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沉声道:“往后辽东与西域未收服,就别轻易言泰山之事。”
“嗯,儿臣答应父皇,大业不成,不谈泰山。”
父子俩吃着饭,就做了这么一个约定。
泰山封禅是一个表率,是一个当皇帝功绩要达标的职业成就。
“朕想着要不要让温老先生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能奔波,就留在长安。”
“听说他的门生很多,你不想利用吗?”
李承乾吃着饺子,蹙眉道:“现在长安城内的人口越来越多,何况整个关中上百万人口,治理好这片地,难道不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吗?儿臣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大的价值。”
李世民重重拍了拍这个儿子的肩膀,笑道:“有朝一日,朕是不是还要仰仗你。”
李承乾迟疑道:“父皇往后不要再这么大摆宴席了,儿臣在休沐前就主张还要继续节俭,这一次是儿臣疏忽,下一次儿臣会与母后说的。”
“你……”
“儿臣绝无指责父皇的意思,这是劝谏。”
一顿饭用完,李世民看着这个已长高的儿子,想要数落他又不知道话从何起,只能道:“朕乏了,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曲江池的宴席并不愉快,第二天就有消息从宫中传出来,东宫太子劝谏当今陛下不要再大摆宴席,此风不可长。
太子的贤明之风,朝野一时间称颂。
李道宗没有去那场宴席,昨天还在京兆府忙着公事。
冻雨到了昨夜就停下了,今天的长安下着细雪。
李道宗早早来到京兆府,看到狄知逊往一碗黍米粥中倒入一些酱油,十分享受地喝着粥。
“现在是不论吃什么都要加酱油了,是吗?”
狄知逊端着碗解释道:“府尹有所不知,现在的长安坊民多数人家勤俭,他们用饭食往粥中滴入一些酱油,就能让一碗粥变得十分美味,府尹要不要也尝尝?”
说着话,他就让儿子狄仁杰也给府尹盛了一碗粥。
李道宗学着样子,往碗中倒入几滴酱油,而后用筷子搅和一番,喝下一口粥细细回味着。
狄知逊又道:“酱油便宜,只需四十钱一壶,一壶酱油足够一户人家用一个月,还能省去盐。”
李道宗大口喝着粥,心中想着这种吃法带来的好处。
酱油是蘸料,可它同时还能给人们带去咸味。
记得泾阳刚刚酿出来的酱油很咸,李道宗是尝过的,几次调整配方之后味道才更好。
酱油滴入水中,只需三两滴,一碗汤也能具有咸鲜味。
狄知逊又道:“这是现在乡野村头,人们用饭时的一件美事,让食物更好吃,这又何尝不是造福人间?”
狄仁杰小小的人,也坐在一旁喝着粥,他说:“小子听晋王与纪王说过,吃饭是头等大事。”
李道宗没有否认这番话,他愣愣看着漫天的雪景,心中不免暗想,自己这个在京兆府的唯一闲人,难道说就这么莫名立下了一桩大功?
再一想又不对,酱油此物是东宫先出现的,这应该给太子殿下请功才是。
太原地界,自大唐立国之初,武德年间,李渊将太原分为七州。
世家大族中,太原王氏又分祁与晋阳两支,互不干涉。
祁县,一个中年看着看着眼前尸首分离的尸身,瞪着大眼良久不语。
崔仁师道:“在下尽力了。”
王崇推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崔仁师,上前就抱住了尸身,他哭喊道:“儿啊!是为父害了你。”
崔仁师神色平静,冷眼旁观这一幕。
刚刚经历过大婚,听闻了这等噩耗,换作是谁此刻心中都难以接受。
当然了娶崔氏女的并不是他们家,而是另一家。
只不过是亲族,自然也是同气连枝的。
“为父当初就不该让你去洛阳为官,不该呀!”
本来这个忙崔仁师是不想帮的,毕竟王崇一家已落魄至今,要拿回尸首前后也动用了不少人脉。
本着有得有失的准则,事关交情与名望,事关自己的名望,即便是事后被皇帝知晓,那有如何?
王崇坐在风雪中,嘴唇在打颤,他缓缓低下头通红的眼眸子中留下眼泪。
人到了四十岁就不该哭了,因为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去看。
中年丧子的王崇将儿子的尸首埋葬。
崔仁师问道:“你恨李家吗?”
