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中校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警惕的望了望周围,似乎在寻找隐藏在角落里的杀手,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腰间。
“我一个人来的,中校。”夏尔语气轻松神态自若:“冒昧打扰,希望你不会介意。”
杜拉妻子赶忙代为回答:
“不介意,将军,当然不介意。”
“事实上,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
“任何时候都欢迎您,我是认真的……”
杜拉中校打断妻子的话:“芬尼,我跟将军有些事要谈!”
妻子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说:“哦,当然。是的,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将军,我希望您能给我个签名……”
“芬尼!”杜拉中校瞪了妻子一眼,加重了语气。
妻子这才带着遗憾离开了。
杜拉中校缓步走到夏尔面前,占据了一个他认为的有利位置,沉声问:“您有什么吩咐,将军?”
夏尔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放轻松,中校,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合作?”
夏尔“嗯”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白里安已经完了。”
杜拉中校没回答,眼里有一丝不甘。
他想说,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但同时又知道这是违心话,除非自己能短时间能解开菲代勒炼油厂的难题。
夏尔抬头望向杜拉中校,虽然他居下临上面对站着的杜拉,但气势却完全将对方压住:“往远一点考虑,中校。你认为白里安下台后,谁最有可能上台?”
杜拉中校明白了夏尔话中的意思。
毫无疑问是克雷孟梭。
而克雷孟梭正与夏尔合作,确切的说是在夏尔的控制之下,他的性命甚至都在夏尔手里。
想到这,杜拉中校像是霜打的白菜似的忽然蔫了,语气透着无奈:“然后,你就是我的上级,是吗?”
二局是政府部门,当然要服从总理的命令,而夏尔是总理的幕后老板。
夏尔托着咖啡杯朝杜拉中校扬了下手,表示这就是我想说的。
然后夏尔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在我上任前成为我的下级,你知道这两者有区别。”
前者是起义,是抛弃黑暗走向光明,是为国家、为人民站在正义一边与邪恶的叛国者作斗争。
而后者,则是败军之将,是毫无荣耀可言的投降。
见杜拉中校还在犹豫,夏尔又加了一把火:
“我不认为白里安有什么值得你效忠的,他是法兰西人,我也是。”
“你效忠的是国家,不是个人。所以这不是什么丑事,你说是吗?”
“或者我们换一种方式思考:你认为是效忠白里安对国家更有利,还是我?”
杜拉中校没说话。
答案无疑是夏尔。
夏尔是个会治军天才,并且懂政治会经商,重点是他关心普通公民并与他们站在一起与资本家对抗,而不是与资本家同流合污。
而白里安会的只有政治,他的政治哲学只有“分而治之”,换而言之就是努力割裂法兰西内部的团结让它们处于内斗状态。
杜拉中校心里的障碍,是他很难接受夏尔的独裁,他认为这是不对的,自己将会成为夏尔独裁的工具。
夏尔提醒道:“虽然我很想给你更多的考虑时间,但你的考虑时间不多了,因为白里安坚持不了多久。”
杜拉中校缓缓坐在沙发上,他知道夏尔说的是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杜拉中校一声长叹:“你赢了,将军,我同意!”
夏尔是否独裁,哪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重要?
第776章 法金汉的落幕
杜拉中校领导的二局对夏尔并非可有可无。
“白衣夫人”虽然隐密且兵多将广,但他们的弱势是绝大多数成员都来自民间,而且是中低阶层。
他们想掌握政府、官方或上层领域的机密十分困难。
而这些事对于“二局”却是轻而易举。
因此两者可以形成互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高层一个在民间。
另一方面,夏尔这么做是为了架空克雷孟梭。
有一天克雷孟梭当上总理,他就是“二局”的直接上级。
如果“二局”在他的控制中,就有了与夏尔讨价还价甚至叫板的筹码。
但如果“二局”接受夏尔的指挥,克雷孟梭就失去最后一个倚仗只能唯夏尔马首是瞻。
夏尔很大方:“以后,二局的经费和装备由我负责,你直接向我报告,明白吗?”
“是,将军。”杜拉中校欣然应声。
夏尔是个财神爷,以后二局肯定会比之前更宽裕,不只是一点。
夏尔又问:“你知道该怎么处理白里安的事吧?”
