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让张士贵大将军去吐谷浑,是明白这一次吐谷浑动乱也就罢了,往后再有动乱,张大将军的能力更能够震慑吐谷浑人,牛进达将军终究还是差了几分?”
见到太子突然转移话题,李孝恭愁道:“看来太子殿下是不愿意写了。”
李承乾小声道:“如果说,孤忘了,皇叔你信吗?”
李孝恭摇头,“不信。”
李承乾吃着枣,又道:“其实就算是韩瑗辞官了也没什么,反正在这个时代辞官并不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像是崔仁师辞官了,他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士族的拥戴,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说起这件事,李承乾又问道:“孤当初听姑丈说当年行军打仗,李神通大将军打仗总是输吗?”
李孝恭道:“谁说的?叔父向来骁勇,只是他老人家常将孟子的话挂在嘴边。”
“嗯?”李承乾迟疑道:“军中将领少有看孟子的人,确实少见。”
李孝恭喝着热茶点头。
“皇叔啊。”李承乾凑上前问道:“孟子哪句话?”
李孝恭回道:“不以成败论英雄。”
李承乾神色上多了几分敬意,朝着宗庙方向作揖行礼。
“当年李卫公也是十分敬佩叔父的,只是李卫公这人打仗又不像陛下,总是以少胜多,往往以几千人敌数万人,多数时候李卫公都是在最后方,闲暇之余老夫去看过李卫公的兵书。”
“李卫公这人实则很是枯燥,就和他打仗是一样的,不是循规蹈矩,就是奇兵制胜,多数时候都是稳中求胜,不过李卫公有一个本领很厉害。”
李承乾疑惑道:“什么本领?”
“这件事老夫也是听承范说过,他们在攻打吐谷浑的时候,阵前争论是否要追击伏允,那时候兵马粮草已不足了,多数将领都觉得应该稳重求胜,收服失地最重要。”
“那时候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追击,不能让伏允有喘息之机,只是一个将领说了这话,李卫公就采纳了,并且大获全胜。”
李承乾了然道:“有些时候多数人意见不一定是对的,少数人的意见也是应该听取,并且仔细斟酌。”
李孝恭又道:“陛下打仗才是痛快,大开大合,多以智谋取胜,可在李卫公的帐下十分无趣,太子殿下不妨与老夫学兵法。”
李承乾又不说话了,望着洛阳方向出神沉默着。
如今吴王李恪还在洛阳,不知形势如何,太子殿下心中牵挂,李孝恭见状也安静了下来。
西北的冷风不断吹入关中,带着风雪将八百里的秦川披上一片白雪皑皑。
关中以东的洛阳,现在的洛阳一样的冰天雪地,李恪站在洛阳城的城墙上,看到一群群民壮,还在搬运着石料。
良久,李恪走回了城楼。
城楼内,马周与权万纪正在此处。
李恪见到两位先生面露难色,他道:“恪已将信送去长安,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权万纪低声道:“我等奉命来洛阳治水,治水亦是治人,吴王殿下要时刻警惕,那些官吏的脏手与脏水。”
“先生放心。”
权万纪是吴王府中的长史,职责是教导吴王行事,规劝皇子的行为,当得起一声先生。
就如魏王府上的王珪。
“报!”有士卒快步走来,禀报道:“吴王殿下,有三个主簿出逃,已经被柴将军拿下。”
李恪神色闪过凶芒道:“还敢逃!”
194.第194章 第三代人
194.
洛阳的事不仅仅要治水,将人命案相关的祸害押往长安之后,相关的一应官吏全部都要看管。
在来年开春治水之前,一应查问清楚。
众人虽是来巡视洛阳治水的,可只有巡视治水职权,拿了几个世家子弟之后,想要再动这群官吏,职权还不够。
他们联合在一起,相互串通,让众人觉得难以下手。
现在也仅仅只让柴哲威夺取了洛阳的城防,带着兵马将这些县官以及县官的所有家眷看管起来。
昔日繁华的这座城市,现在萧条了许多。
安静的城楼内,李恪站在一旁,神色冷峻,抱拳道:“恪没有皇兄那般冷静沉着,如果是皇兄在这里或许已经摆平此间事,是恪没本事。”
“报!陛下旨意。”
吴王说完,外面传来了话语声。
闻言,三人神色都振奋了许多,纷纷走下了城楼。
传旨的官兵递上一卷黄绢,朗声道:“监察御史马周,领旨。”
马周双手接过黄绢,躬身行礼。
传旨的将领身后还跟着五千兵马。
马周打开黄绢,看了一眼,而后迅速收拢旨意,他手举着黄绢朗声道:“众将士听令!”
“末将在!”城下,柴哲威麾下的三个将领抱拳回应。
马周朗声道:“传本官令,洛阳二十三县所有官仓一律封存查验,一应官吏全部押到城下,由本官亲自审讯。”
“喏!”
