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抱臂在前,瞧着这个弟弟,道:“送去都凉了,还怎么吃?”
李慎道:“皇兄这些天一直跟着许敬宗到处走,弟弟好不容易得闲回来,平日里都没好好吃东西。”
说罢,他就拿起筷子先是狼吞虎咽吃了一口。
临川在一旁坐下,看着这个弟弟道:“吃完你记得去看望母妃。”
李慎点着头,还在往嘴里送着吃食。
等他用了饭食,又要急匆匆去见母妃,临川这才将他的碗筷收起来,洗了之后放回厨房,回到东宫前殿。
李丽质看着一卷书,道:“慎弟回来了?”
临川在姐姐身边坐下,道:“嗯,说是这些天没吃好,想小福的饭食了,其实妹妹还是有些担忧他。”
“家里的兄弟姐妹谁敢欺负?你担忧什么?”
临川又道:“妹妹是担忧孔老夫子的那位孙女。”
李丽质会心一笑,临川与慎弟都是一个母妃所出,临川作为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会想着弟弟。
“孔家世代都是名门,若慎弟能够娶孔颖达的孙女为妻不见得是坏事。”
“可她比慎弟年长四岁不说,还是姐姐的弟子,又是这般骄纵。”
李丽质颔首道:“慎弟还小,也为时尚早。”
临川颔首道:“姐姐说的是。”
“再者说有我们在,谁敢欺负弟弟妹妹。”
临川又笑了笑,这才放心许多。
贞观十四年,当春夏两季过去,关中乡民都在期盼着,期盼着西征的儿郎们可以平安回家。
如今大军正在回来的路上,有许多妇人领着孩子走过咸阳桥,每天都来这里张望着,盼着儿郎们回来。
将士们还没到家,朝中已提前将战后的钱饷都送去各县。
这是朝中这些天加班完成的工作,将士们回来之后不用向朝中讨要,钱饷都送去了各县,去各自县里直接拿了即可。
有孩子朝着咸阳桥跑来,他大声道:“回来了,大军回来了。”
在咸阳桥边等着的乡民纷纷议论。
当一队队兵马出现在远处的风景中,当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咸阳桥边有许多哭泣声。
一队队人马在咸阳桥散开,王文度骑在马背上,朗声道:“诸位回各自县里,向县令报备之后就可领了钱饷。”
“喏!”
军中齐齐响应,各自散开。
张士贵大将军策马走在最前头,带着队伍一路过了咸阳桥,在后方还拉着一大车又一大车的棉花。
用黑布遮盖棉花一路蔓延,看不到边际。
颜勤礼也站在咸阳桥边,他看着如同一条黑线,正在缓缓送过桥的一架架大车,车上高高堆放着棉花,每一驾马车上堆放的棉花足足有六尺高。
一旁的温挺惊叹道:“他们在西域种了多少棉花,怎么看着运都运不完?”
大军运送入关的东西是不需要交市税的,也就是说这些棉花作为辎重的一部分不需要交市税。
可往后每一批运入关中的棉花都要交市税,这是安西都护府的规矩。
颜勤礼询问道:“现在安西都护府的都护是谁?”
温挺回道:“是裴行俭。”
“裴都护?”
“正是。”温挺又道:“裴都护与郭骆驼还有梁建方将军守在安西都护府,今年的棉花就是他们带着西域与天山的降兵开垦出来的,棉花成熟的时候,他们骑着战马将整片棉花地都犁平了,连枝带叶地运来。”
颜勤礼道:“带到关中来再处理也好,数万顷地的棉花,岂是人力能够摘完的。”
队伍都快散完了,这些棉花还在往咸阳桥运来,从午时一直到傍晚,运送棉花的队伍还是一眼看不到头。
长安城外火把往来不断,京兆府正在安排人手处理棉花,赶在秋雨之前将这些棉花收拾出来,送入库房之中。
许敬宗站在一驾车上,往远处看去,道:“还有多少?”
颜勤礼策马回来道:“到泾阳以西十里地。”
“娘的!”许敬宗从拉车上下来,活动活动手臂与脖子,道:“还有这么多?”
颜勤礼道:“多半要到天亮才能运送完。”
许敬宗苦涩一笑道:“郭兄!你立大功了。”
正如颜勤礼所言,从西域送来的棉花一直到了天亮之后,直到第二天的午时才全部送完。
京兆府的人爬上车,他们顺着绳子爬到六尺高的车顶,割断捆绑的绳索,一大团的棉花当场爆开,长安城前的官道上白花花的一片,风一吹这些棉花飘得到处都是。
有人匆忙去捡散落满地的棉花。
许敬宗捧起一把棉花,上一次他喜极而泣还是因在泾阳种出了葡萄,他此刻支支吾吾道:“没有白等,关中没有白等!”
