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李家终究是帝王家,有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应该理性一些,这样既能保护自己,也可以让这个家更强大。”
兄弟俩走得远了一些,弟弟妹妹的说笑声也远了一些。
李泰道:“叔叔们的事,皇兄不用介怀,青雀始终记得只有我们自己家强大起来,才能不被他人指摘,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能不被外人左右。”
李承乾笑着拍了拍李泰的肩膀。
要如何成为这个强大帝国的臂膀?
首先需要有个强大的自身,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就只能依仗他人,可依仗他人就会被他人左右。
臂膀不是活在别人的眼中的,也不是活在别人的认可中的。
小兕子又在看星象了,她站在太液池边,手拿着罗盘,看着漫天的星辰喃喃自语,道:“明天会是个晴天。”
正如小兕子所言,翌日的早晨阳光早早就照在了关中这片大地。
偌大的长安,李承乾站在鼓楼上,目光所及的一间间房屋上还有积雪,当阳光洒下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好似在散发着光芒。
玄奘的书信,至今没有看。
而且那一卷书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昨夜在太液池用饭之后,就给弟弟妹妹们拿走了,也可能是被丢了。
但这都不重要了,如今的玄奘在沙州,只等这个和尚决定还俗为社稷效力,再考虑要不要他回来。
再者说,现在的大唐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因为他而分了心。
现在的长安有不少僧人要离开,他们要去沙州看望玄奘,多半是要问问天竺的经书是不是真的带来了。
到现在李承乾也想不起来波颇的模样。
那位天竺高僧过世之前,还在念想着玄奘能够早点回来。
其实若玄奘能够从吐蕃借道去天竺,路途不会太遥远。
可玄奘这一走就是十余年,回来的路途也不顺利,波颇终究是到死也没有见到他与经书。
李承乾走下鼓楼,薛万备脚步匆匆而来,道:“太子殿下,吐蕃急报。”
“说。”
“喏。”薛万备打开军报,念着道:“玄奘被拿入沙州后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使者去了天竺与泥婆罗,天竺王得知大唐如此薄待玄奘很是恼怒,气愤于唐人将玄奘当作了犯人。”
“殿下,现在戍守青海的牛进达将军与李震大将军都担忧,天竺与泥婆罗,吐蕃三方联手共击大唐,哪怕是天竺借给吐蕃兵马,那也是不可小觑的麻烦。”
李承乾拿过军报,看着其中的内容,玄奘在回大唐的路上一波三折。
松赞干布三次请玄奘留下来,玄奘还是执意要回到大唐。
碍于天竺王的照拂,松赞干布不敢将玄奘强行留下。
并且松赞干布还担忧玄奘成了犯人之后,会死在大唐,并且会害了玄奘。
因这件事,松赞干布几次劝玄奘留下。
而现在玄奘回了大唐,松赞干布就去告知了天竺与泥婆罗,想要以此要挟大唐。
失去了禄东赞之后的松赞干布依旧是不容小觑的,他前前后后所做的一切想起来也就合理了。
李承乾低声道:“赞普啊,你选一条最不该选的路。”
薛万备道:“殿下,天竺人会不会带着战象前来攻打青海?”
“不着急。”
一个叫白方的和尚杀了波斯僧阿罗本,大食人正在逼近波斯,几近要亡了如今的波斯。
那边的局势都很动荡,近来去西域的波斯商客越来越多,多数都是逃出来的。
“殿下,听闻如今的松赞干布正在招兵买马,并且在青海与吐蕃的沿线布置了不少兵马,就连牧民也不得随意出入,恐怕要生变故了。”
从地理位置来看,吐蕃如果西进天竺能够占据地理优势攻打天竺。
可天竺人派兵去驰援吐蕃?
这看起来有些不现实,难道天竺人不怕水土不服吗?
松赞干布的举动很怪异,他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不至于做出如此打算。
又或者说他得到了更切确的消息,波斯就要灭亡了,大唐的疆域要与大食人接壤了?
若大唐与大食开战,恐怕唐军无暇顾及吐蕃。
一个迅猛崛起的大食要与大唐帝国开战,这现实吗?
或许还要五年,十年?
回去的路上,李承乾考虑了很多问题,将来还会有战争,目前来看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与伺机而动的小国都在等着一次崛起的机会。
唐军攻打天山已很不容易了,别说掠过葱岭了,裴行俭几次上疏诉说着他的困境,建设碎叶城没有这么容易,需要给安西都护府更多的时间。
梁建方屯兵在北廷,操练兵马的效果再好,也吃不消长途跋涉。
李承乾吩咐道:“传信告诉牛进达将军,让他务必看护好青海。”
“喏。”
回到宫里,眼看又要度过一年的儿子女儿越发活泼了,小於菟拿着他尽可能拿得动的东西,丢向远处。
他又想吃力地搬起小凳子,活脱脱是一个要成为大力士的孩子。
三个宫女追着两个小祖宗,生怕她们会嗑着碰着,东宫所有桌角与椅子,凳子都用厚布裹了起来,担心孩子会磕到。
可这有用吗?
