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带笑意,给这个儿子倒上一碗茶水,“你呀不用太放在心上,她们都觉得母后是来为你寻太子妃的,本来母后让你与孩子们散散心,为自己的儿子寻个妻子,岂是三两言语或见一次两次就可以寻到的。”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点头正色道:“母后的话语,儿臣颇为认同。”
也怕这个儿子太为难,皇后又安慰道:“不用着急,你是太子,那些富贵人家挤破了头想要将女儿嫁进东宫。”
李承乾颔首,“儿臣会谨慎的。”
这个孩子虽说不善交谈,也没有太多的好友,但这是一个令人很放心的孩子,越是这样的孩子,也就越简单。
皇后还是很满意承乾的回话,如果这个时候承乾真说看中了谁家的女儿,那才是真头疼。
李承乾扫视了一眼弟弟妹妹,道:“青雀没来吗?”
高士廉侧卧着,享受着晋王李治这个小外孙给敲着背,闭着眼道:“王珪说青雀近日忙着编撰括地志,多半不会来这里的。”
李承乾微微点头,“是吗?”
高士廉面带笑容,将王珪安排在魏王府,是太子至今以来最妙的一手安排,身为太子的舅爷很是欣慰。
但一想到这个想当皇帝的外孙,将来要抗衡他的父皇,又有些忧虑。
李世民忽然道:“承乾若得了空闲,你代朕去看望药师。”
“儿臣知道了。”
“嗯。”
父子俩简短地交谈了两句话。
李承乾想着父皇话语中的意思,多半是李靖要退出朝堂了,其实现在吧……李靖大将军自贞观四年开始便很少上朝了,据说是因北征突厥,回来之后就落下了病根。
但作为太子也不过只见了大将军一面而已。
不多时,楼台下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一碗碗菜肴端了上来。
弟弟妹妹早就饿坏了。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父皇特意安排的,说是一定要等你来了再用饭。”
李承乾暗自点头。
这里的菜色很不错,有鹿肉,豆芽菜,羊肉,萝卜,还有炖的骨头。
李治在自己的碗中放了许多豆芽菜,再放了几块肉,便端着碗拿着饼坐在楼台上。
不多时,李慎也坐了过来,兄弟两人坐在一起吃着饭。
小小的两人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下方热闹的景象。
李承乾吃着炖过骨头的萝卜,问道:“父皇,吐蕃的使团要到了。”
李世民颔首,“朕听说了。”
刚说两句,就注意到了母后的眼色,李承乾心领神会也没有再说下去,因母后的意思今天不能议论朝中的事。
高士廉笑呵呵看着眼前父子俩的暗中较劲,缓缓道:“可惜了,你父皇不喜打牌,我们爷孙三人打牌也不错的。”
李世民从羊骨头上剃下一些连着筋的羊肉,放入小兕子的碗中。
这个小妹还不会用筷子,母后又不让她用手抓食物,只能让母后喂着。
李承乾从腰间拿出一个木叉,递上道:“让妹妹试试这个。”
安静的饭桌上,小兕子手拿着小小的木叉,往肉上一戳,举着叉子便将肉提了起来,而后张嘴送入。
看到这一幕,陛下与许国公都笑了起来。
楼台间的氛围也好了起来,小兕子用她不太坚固的牙齿,费劲嚼着羊肉,腮帮子鼓鼓的。
对她来说能够自己吃一块肉,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而后她也不管能不能吃得下,只顾拿着木叉到处戳着食物。
一顿饭用完,父皇母后要带着小兕子先回去了。
高士廉要在这里小憩片刻。
送走了父皇与母后,也让弟弟妹妹先回去。
李承乾揣着手看着一旁的舅爷,他老人家十分享受地吃着柿子。
“父皇也与舅爷说起药师了?”
高士廉神色一怔,狐疑地看着这个外孙。
李承乾解释道:“孤没有父皇身边安排耳目,是自己猜的。”
高士廉吃完一只柿子,擦了擦手道:“说了,与老朽说了怎么安排将领的事,李靖麾下的将领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正说着,杜荷慌忙走了上来,道:“出事了!”
李承乾神色一怔道:“出什么事了?”
“今年科举进士榜首许圉师出事了,他被刺杀了。”
“死了?”
“人倒是没死,只是手臂被歹徒刺伤,大理寺已派人去查了,人刚出曲江池便被盯上,好在是有人发现,歹徒这才来不及下死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忽然睁开眼,沉声道:“好大的胆子!”
高士廉低声道:“许圉师是与人结怨了?”
杜荷解释道:“多半今晚就能找到凶手。”
“许圉师看清楚凶手是什么人了吗?”