“当然,将军。”杜拉中校回答的同时已站起身:“我马上去办。”
……
半个多小时后,杜拉中校就出现在巴黎市政厅的总理办公室里。
在公民持续不断的“骚扰”中惊魂未定的白里安,看到杜拉中校及其身后的两名警卫时松了一口气:“感谢你的到来,中校,我很需要人手。”
“是吗?”杜拉中校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一片狼籍的办公室,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他目光锁定白里安,冷声说:“您被逮捕了,总理阁下,我想您知道是什么原因。”
白里安一愣,忽然愤怒的喊叫着: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我还是总理,明白吗?”
“只要我一天是总理,你就必须听我的指挥,而不是逮捕我……”
杜拉中校打断了白里安的话:“您说得对,但叛国罪除外,总理阁下。”
总理叛国,二局当然不能再接受他的指令。
说着,杜拉中校一挥手,两名警卫不由分说的上前将白里安控制住。
……
两天后事情尘埃落定。
出于国家必须要有总理的考虑,议会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白里安的“辞职”并选出下一任总理。
克雷孟梭在欢呼声中走上波旁宫的演讲台发表了自己的演讲感言。
夏尔没参加。
身为幕后“老板”的他要尽量与这些事划清界线,明面上他只是将军,服从议会和政府的命令只考虑怎么打败敌人的将军。
他与卢西亚约在奥斯公园见面。
卢西亚其实很希望能与夏尔一起逛逛街或是看一场电影。
“这是正常情侣都会做的事。”卢西亚说。
“你确定?”夏尔反问。
然后卢西亚就明白了,夏尔没法像正常人一样逛街看电影。
一旦他走上街头没有警卫在身边维持秩序,马上就会被成千上万的公民团团围住。
看电影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它甚至有可能引发踩踏事件闹出人命,毕竟电影院是封闭的空间而且人口聚集。
于是卢西亚就不再提类似的要求了,只能选择人迹罕至的奥斯公园。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卢西亚悠闲的坐在绿色的草坪上,目光远眺下方的塞纳河。
随着夏季的到来,河面上多了许多运送时令水果的小船,每年这时起直到冬季来临,是果农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还有我不知道的好消息么?”夏尔坐在卢西亚身边,草坪因为缺乏修剪有些扎人。
“你的老对手被解职了。”卢西亚说。
“老对手?”夏尔说:“你是说白里安?”
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卢西亚笑了起来,扭头望向夏尔,语带嘲讽:“这不怪你,将军,是我的错,你的对手太多了。”
然后她给出了答案:“是法金汉,德军总参谋长。确切的说不是解职,而是被调任第九集团军司令,指挥对罗马尼亚的战事。”
夏尔“哦”了一声:“出于什么原因被解职?”
话刚说出口,夏尔就意识到这话很傻。
法金汉在西线一直在失败,能撑到现在才被解职已很不容易了。
不过卢西亚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不是因为战事,是因为他改变了原定的‘先西后东’的战略方向,转而支持‘先东后西’。”
威廉二世始终坚持“先西后东”,他与法金汉在总参谋部有过一次争论。
“我们在西线无法取胜,陛下。”法金汉说:“因为西线有夏尔,我们只能考虑先在东线取胜,然后再全力对付夏尔。”
“我知道。”威廉二世回答:“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夏尔已经打到了梅斯,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进入德国。如果我们再把兵力调往东线,知道发生什么吗?”
法金汉摊开地图,对威廉二世分析:“我们可以收缩防线,将兵力布署在边境上,出于某种原因,我相信夏尔会暂缓进攻。”
“某种原因?”威廉二世不解的望着法金汉。
“夏尔不会希望这场战争这么快结束。”法金汉说:“他在政治上才刚刚取得胜利,地位还没稳固,资本家还在针对他。如果失去外部威胁,他的对手有可能卷土重来。”
“这,太荒唐了!”威廉二世想也没想就否定了法金汉的想法:“难以置信,你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希望夏尔不会发起进攻,这不可能!”
“只要我们不动手。”法金汉很肯定的回答:“我认为夏尔现在不会愿意给我们太大压力。”
……
两人在这一点上存在分歧,威廉二世认为在海军上或许能与夏尔达成默契,但陆军却存在根本利益冲突。
德军攻进法国,凭什么相信法军不会攻进德国?
争论的结果是法金汉被解职,兴登堡接任总参谋长。
威廉二世没有意识到一点:法金汉是他最坚定的“盟友”,法金汉的失权几乎意味着他这个德皇的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