这并没有用,只会愈加助长这两个孩子嚣张又无法无天的气焰,他们挑战着他们尽可能打败一切的家具。
终于,等小於菟摔坏了一个碗,苏婉终于训斥了他。
孩子的哭声在东宫响起。
东宫有了孩子,所以闹哄哄的。
就这样闹哄哄地一直到了贞观十六年。
这是父皇在位的第十六个年头,临近开朝的时候父皇依旧没有回长安,而是还在外面游玩。
听说父皇一直去了朔方。
从泰山一路跑到朔方,不得不说父皇的游玩路线挺怪异的。
李承乾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要是英公在前方战事吃了亏,父皇说不定会披甲亲自上阵,而后郑公一定会死谏,再之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郑公死谏而死,父皇出征后更不想回来。
因从朔方往北就是后套平原,再往前就是阴山。
为了痛打漠北的真珠可汗,大唐天可汗亲自为大军坐镇,这一仗多半是不可能输了。
不过,现在李承乾已不希望父皇在外面能够省点钱,只希望父皇能够平安回来。
今年的大朝会由东宫太子主持,这场大朝会潦草了一些,李承乾站在太极殿内接受着诸国使者朝见。
难得的是,从洛阳回来的张玄素站出朝班道:“殿下,如今阴山战局多变,还请太子书写书信,劝谏陛下回长安。”
岑文本也站出朝班道:“殿下身为储君应当劝谏陛下,事关家国社稷,皇帝安危不容有失。”
褚遂良站出朝班道:“还请殿下劝谏陛下。”
越来越多的言官站出来劝谏。
李承乾看着这个场面,站在百官之前沉默不言。
程咬金站出朝班,朗声道:“殿下!末将愿亲赴朔方,护卫陛下。”
“呵呵呵……”
殿内传来了一声冷笑。
程咬金听着熟悉的笑声,便晓得了来源,大声道:“长孙老贼!你笑甚!”
“知节,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护卫陛下,还请与陛下一起出征漠北?”
程咬金怒道:“若陛下出征,末将自然护卫在左右。”
“你果然就是为了带兵出征找借口,你但凡直说要去征讨,老夫倒会高看你几分。”
“你长孙老贼近来如厕不便,某家知道。”
殿内安静了片刻。
程咬金又补充道:“三天了!”
殿内不知道谁笑了一声,看来是没忍住,声音很小,但却很刺耳。
长孙无忌的老脸由红转青,他快步走出朝班指着程咬金道:“这里是大殿,岂容你放肆!”
“哇呀呀呀!”程咬金卷起了袖子,瞪着大眼道:“狗贼,你再指爷爷试试。”
长孙无忌指着对方的手还未放下。
眼看就要动手,张士贵连忙上前,拉住程咬金道:“知节莫要动手!”
长孙无忌冷哼道:“一介匹夫!缺谋少智!”
程咬金安静片刻,怒道:“呔!长孙老贼,程爷爷我撕了你。”
言罢,程咬金撞开了张士贵,大步上前就要冲向长孙无忌。
又被苏定方与秦琼拦住。
褚遂良当即站在了长孙无忌身侧,大声道:“尔等匹夫是要做甚,大殿之上敢要取人性命吗?”
张士贵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眼前文武双方闹得越来越闹腾,房玄龄叹息一声,这朝会是开不下去了。
李承乾索性离开了太极殿。
殿前侍卫匆忙来报,道:“殿下,大殿内打起来了。”
李承乾回头看了眼混乱的殿内,叮嘱道:“让太医署准备好。”
“喏。”
“让金吾卫来劝架。”
“喏。”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小事,远在朔方的父皇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一趟,让自己这个当太子的有多么为难。
看到于志宁狼狈地从大殿先出来,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站在大殿外,等着殿内的群架结束。
于志宁又整了整朝服衣冠,道:“殿下,臣愿意为殿下书写书信,请陛下回来。”
“嗯,就算父皇不回来,也让父皇别在朔方久留,太为难孤了。”
“喏。”
直到太极殿内安静了,太医署的医官走入殿内,开始给诸位肱骨之臣治疗伤口。
李承乾这才准备离开。
从承天门走出,又见到了站在这里的禄东赞与桑布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