们不管。”
说着。
朱文正就回头看了百姓们一眼。
这些百姓从朱文正部的义军出城开始就跟着他们,如今在朱文正一眼看过去后,只如绵亘到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整个五千余的义军神机营主力,在这条长龙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只如漂浮在长龙头上的龙须而已。
关键是,这条长龙还在长大。
沿途很多流民都在加入。
即便义军没有再给外围的流民发粮食。
最外围的流民已经只靠自己带的粮食解决饥饿问题。
但因为从众效应和跟着义军带来的安全感,还是让很多流民在加入。
“娘的,这狗日的胡元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不断地有流民跟着,只会让元军很轻易地发现我们,并围剿我们,我们撤出镇江的意义变得根本就不大!”
指挥同知谢成跟着说了起来。
“娘!”
就在这时,不远处还有哭声传来。
朱文正循声看了过去。
李文忠更是主动跑过去问了一下,然后跑回来说:“是一家人的女主人病逝了,最近他们那个村的人,突然出现大量人病倒。”
“是瘟疫!”
“要将他们隔离开,不能让他们跟别的村挨太近!”
“章先生的防疫册子里提过,大量人群聚集,会加速瘟疫爆发,乃至产生更烈性的疫毒!”
“我们需要尽快拿出应对办法来!不然,各地流民汇合后,汇合的各类瘟疫就更多,到时候指不定会产生什么可怕的新疫毒来!”
谢成听后一脸惊慌地说了起来。
“本就因为战乱而时疫流行,这么多人跟着,肯定会有更多瘟疫,章先生给我们的退烧药已经不够,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瘟疫蔓延到我们义军主力这里来。”
“指挥使,我们还是赶紧拿出个办法来为好,不然,救不了这些百姓,我们自己只怕也无法保存,要么被赶上来的大股义军屠灭,要么被瘟疫屠灭,要么因为饥饿而死。”
耿炳文这时也说了起来,且说着就看向了朱文正。
谢成这时道:“要不把这些百姓赶走?”
“怎么赶?”
“他们会听吗?”
“那就杀!谁跟着一路,就杀谁,看他们还敢不敢跟着一路!”
“直接杀百姓,还是义军,还是大同社吗,那不跟元兵没什么区别?”
“那能怎么办,这些百姓一直跟着,大家谁都活不了!”
“为什么这些百姓就不能体谅理解一下我们义军,非得跟着一路。”
“他们也想活!不跟着义军跟着谁?不跟着义军,要么被元军和他们的走狗屠戮,要么被盗贼抢掠屠杀一遍。”
神机营的高层官将为此争吵起来。
对于大多还没满二十的义军神机营官将而言,这种情况也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所以一开始都很是茫然无措。
所以,初生代的义军领导者们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怎么管理。
李文忠这时也看向了朱文正:“表哥,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章先生的十六字诀,真正操作起来,果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在我们这边要保持底线,敌军又彻底不要脸的情况下。”
朱文正这时则苦笑着说了起来。
说后,朱文正看向谢成和耿炳文等同僚:
“诸位,我们作为偏师,提前渡江独立发展的目的,本就是为尽快解救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减少江南大量百姓因为反动者的残酷屠杀而锐减,从而避免将来建立新中华后,江南就只剩下官绅豪强,而民众即便联合官府也对抗不过这些官绅豪强。”
“所以,我们不能抛弃这些百姓,抛弃了,这说明我们渡江已经失败了!”
“即便我们还能存活下来,那也只会变成跟着别的如匪如寇的义军一样。”
“何况,我们中下层的弟兄,大部分是江南百姓的乡民,我们愿意放弃,他们不一定愿意这些百姓。”
“只是,现在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不能只跟着章先生的指示来,我们要灵活地改变我们的策略,且必须自己想出办法来。”
“毕竟章先生现在不在这里,我们也不能立即飞到他面前问他怎么办,所以我们要自己想办法。”
朱文正说后,耿炳文和谢成等皆点了点头,且都认真思考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能放弃百姓,又要实现流动作战,那不如这样,我们先分兵!”
朱文正说道。
“分兵?”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