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太监来说,这里站着的是三辈人,三个皇帝。
李承乾道:“爷爷,您确实不能喝酒了。”
“连你也……”李渊气得胡子都在打颤,一步步后退看着眼前站在一起的父子,“好好好……”
看来孙神医今天诊脉完了,便将病情告知了父皇。
李承乾上前道:“爷爷,您住到东宫去好不好,孙儿那边有很多好吃的。”
“有酒吗?”
“有。”李承乾点头,又道:“只不过要节制,要少喝。”
“哼!”李渊挥袖瞪眼看着儿子,道:“这武德殿,朕早就不想住了。”
李世民欲言又止。
李承乾安抚着皇爷爷,走出武德殿低声道:“唉,这个家真是太难了。”
前脚刚走出太极殿,李渊指着殿内的儿子又道:“朕的孙子比你强多了。”
李世民闭着眼呼吸沉重。
一旁的老太监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
“父皇一时气话,朕不会放在心上。”
老太监长出一口气,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爷孙俩,安抚着刚刚的心惊肉跳。
东宫还是有空房子的,其实崇文殿的后殿就可以收拾出来,给爷爷住。
换了个环境,李渊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笑道:“要放在以前你父皇才不会让朕来东宫住。”
李承乾与李丽质收拾着这里,道:“那因父皇与您都下不来台了,才会放任孙儿领着您来东宫。”
李渊努着嘴抚须道:“非也,是因你父皇是看你能够将这些孩子照顾好,才不会反对的。”
李承乾给爷爷换了一身较为宽松的衣裳,道:“爷爷在武德殿的言语也有些重了。”
第70章 家事
李渊觉得有些累了,便侧卧下来道:“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和观音婢,早就散了。”
李承乾笑道:“爷爷,您先休息。”
“嗯。”李渊闭上眼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
李丽质跟着皇兄走出崇文殿,低声道:“皇兄,爷爷的病情真的很严重吗?”
“往后不要让他老人家喝酒,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多陪陪爷爷。”
“嗯。”李丽质重重点头。
李世民生着闷气走到立政殿。
皇后早就知道了武德殿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家说好也不好,说不好还是有几个懂事的孩子。
长孙皇后安抚道:“父皇去了东宫也好。”
李世民一手还握着拳,呼吸沉重。
黄昏的阳光正好从窗内照入,照在这个皇帝的脸上。
宫女们都低头站立,战战兢兢。
“伱们都出去吧。”
听到皇后的话语,宫女们如蒙大赦纷纷走到殿外。
殿内,长孙皇后看着丈夫的神情,叹道:“父皇向来最喜饮酒。”
李世民神色痛苦道:“朕多希望父皇能够安安稳稳度过晚年,可……”
“陛下,父皇只不过一时气急。”
“朕知道。”李世民点着头,“朕不该当众摔了酒坛子让他老人家颜面难堪,也不会气急败坏与朕说那些话。”
好在这个丈夫是能够听得进劝的,这才觉得这个家还有救。
长孙皇后轻拍着陛下的后背,道:“想着休沐,不如去太液池的旧址,游湖驾船散散心?”
李世民摇头道:“不用了,朝中还有些事,朕等着玄龄的禀报。”
喝下一口茶水,又道:“等父皇气消了,朕再将他请回武德殿。”
长孙皇后神色凝重,又想着气走了容易,请回来难。
这父子俩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至少承乾不会和他的父皇吵架,做一个皇后,做这个天家的主母,一想到承乾的懂事还有些欣慰。
李渊在东宫的第一天还算是平稳,有孩子们陪着他老人家用饭,没有酒水倒也吃得开怀。
东宫的美食从另外一方面,弥补了他老人家对酒水的依赖。
正在吃饭,李孝恭大步走来道:“长孙老狐狸还说老夫不敢来东宫了,哼!这就来了!”
李承乾讶异道:“您来得正巧呀,正好是用饭的时辰。”
李孝恭大步坐下,狐疑地看向一旁的老爷子,道:“您怎么也在?”
李渊低声道:“养病。”
“嗯。”李渊接过碗筷便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饭,李承乾道:“爷爷,你知道程大将军的牛为什么会摔死吗?”
李渊道:“为何?”
