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又狐疑道:“打牌赢来的?”
闻言,高士廉一声叹息,神色多有几分愧色,本想持着几分高深,“唉……”
现在欧阳询的真迹字帖流传在外面的并不多,况且自从封笔之后他老人家的字帖更值钱了。
“正如舅爷所言,温彦博老先生的话不能够全听。”
高士廉道:“听闻太子殿下还答应了他东征?”
与舅爷一起走到中书省门外,李承乾回道:“答应了。”
“何时东征?”
“没有与他老人家保证过。”李承乾望着晴朗的天空,“舅爷,这种承诺事关社稷,不能被一时意气左右,早晚都要拿下的,不急于一时。”
眼看舅爷迈步走下了中书省的台阶,李承乾揣着手站在原地道:“这就走了?”
高士廉挥了挥袖子示意不用送了,而后快步走到远处,站在那里正有高林等着。
李承乾负手而立,目送舅爷。
从见到高林这个老人家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三年以来也不见他更老。
就像是舅爷说过的,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能老到什么地步。
或许这也是舅爷常常看到一些人就烦,而高林不同,他总是能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有时去舅爷家拜访,都不知道此人就在院中,或者就在身后。
这种人如果要行刺,一定是个高手吧。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舅爷的身边就留下了这么一个老人家照顾着。
李承乾拿着手中的字帖走向东宫,等舅爷的年纪再大一些了,遇到活人就会烦。
东宫,李承乾执笔书写着,楷体字很漂亮,方方正正干净利落的字体,最是赏心悦目。
李丽质带着三个妹妹回来了,她好奇道:“皇兄是在练字吗?”
“嗯。”
“这是欧阳询老先生的真迹?”
“是呀,想着练一练。”李承乾低头看着自己的毛笔字,索然一叹,“还是写得这么差。”
李丽质忍着不笑出声,练字是皇兄的头等难事,在东宫传闻中,太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写字了。
李承乾搁下手中的笔,干脆也不练了,道:“宁儿,将字帖收起来,这恐怕是欧阳询留存在世,字数最多的一份字帖了。”
李丽质看着字迹,又感受着这卷粗布的质感,低声道:“记得父皇手中也有这份字帖,与皇兄手中的这一卷应该是同时写就的,记得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欧阳询老先生正值壮年,也是书法大成之时。”
这欧阳询究竟在舅爷手中输得有多惨,听着丽质讲述,就能想到这副字帖的价值有多大。
东阳走上前看了一眼,道:“皇兄,近来有传闻,说是皇兄与父皇不和。”
李承乾转身看向东宫的窗外,道:“听父皇说起过,简单说了几句。”
“父皇也知晓了?”
李承乾一手放在窗台上,低声道:“东阳,丽质,这些事都是我们的家事,不要因外人的言语,而让家人之间产生猜忌,哪怕是谣言传遍了长安。”
李丽质思量片刻,回道:“居心叵测之辈,想让我们一家产生嫌隙。”
李承乾满意点头。
忙于自证只会陷入对方的自证陷阱,让原本团结的一家人只会越陷越深。
而个人也会因这种事陷入无止尽的内耗。
自我内耗到了一定阶段,会很容易失去控制,人要保持清醒的理智,从而不被利用。
对这种事最好是一笑而过,绝对不要踏入对方的陷阱。
李承乾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笑着道:“宁儿姐。”
宁儿躬身道:“奴婢在。”
“派人去魏王府走一趟,就说明日一早孤有事找青雀。”
“喏。”
翌日,早晨。
李泰便来到了东宫,他远远就看到了皇兄正在活动着四肢,“皇兄。”
李承乾拍了拍这个弟弟的后背,道:“伱该减肥了。”
“皇兄说得是,可……”
他话还没说完,李承乾迈开双腿跑了起来,道:“跑步。”
李泰跟在皇兄身边跑动着,疑惑着。
兄弟两人绕着东宫跑了两圈,李泰便有些体力不支,呼吸也费劲了起来。
直到第三圈,李泰扶着墙感觉到头晕目眩,喉口觉得一酸就吐了。
李承乾给他拍着后背道:“还吐得出来吗?”