太极殿内,李承乾听着张士贵将军的禀报,西域开辟了六万顷棉花地,今年产量并不高。
不过这只是第一年,或许是棉花的品种还需要培育,还有田亩开辟匆忙,今年仓促种下,现在收获棉花只有这么多。
按照西域的水土,产量应该还能翻了五六倍,但考虑到生产力与劳动力的限制,来年能够将产量提高两倍就算不错了。
太极殿内,刚回来的将领还在禀报着各项事宜。
长安城,李治坐在城门口将一个甜瓜掰开,脸贴着瓜痛快地啃着,这都是西域送来的瓜果。
李治,李慎,狄仁杰三人吃得畅快,他们面前还有一大筐。
李慎擦了擦嘴,将一地的瓜皮收拾好,道:“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298.第298章 中秋
298.
李治吃完眼前一只瓜,背靠着城墙,畅快地长出一口气。
这些瓜果都是张士贵大将军带来的,往宫里还送去不少,晋王府也能分到一筐。
有一头骆驼被人牵着而来,李治不喜欢骆驼的味道便退后了两步,民壮笑呵呵地将两筐瓜果放在城前,就牵着骆驼离开。
狄仁杰的胖脸上,两颗眼珠子眨巴眨巴,看着刚放下来的两筐瓜果长叹一口气。
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走过城门口,见到了两筐水果很是诧异,他迟疑道:“咦?西域的瓜果。”
李治抬眼看着这人,脸色开始变得不好。
而后这个少年人又道:“咦?晋王殿下也在这里呀?”
李治懒散地靠着城墙而坐,道:“不是给你吃的。”
张柬之笑道:“如今西域拿下了,关中瓜果真是越来越多了。”
见他伸手要去拿,李治将双脚搁在了筐上,拦住了他的手道:“这瓜果没说要给你吃。”
见状,张柬之倒也不怒,反而是温和地笑着道:“晋王殿下,这么多瓜果你是吃不完的。”
李治道:“那也不给你吃。”
张柬之的神色依旧平静,道:“就算是不给在下吃,那是要将这瓜果都浪费了吗?晋王殿下万万不可这么做。”
“呵,给崇文馆与京兆府分了就够吃。”
张柬之神色了然,又作揖道:“在下这就去拜在崇文馆门下。”
言罢,他快步地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柬之回来了,他拿着一个木制的牌子道:“现在在下是崇文馆门下的。”
李治夺过他的木牌,几番确认,道:“你真的拜在了崇文馆门下?”
张柬之颔首道:“在下要去支教与今年众多学子一样,不过崇文馆还是希望我们在长安过了中秋再动身。”
狄仁杰瞧着张柬之,也是一阵无言,这人竟然为了一口瓜果就进了崇文馆门下。
这没必要,十分地没必要。
狄仁杰更愿意将这种事归结在张柬之与晋王斗气的缘由上。
张柬之又道:“假以时日,在下说不定还能拜在东宫太子门下。”
李治道:“你做梦吧。”
张柬之又道:“在下跟随家父在中原各家士族之间走动,如今中原士族十有八九家都在非议东宫太子。”
闻言,李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出意外张柬之就要挨揍了。
“可在下以为,那些士族困居一地太久,他们应该出来看看,看看如今的关中……”
说话间,李治又看到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朝着城门口走来,正是许少尹与上官仪。
等人到了近前,李治站起身道:“慎弟,仁杰,你们将这些瓜果都送去京兆府,一片瓜皮都不要留给他。”
李慎急忙点头,招手叫来了两个民壮,用扁担挑起两筐水果。
李治跟上许敬宗的脚步,走出长安城。
当眼前的人都散去之后,留下张柬之一个人站在此地茫然无措。
许敬宗走在前头道:“晋王殿下今日不与他们玩吗?”
李治摇头道:“张柬之这个欠揍的东西!”
上官仪笑道:“此人是如何招惹晋王了。”
“治的皇兄是何等人物,那是千万人拥戴的储君,全天下的士族都在惧怕皇兄,他张柬之胆敢议论”
许敬宗道:“张柬之是张玄弼的儿子,张玄弼其人在士族之中颇有威望。”
上官仪摇头道:“张玄弼即便是师从东夷大儒,只是名声显赫,门第与七姓十家相比却是不高的。”
“老夫去咸阳县看看作坊,上官兄跟着来做什么?”
“御史台命下官来看京兆府近来的行状,是要禀报的。”
“好在是你。”许敬宗神色不悦道。
“是呀,因他们知晓下官与许少尹平素有来往,换作别人也不敢来跟着许少尹,担心挨揍。”
许敬宗瞧了眼晋王,确认没有跟丢,这才继续走着。
其实晋王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倒也不怕会走丢。
上官仪又道:“御史台那些人也只能让下官来看看京兆府了。”
“换作之前,要是谁敢来盯着京兆府某家自然不会客气。”许敬宗继续走着,回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作坊已建设好,且不与他们计较。”
上官仪面带笑容。
咸阳县的作坊正在将棉花制成棉线,一群妇人正在用双手推拉着纺车。
今年少府监要向各县送去的五架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