李孝恭也瞪着眼珠子看过来。
“起初孙儿也不清楚。”李承乾低声道:“后来孙儿问了处默,他说他亲眼看见牛摔进沟里的。”
李孝恭点头,“嗯,听说程家庄子的乡民都看到了,都是亲眼看着牛摔进了沟里。”
李渊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断。
李孝恭只好低头继续吃着菜。
李承乾小声道:“牛是最有耐力,走路也是最稳的,怎么会轻易摔进沟里,后来孙儿想明白了,牛喝多了。”
“嗯?”李渊抚须沉吟,正在思量着。
“他们不会喂牛喝酒,但是他们可以将醪糟喂给牛,牛吃多了醪糟醉了,再厉害的牛也走不稳路,才会摔进沟里,如此一来乡民们都看到了牛是自己摔进沟里的,也看到了没有人推牛。”
李孝恭一拍桌案,道:“好手段!”
李承乾继续道:“当然了,牛已经被杀了,想要求证,也不可能给官府找到证据的。”
李孝恭恍然道:“别看程咬金平时粗放,他可灵醒着,当年打仗的时候喊得最响亮,总能有些奇招,打得敌军措手不及。”
朝中休沐一般要到过了新年正月之后,才会忙正事。
这个隆冬的时节,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李承乾做了两把摇椅。
李孝恭与李渊一人一把,坐在崇文殿。
李渊享受着一次次的晃动,李治与李慎两个孩子就在背后推着,道:“你看看你父皇,他早就忘了朕还在东宫,也不来请朕回去,就连给朕赔个罪也不来。”
李承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榫卯,道:“听说父皇这些天又召见了房相,多半是还有事,来不了。”
李渊看了看这个孙儿,他确实比以前健壮了许多,道:“听说你监理朝政的时候,满朝文武对你赞誉有加?”
“嗯,他们是这么说的。”
“就没人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
李承乾将四个榫卯扣在一起,目光端详着,回道:“可能会有吧,也不会让孙儿知道的。”
李渊低声道:“有些人,有些事,你别付出太多的心思。”
李孝恭赞同点头,道:“对你有用的人不见得真有用,对你忠心的人关键时候更重要。”
有太监快步走来,道:“汉中王,前来觐见。”
李渊诧异道:“好久没见这个小子了,他回长安了?”
太监小声道:“还给太子殿下送了两只斗鸡,说是给殿下取乐。”
闻言,李孝恭站起身,快步走向东宫外。
李承乾还在摆弄着另外一组榫卯,也不知皇叔去做什么,见他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两只已经死去的斗鸡。
李孝恭随手一丢道:“拔毛,炖了。”
太监慌忙行礼道:“喏。”
陪着皇叔与皇爷爷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承乾回到了东宫,才知道皇叔出去见了汉中王李元昌,又当着李元昌的面,皇叔亲手将两只斗鸡拧断了脖子。
吓得李元昌仓皇而逃。
毕竟皇叔当年是与李靖大将军南征北战的大将军,稍稍显露一些杀气,吓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皇叔是宗正寺卿,管着李唐宗室的大事小事,他训斥父皇的宗室兄弟也是理所当然。
李元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往后也不敢再来东宫了。
他们堂兄弟之间的过节,李承乾不想参与,东宫储君管得太宽,会让人说闲话的。
隆冬时节进入了十二月,爷爷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喝酒。
今天又下起了雪。
其实爷爷也不是多么执拗的人。
他听得进去劝说。
只要别像父皇那样当众摔了他老人家的酒坛子。
现在就在东宫戒酒,稳稳当当的。
此刻,父皇与母后也在东宫前,正在向皇爷爷赔着不是。
李承乾将两个榫卯拆开,合并成一个之后,再将一个个小方块拧上,一个魔方就做好了。
为了做这个魔方,用了两个多月。
李丽质喜欢玩拼图,她今天请来了工部的画师。
“皇兄,就差你了!”
闻言,李承乾收好手中的魔方走出东宫。
弟弟妹妹一大家子,还有父皇,母后,皇爷爷站在一起,让三个工部的画师在画板上画。
将所有人都画进去,一副用来保存,一副用来做拼图,一副给父皇与母后。
李渊坐在最中间,神色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