“说是对方蒙着面。”
李承乾盘腿而坐,思量着,从当初科举施行糊名,力排众议之后,坊间一直都有议论。
许圉师这个进士榜首是难得的。
现在人来曲江池游园,刚出去就被伏击,还差点丢了性命。
“孤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世道了。”
没了游园的心思,李承乾起声道:“舅爷,孤就先回去了。”
高士廉还悠哉地吃着柿子点头。
走出曲江池,李绩大将军便等在这里,“末将得知有人行刺,便安排了人手。”
马车四周都是身穿甲胄,腰配横刀,提着弓的禁军。
李承乾吩咐道:“留下几个保护舅爷。”
李绩回道:“殿下放心,长安城已戒严,陛下安排了人手保护曲江池的客人。”
科举刚结束不到半年,就有人敢行刺进士榜首,好大的胆子!
夜里,李承乾没有睡意,而是在东宫等着消息。
一盏灯笼摇摇晃晃靠近东宫,提着灯笼的人对东宫门前的宁儿说了两句。
片刻后,宁儿走入殿下的寝殿中,看殿下赤脚站在窗口,蹙眉道:“殿下,小心着凉。”
“抓到刺客了吗?”
“立政殿的人送来消息,说是刺客自尽了。”
“死士啊。”李承乾叹道:“大理寺怎么说的?”
宁儿回道:“陛下有旨,命大理寺一查到底。”
翌日,长安城的戒严刚刚解除,天亮堂才不久,早晨的朱雀大街上没什么行人。
一队吐蕃的使团进入长安,这些吐蕃使者在一处酒肆吃着酒肉,吃饱喝足,便走到朱雀门前。
李百药带着鸿胪寺的官吏接见。
这一次使团的领头人,正是吐蕃的大臣之一,老相识桑布扎。
领着众人进入鸿胪寺,李百药笑道:“这位吐蕃使者,一年不见了。”
桑布扎回道:“听闻你们唐人与西域人来往多次。”
鸿胪寺的官吏与吐蕃使者坐定。
李百药回道:“那都是正常往来。”
桑布扎板着脸问道:“为何不给吐蕃互市文书?”
看对方脸色不好,李百药拍案道:“是你们吐蕃大相背信弃义在先!”
桑不扎拍案而起,比李百药气势更盛,用流利的关中话,道:“是你们东宫太子让大相收兵就要设计大相!设计我们吐蕃!都是你们的圈套!”
东宫让吐蕃大相向西域收兵?
在印象里,虽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可两国来往一直都是礼部在办,而自己这个礼部尚书还记得,这件事是陛下让太子安排。
也就是说设计吐蕃大相的不是东宫太子,而是当今陛下。
不仅仅设计了吐蕃大相,陛下也设计了东宫太子?
李百药思考良久,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可说一千道一万,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反正先背信弃义的只能吐蕃大相,一定要咬死了。
李百药怒道:“休要放肆!这里乃我大唐的鸿胪寺!”
第129章 李靖大将军
鸿胪寺内,李百药又怒道:“尔等现在是来大唐,兴师问罪的?”
面对这位咄咄逼人的礼部尚书,桑布扎身为吐蕃使者,稍稍冷静下来。
同样与桑布扎一同前来长安的吐蕃使者用吐蕃语小声道:“唐人狡猾,一定要小心,大相叮嘱过的。”
几个鸿胪寺官吏,看着吐蕃使团都没有好脸色。
李百药又道:“先有你们吐蕃大相对太子殿下背信弃义在先。”
言罢,他神色恭敬地先朝着东宫方向作揖了,有种告罪的神态,而后这李百药又看向桑布扎,翻着一张红脸怒道:“好你个吐蕃人!现在又来大唐讨要互市文书,你们吐蕃大相好厚的脸面!”
本就心中替吐蕃大相禄东赞委屈的桑布扎,咬牙切齿,还在压着心中的怒意。
别看李百药平日里在朝中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面对吐蕃使团气势凌人,他朗声道:“还说什么东宫太子设计伱们吐蕃,太子殿下与禄东赞无冤无仇,为何要设计他?”
看吐蕃使团众人,出着大气,一个个气得眼睛都要充血了。
李百药卷起袖子,又大声道:“我看你们就是构陷,尔等构陷东宫太子!老夫要去陛下面前状告尔等!让各国使者看看你们吐蕃人的嘴脸!”
桑布扎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怒目而视,“我们是带着诚意来大唐,我们不会构陷太子。”
“还不会构陷太子?”李百药登时站起身,指着对方,道:“太子殿下心向明月,而你们呢!明月照了沟渠,你们吐蕃人就是那条沟!”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桑布扎怒而上前,当即被几个使团中几个吐蕃人部下拉住。
穿着羊皮的大氅的桑布扎一脚还没踢到李百药,唐人这边已经有人丢来了卷宗。
厚重的卷宗砸在一个吐蕃人的脑门上。
见状,桑布扎一甩手臂挣开身边的人,当即又伸出一脚踹在了李百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