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蹙眉道:“你说承乾这孩子是怎么了?”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们父子间究竟是谁也不会顺着谁的意的,臣妾无甚好说的。”
李世民犯难道:“罢了,下了早朝朕再问问他。”
长孙皇后放下梳子,又去收拾殿内。
李世民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去早朝了。”
长孙皇后照料着刚睡醒的小兕子穿衣,点头道:“晚些时候,让人给陛下送午膳去甘露殿。”
太极殿内,此刻这里还闹哄哄的,大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着话。
李承乾能够感觉到自从那天作诗之后,许多文臣看到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武将们看自己的目光也怪怪的。
一个向来尚武的太子突然作诗了,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又觉得李孝恭那句不教胡马什么的,这种诗句,除了他家有满天神佛光芒万丈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或者是其他的合理解释。
至于太子殿下作的诗,句子确实是好句子,可意境怎么读都觉得有些勉强。
李承乾站在朝堂前,与两位弟弟站在一起。
中原的文化与书籍,都是中原王朝的软实力沉淀,可是这种文化软实力又很难影响突厥人,或者是回鹘人。
对他们来说,纸张书籍用来如厕都觉得不太舒服。
倒是传言松赞干布喜欢看中原的书籍,红楼的故事早就走出了西域,松赞干布对红楼也十分痴迷。
随着太监一声高喝,太极殿内终于安静了。
父皇又坐在皇位上了,群臣整齐地站在朝堂上,随着朝中开始依次汇报事宜。
李承乾揣着手站着,听到马周与舅舅禀报着互市事宜。
众人禀报完,李承乾这才站出朝班,朗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李世民沉声道:“说。”
李承乾先是朝着父皇一礼,而后面向朝班众人,朗声道:“孤近日来与诸位共同主持互市,如今库中因互市所得约有六万贯,其中抛却朝中出口高昌的盐铁,余下的赋税只有三万贯左右。”
安静的太极殿内,只有太子一个人的话语。
“加强出关税的征收,依旧是重中之重,三万贯的赋税所交易的货物有十万贯,如今可见的是茶叶的推广力度依旧不够,西域人对茶叶的认知度依旧是不够的,因此孤准备在冬季时再组织一场互市,依旧由京兆府主持。”
太极殿外,站在承天门前的许敬宗,遥遥看着远处的太极殿。
上官仪刚刚从秘书监出来,他捧着一堆卷宗,道:“你现在只是一个京兆府少尹,还不够站在朝堂上。”
许敬宗收回目光,跟着上官仪走出朱雀门,低声道:“以后,伱我都要站在太极殿。”
上官仪忽然道:“这三年内,你就不用想了。”
许敬宗还是一脸骄傲地说着,道:“不过三年而已。”
太极殿内,太子殿下的话语还在继续。
“京兆府尹可在?”
“臣在!”李道宗站出朝班行礼道。
“京兆府通知各县,西域商路恢复,往后各县如若有大宗货物交易,可以交给京兆府帮助关中乡民出口到西域,如小宗货物要跟随也可顺带,如有人愿意跟随自己去河西走廊互市,也可以跟在队伍后方。”
“禀殿下,如今入秋,柿子与枣的收成都很不错。”
李承乾笑着点头道:“那就好。”
李道宗又躬身道:“臣领命!”
“兵部尚书可在!”
侯君集站出朝班,朗声道:“臣在。”
今天早朝很怪异,李泰与李恪站在一起,看着皇兄太极殿内发号施令般的行为,内心多少很是羡慕。
李泰悄悄看了一眼此刻一言不发的父皇,见父皇也看向自己,他连忙收回目光,端正站好。
李世民坐在皇位上,目光看着这个儿子,给朝中各部官吏,一一吩咐,一一给出安排。
这个小子以往监理朝政时,也是这般吗?
如今目光所及,满朝文武有三两议论的,但依旧是手执笏板,一脸的敬重。
李承乾作揖行礼道:“孤恭贺京兆府,中书省,兵部,御史台,礼部,以及朝中各卫府协力主持互市圆满成功。”
满朝文武也向太子行礼,道:“谢殿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坐得端正了一些。
满朝文武面前,李承乾又道:“今年冬季还有一次互市,这一次的目标依旧是西域,有劳诸位了。”
“臣等领命!”