来东宫前并没有吃东西,李泰面色涨红,肚子里泛着酸水很是难受。
兄弟在东宫的墙边坐下来,李承乾道:“母后说让你多多锻炼。”
李泰擦了擦嘴道:“谢皇兄。”
李承乾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泰低下头,晃了晃头。
“你是有心事,却不想说吧。”
闻言,李泰的呼吸也平顺了许多,他擦了擦汗水,回道:“皇兄,老师时常教导要穷则独善其身。”
李承乾道:“舒坦一些了吗?”
李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力,点头道:“好多了。”
见他的体型,想要站起身,有些困难。
李承乾伸手。
李泰有些犹豫,随后避开目光,伸手拉住皇兄的手掌。
巨大的力量一拉,李泰堪堪站稳。
“在东宫用饭吧,用了饭就去见父皇,母后。”
“好。”
东宫已准备好了早饭,李丽质递上碗筷道:“皇兄用饭。”
“谢丽质。”
李泰比李丽质大了一岁。
三人坐在东宫门前吃着饭,不多时东阳与清河,临川,汝南也睡醒了。
“青雀啊,父皇母后在太液池避暑,你很少去走动,母后想着让你去走走,我们这个家,这么多兄弟姐妹不能疏远了。”
“皇兄所言极是。”
看着皇兄与几个妹妹的笑容,李泰吃着碗中的骨头粥,一口接着一口喝着。
李丽质问道:“小福啊,这个是猪骨头粥吗?”
小福摇头,“回公主殿下,这是羊骨头熬成的粥,现在羊便宜,泾阳养的猪如今也吃不到,泾阳说是不卖猪肉了,再卖就要杀小猪了。”
东阳吸溜着骨髓,道:“羊肉也挺好。”
小福轻快地收拾厨房,他将一些碗筷放在厨房前,等阳光能够完全照到东宫的时候,就可以给碗筷消毒。
她不知道消毒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碗筷被嗮过之后暖乎乎的。
用罢早饭,兄弟姐妹一大家子离开东宫。
太液池边,李世民还在看着当初送来的卷宗,儿女来了,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目光继续落在书卷上。
本想着丽质的作业算是糊弄过去了,该看还是要看的。
李丽质见到父皇正在看书,她脸上带着笑容道:“父皇今天看了什么?”
李世民又拿起另一卷道:“现在朕可以看懂一些了。”
李丽质满意笑着。
见小兕子快步跑来,李丽质又抱起她,询问道:“明达,今天还去练吐纳吗?”
小兕子点头道:“嗯,道长说妹妹可以自己练的。”
“是吗?明达真厉害呀。”
小兕子咧嘴笑着,随后她穿着道袍盘腿坐在太液池湖边,面朝东方的朝阳,闭眼打坐,一次次有规律地呼吸着。
“皇兄,你说明达的先天不足是什么病症?”
李承乾揣着手道:“不清楚呀,太医署的人也说要兕子病发了才能知道。”
随后,兄妹看向一旁的东阳。
东阳打量着小兕子的背影观察着,她斟酌了一番,也没说话。
李丽质又问道:“李道长真的可以治好小兕子吗?”
李承乾想到了道门的特殊,“李淳风道长身怀一些绝技确实不假,军中的将领见过他有时展现出来的身手,本想是孤能够学一些,窥见一些门道,可他始终不愿意教授。”
李丽质猜测着,“难道说李道长与袁道长的一身本领一定要孩童时期开始锻炼才能有成效?”
别苑内,李泰行礼道:“母后。”
长孙皇后煮着一碗鱼粥,道:“青雀,今天承乾带着你跑步了?”
李泰站在一旁,道:“原来是母后吩咐的。”
“母后从未这般吩咐过承乾。”她舀出一碗鱼粥,道:“吃吧。”
虽说在东宫已经吃过了,李泰还是拿过碗吃着鱼粥。
“你们兄弟几个呀,母后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长孙皇后拉着儿子的手耐心道:“你如今时常在文学馆,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些事母后都知道。”
李泰低着头,看着母后的双手帮着整理衣襟。
长孙皇后微笑道:“你自然不能耽误文学馆的编撰,往后也多来父皇母后这里走走。”
李泰站在原地,微微点头。
看着儿子,长孙皇后又道:“不论是承乾还是恪儿,你们三个年长的皇兄中,你还是最聪颖的一个。”
李泰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还是点着头。
“好了,母后很少亲手做饭食,味道如何?”
李泰点头道:“很好。”
长孙皇后命人将粥端了出去,给高阳与小兕子,还有稚奴与慎儿吃。
太液池边,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正在做着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