王崇看着儿子的墓碑,此刻又异常的平静,他蹲下身,看着碑上的字,道:“其实早料他会有今日的,这个孩子总是什么都想要,他得不到的,就要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去得到,都是老夫的错,教坏了这个孩子,他这样的性情害了他自己。”
崔仁师站在雪中,又道:“您节哀。”
王崇颤巍巍地手抚着墓碑。
崔仁师走了,独自一人走在风雪中,此间事了,也该离开了。
一个弟子站在马车边问道:“先生要前往何处?”
崔仁师走入马车中,道:“范阳。”
“不带上王先生吗?”
“不用了。”
马车缓缓驶动,王崇一脉已经落魄到这种境地,早已没有价值了。
“让人将尸首带来回乡埋葬,此事坏了规矩吧。”
“帝王家还有一堆麻烦事,他们顾不上老夫的。”崔仁师从容的话语从马车内传来。
199.第199章 临近新年
199.
腊月深冬,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夜里风雪还在下着,李承乾带着妹妹从甘露殿路过,就见到了正在与舅舅还有老师商议的父皇。
灯火照映下,还能看到父皇与他们讨论时挥袖的动作。
时而走动的身影多半就是舅舅了,他在面对一些抉择之时总是会摇摆不定。
老师端坐在一旁,显得镇定了许多。
李承乾俯下身对身边的小兕子低语了两句话。
她重重点头,连忙走入甘露殿中。
看着映在窗上的背影,父皇抱起了小兕子,殿内又传来了笑声。
不多时,老师与舅舅便从殿内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殿外风雪中的太子,房玄龄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在这里。”
李承乾作揖道:“老师,舅舅夜色深了,早些回去吧。”
还能听到殿内小兕子与父皇的交谈声。
走在雪夜中,一旁有太监提着灯笼,李承乾道:“今年的冬天说不上彻骨的冷,就是风雪太多了。”
房玄龄微微颔首,一些雪花挂在了胡须上。
三人走着,太子走在最前方,太监提着灯笼躬着身子。
李承乾又问道:“这么晚了,本是应该回家休沐的时候。”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还在为凌烟阁的事争执不下。”
李承乾好奇道:“难道真要将孤的名字留在凌烟阁的名册上吗?”
长孙无忌忽然一笑,道:“陛下倒是没有提及过。”
房玄龄问道:“听说太子殿下近来在看兵书?”
李承乾在冷风中长出一口气,化作一团白雾,道:“是昨天爷爷在宴席上说过的吧,他老人家见到孤在看往年的军报,自然会问几句。”
房玄龄低声道:“老夫听了一些传闻。”
长孙无忌亦是颔首表示听闻了这件事。
“人各有所长,学习这些兵法相关的知识对孤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其实这就像是父皇看不懂如今的关中治理方略,李承乾发现自己要学兵法相关的学识,没有基础的情况下也很难理解。
就比如说道天地将法,其中的关系以自己的理解来看,这集合的知识还是跨学科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为将者不仅仅要有绝对多的经验,还要有足够的分析能力。
本着多看也没有坏处的心态,便多看了几卷。
李承乾笑着道:“皇叔用当年李神通爷爷的经历,教导孤不要以成败论英雄,在很早以前皇叔还教导孤,让孤明白欲壑难填,适可而止。”
“人嘛,应该自得其乐一些,老师以为呢?”
房玄龄笑着道:“以现在关中的小有成就,太子殿下也该自得其乐了。”
长孙无忌也是哑然失笑。
在承天门送别老师与舅舅,李承乾在这里站了片刻,直到看着护卫着老师与舅舅的灯笼淹没在了风雪中。
这位太子才走回东宫。
李道彦正在承天门当值,他看着太子走向东宫,沉默不言。
一旁的守卫道:“太子殿下对赵国公与房相还真是敬重呀。”
李道彦瞧了他一眼,语气严肃道:“私下不要议论太子。”
“喏。”
守卫闻言又是笔直站好。
其实私底下议论太子的人有很多,这些话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李道彦没办法管住别人,倒也只能管住这些下属的口舌。
翌日,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当风雪停歇的时候,李承乾离开皇宫,与李绩大将军走在田地乡野间。
这里是三原县,李承乾抬头看去,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勤俭敬职,脱贫致富。
见一旁的大将军看着出神。
李承乾解释道:“其实,只要关中建设以乡民为主,这种话自然而然就可以说出来了。”
见大将军神色有些疑惑,李承乾又解释道:“一些小目标罢了,大将军不用在意。”
李承乾拿着鱼竿,又带着一竹篓的蚯蚓,道:“今天有准备船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