翌日
寒风还在刮着,衣服穿得厚实,但还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打颤。
一群穿着蓝色官袍与深青色官袍的官吏被押到城前,有人怒道:“马周,你不过一个监察御史,竟敢欺凌我等!”
马周手拿着旨意,朗声道:“陛下送来旨意,下官暂领洛阳刺史,统管洛阳境内所有兵马,一应事务皆由本官暂办。”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叫骂的官吏忽然噤声。
马周又道:“将他们官衙内的所有书信,所有财物封存,本官要一卷卷核验。”
手握陛下旨意的马周笑道:“陛下特许本官查办,凡有牵连,哪怕是知情不报者,依律严惩,要是你们现在还能陈情供述,本官可以在卷上为你们好言几句。”
“我说!”有人双手被缚,站起身大声道:“禀刺史,都是给他们逼着我们这些主簿。”
“伱放屁!”有人回道:“何时威胁你们这些主簿了?”
看着他们互相攀咬起来,马周此刻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陛下是在乎洛阳案的,也不会如他们所预想那样,就此作罢,轻拿轻放?
这一次一查到底。
这也无碍,来年就是科举的,朝中很快就会再派人主持洛阳政务。
杜正伦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他刚到洛阳地界,就见到了城门前跪着不少官吏,后续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被押送而来。
见到此等情形,杜正伦翻身下马,避开马周与权万纪以及吴王的目光,跟在人群中,走入洛阳城。
当走入城门时,杜正伦又听到了吴王殿下的话语。
“恪请洛阳乡民来指证他们的罪行。”
“我等罪行岂能让他们这些小民来指证,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恪沉声道:“现在有了!”
马周道:“如此甚好。”
“这……”跪在地上的官吏难以理解,个个脸色发青。
此刻太原,崔仁师骑着一匹大宛马走在汾水河边,汾河是黄河的支流,他就是顺着洛阳的水道来到山西地界。
汾水的河面上,倒映着几个人影跟在崔仁师身后,他们是太原的士族子弟。
崔仁师喝着一壶酒水,就这么让马儿自在地走着。
“先生,洛阳的事当真不管不顾了吗?”
崔仁师从鼻子中长出一口气酒气,低声道:“当然不能不管不顾,可现在谁也不能去洛阳救他们。”
一个年轻的学子询问道:“晚辈不懂,还望先生直言。”
崔仁师又道:“我们不是不管不顾,记住他们的死,看着他们死去,也算是我们的情义,老夫可以给他们一条救命的绳子,如果救不起来,也会有更多人围观,各地士族会记住这次教训,这就足够了,他们会感谢老夫。”
“救他们?”崔仁师摇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去了但凡有干系,落在马周,权万纪他们手上,总会给尔等罗织罪名的。”
“先生教诲,晚辈明白了。”
崔仁师又道:“他们李家想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天下?难道一个皇帝就能荡平世间了?真是可笑。”
“先生打算如何做?”
崔仁师低声道:“李家三代人……”
他喃喃说了一句,对着跟在一旁的几个晚辈道:“小心李家的第三代人。”
“先生是说当今太子吗?”
崔仁师颔首道:“老夫远远看过这个太子几次,这个东宫太子深得朝臣称颂,又与李卫公,房玄龄,李孝恭这些人走得很近。”
又有人问道:“听闻红楼一书就是出自东宫?”
崔仁师笑道:“红楼出自何处不重要,这天下的皇帝换了这么多人,英明神武者又有几个?”
“听闻东宫太子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崔仁师颔首,看向这些世家子弟,要论下一代人,这些世家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骄横惯了。
他又笑道:“无碍,老夫悉心教导你们。”
“晚辈谢老先生指点。”
众人躬身行礼。
寒冬腊月十五这天,一卷卷的文书送到了长安。
随着洛阳城下的一颗颗人头落地,一顶顶官帽被摘下来。
十三个官吏人头落地,十五个官吏被流放。
自此由洛阳刺史马周依旧暂领洛阳事务,李恪也可以放开手脚治水了。
从洛阳而来的文书没有送到中书省,而是径直送到了宫中,带到陛下面前。
从今年入秋到现在的寒冬腊月,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
至于之后的事要如何安排,权力还是在父皇手中。
李承乾心有气馁,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还是一个太子,除了给父皇建议以工代赈,建设洛阳,并且加以监察。
其余的事情,自己这位东宫太子也无法参与其中。
中书省内,休沐时节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兄妹两人。
李承乾看着穿着一身男装的妹妹李丽质,她一脸的不悦,揣着手道:“孤能够提一些意见也不错,你不用太在意。”
李丽质道:“皇兄,关中要建设还要扩张,早晚要推进到潼关的,连接潼关的洛阳势必要建设。”
“可是,皇兄还没这么大权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