太极殿内又是齐声高喝。
长孙无忌站在朝班前,默不作声站立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的自己竟然是面带笑容的。
自两年前太子殿下说过,西域人靠着卖葡萄就能赚很多银钱,太子觉得这世上没有这种道理,而后一年,泾阳种出来葡萄。
现在的东宫太子拿着肥皂与茶叶,开始向西域反扑。
有些战争与掠夺都是带着硝烟的,但事关贸易之间的战争,恰恰是悄无声息的。
东宫太子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有些事不是不做,而是时机未到。
团队的荣誉是高于个人的,所有人都有荣誉感,会让一个团队更团结。
朝堂形成团队来行事,而不是个人立功或者是个人的主见。
第125章 太子的又一篇文章
集体荣誉感大大增强了集体协作能力,而不是各部各自为战,把三省六部捆在一起,大家努力朝着一个方向进发。
这个时代还是很平凡的,大家都是平凡的人。
对内是集体的行动力,对外就是斗争。
真要说在这个平凡的世界的逻辑是什么,真要归根结底说,团队的荣誉与力量,往往是胜过个人的。
所有人一致的意志,远远超过个人的勇武。
“待今日早朝结束,还请各部拟定章程交由中书省,到了晚上会有人送纸张与香皂交到诸位手里,可在朱雀门前领取。”
李承乾重新面向父皇,又道:“父皇可还有要嘱咐的。”
李世民压着就要向上飘的嘴角,仔细审视着这个儿子,朗声道:“各部若无事再禀报,退朝。”
太极殿内,群臣高呼道:“臣等恭送陛下。”
刚走了两步,李世民的脚步停下,目光深深地看着站在群臣前的儿子,沉声道:“太子来甘露殿议事。”
李承乾朗声道:“喏。”
早朝结束,群臣三三两两走出太极殿,李承乾站在原地许久,看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独自一人走出太极殿。
郑公魏征脚步沉稳地走出承天门,道:“看来今天赵国公很高兴。”
长孙无忌脚步不急不缓,道:“是吗?”
魏征双手背负,脚步不停,又道:“早朝的时候你笑了很久。”
长孙无忌错愕道:“老夫笑了吗:”
“嗯。”
魏征点着头。
长孙无忌抚须蹙眉,沉默不语。
魏征看着监察御史马周与殿中侍御史张行成,这两人走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又道:“殿下说了,早朝结束各部要拟定章程。”
长孙无忌道:“有劳郑公。”
魏征摇头道:“太子殿下送给群臣香皂,还是太奢靡了。”
对泾阳来说香皂要多少有多少,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
长孙无忌也走向中书省,舅父多半就要知道今天太极殿内发生的事,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骄傲吧。
太子殿下听从他老人家的建议,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泾阳一地,这位太子心中所想的一直都是社稷。
尽管这个太子还是有很多缺点的,比如说在同龄人眼中很孤僻,没有朋友,不好交友,又或者是这个太子向来喜干净整洁,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又或者说太子殿下一直都在强调秩序,这让朝中诸多文武面对太子的时候,都要衣冠整齐。
如果你的发冠歪了,太子殿下会盯着你的发冠一言不发,看很久。
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令朝臣还是很紧张的。
朱雀门外,李泰脚步匆匆走到朱雀大街上,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府邸。
府中的仆从看着魏王紧张的神色很好奇,又见魏王殿下不停擦着汗水。
王珪提笔给括地志写着注解,问道:“魏王殿下是遇到了什么吓人的事了?”
“嗯。”李泰缓缓点头,可又不住摇头。
见状,王珪提笔而起,笔未放下,又道:“那是怎了?”
李泰抚平自己的呼吸,道:“皇兄他……他今日在太极殿上,当着父皇的面竟然在吩咐群臣。”
王珪目光又落在了书卷上,淡淡道:“陛下有说什么吗?”
李泰猛灌了一口凉水,大口出着气道:“父皇什么都没说。”
“那就证明太子殿下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这毕竟是在父皇面前。”
王珪写完一篇注解,提笔而起,另一只手将这卷书放到另一边,等待墨迹晾干,又拿起另外一篇接着写注解。
李泰又道:“皇兄现在未免也太……”
王珪道:“可知当初太子是如何评价魏王殿下的?”
“皇兄的评价?”
“嗯。”王珪耐心劝导,道:“当初有人说魏王殿下文采斐然,而又得知魏王殿下编写括地志,太子殿下常说孤的弟弟有如此成就,有如此才学,皇兄很是骄傲,为这个弟弟骄傲。”
“那么当下……”王珪笑道:“太子殿下能够帮助陛下协理朝政,得到群臣的支持,魏王殿下也应该为太子这位皇兄感到骄傲,切莫慌张,也切莫自我怀疑。”
李泰冷静下来,又想起了当初皇兄的话语,孤将来一定会羡慕伱的成就。
现在,李泰很迷茫,坐在自己的府邸内,又不知此刻自己该做什么好,脑子里全是皇兄当着父皇的面,号令群臣的场面,这辈子多半都忘不了。
王珪将一卷书放在魏王面前,道:“这是老朽注解的第一卷,还请魏王殿下校阅。”
李泰望了眼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师,连忙道:“弟子这就看。”
王珪满意点头。
皇宫内,李承乾揣着手,走到了甘露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