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放下了喝一半的牛奶,上前接过电话。
“下午有安排吗,中将?”加利埃尼将军问得很随意。
“是的。”夏尔打了个哈欠:“我打算在床上睡一下午。”
“嗯。”加利埃尼回答:“那就去圣西尔军校睡吧!”
“什么?”夏尔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安排我去军校读书?”
加利埃尼“哈哈”大笑:“你真幽默,夏尔将军。如果你去军校读书,你认为有人能教得了你吗?”
“那是……”
“我认为你是时候去军校走走了。”加利埃尼说:“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都是科布多负责这件事,作为目前最值得信赖的军事理论的奠基者,你本人应该去做个演讲,这有助于军事理论的推广。”
夏尔想起来了,似乎有这么回事。
加利埃尼让科布多将关于夏尔的军事理论编订成教材,科布多本人还在军校负责军事理论的宣传和讲解。
夏尔明白加利埃尼这做法的深意。
军校培养的是一批即将走上战场的军官,只有把他们的治军思想和作战理念扭转过来,才能彻底的改变军队的风气,哪怕夏尔取得了不容置疑的胜利也不例外。
但夏尔却兴趣寥寥。
他知道要打败敌人容易,但要改变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却极为困难。
“别担心。”加利埃尼语气轻松:“你的战绩已传遍全世界了,当然也包括军校,他们已把你当成了偶像,全都迫不及待的想见你一面。”
“是这样吗?”夏尔表示怀疑。
“当然。”加利埃尼回答:“你可以相信我!”
说完加利埃尼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夏尔感觉这是加利埃尼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因为即便到了现代,大学学的东西依旧与社会严重脱节,它们更多的是依靠传统、体制,以及惯性运作,而不是社会的实际情况。
……
巴黎市政厅。
这里存在一个由警卫荷枪实弹把守的单位,它占据了大楼最孤独一个角落,第四层塔楼。
塔楼是天然与世隔绝的地方,它头顶是天空,窗外一片空旷,高26.80米,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
只要几名持枪警卫往门口一站,室内所有人都会被封死无法动弹。
这是法兰西最低调同时也是最神秘的单位:法兰西密码局。
它的保密程度甚至超过了“二局”,大众知道有“二局”的存在却不知道有密码局。
室内译码机的“嗒嗒”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忙碌着,他们的脑海里已被数字、字母和密码占领,忘了正常的语言,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彼此间传递的文件。
年仅27岁的乔治.潘万中尉就是其中一员。
(上图为密码分析员乔治.潘万中尉,他于1918年成功破译了德军的ADFGX密码)
潘万中尉盯着《功勋报》上的战报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分明已破译了德军密码,知道驻守里斯一带的德第82步兵团因为恐慌而选择了逃跑。
夏尔的军队如果从这个突破口穿插就能轻而易举的与法军主力取得联系。
但是……
夏尔却依旧按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作战方案,沿着默兹河一路打到了凡尔登。
是凡尔登更具战略价值?
不,从里斯地区突破后一样能包围凡尔登最终将其纳入版图。
是进攻凡尔登更容易?
不,夏尔在穿插的过程中险象环生,甚至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如果不是夏尔调用了轰炸机并用上新发明的燃烧弹,他们很可能无法打穿凡尔登。
那么,就是德国人补上了里斯地区的缺口?
潘万中尉从未听说过这个。
他从抽屉中取出几封已破译的电报,一张张的翻着,那是之前德国人希望补上缺口的命令。
如果已经补上,当然不会再“希望补上”。
忽然,潘万中尉脑海里蹦出一个让他几乎崩溃的想法:只有一种可能,夏尔不知道这个缺口,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不,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没理由这样做,法军的胜利对他们也有好处……
然后,潘万中尉就想明白了。
胜利的确对他们有好处,但夏尔的胜利却并非如此。
因为夏尔能推翻他们对法兰西的把控!
这些混蛋!
潘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手掌中,感觉自己成了这群吸血鬼和刽子手的帮凶。
他差点害死了夏尔,害了第一装甲军的士兵,还有千千万万为法兰西付出的军民!
“嘿,中尉。”查尔斯上尉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对潘万喊:“你下午在圣西尔军校有课程,是吗?”
密码局在圣西尔军校设有一个分部,为的是从军校中挑选优秀的人才成为后备军。
“是的,上尉。”潘万中尉赶忙起身回答。
“你可以不用去了。”查尔斯上尉扬了扬手中的电报:“夏尔下午会到军校演讲,面对全校。”
潘万中尉的脑袋“哄”的一声乱了。
夏尔?
去军校演讲?
查尔斯上尉刚要转身,潘万及时上前拦住了他。
“上尉。”潘万说,声音有些卡顿:
“我,我想去听听夏尔的演讲。”
“您知道的,德国人很可能会讨论夏尔的战术。”
“如果我们对此深入了解,我认为对破译会很有帮助。”
查尔斯一愣,随后点头批准了潘万的请求。
“很好的想法。”查尔斯上尉称赞道:“记得把军校的组员也带上,另外再做好笔录。”
“是,上尉!”潘万挺身回应。
等查尔斯上尉离开后,潘万中尉发现自己手心在冒汗,就像做了间谍似的。
第739章 圣西尔军校
圣西尔军校这天下午极为忙碌,两列头戴白羽军帽腰挎军刀的礼兵在大门内外分列两侧做好迎接准备,他们沿着水泥路穿过军校博物馆和军官俱乐部,直至办公楼后的操场。
(上图为圣西尔军校一角,一战时圣西尔军校在巴黎郊外的圣西尔,之后二战盟军反攻时将圣西尔军校夷为平地,新校址搬到距巴黎300公里的雷恩市)
操场上,各部军校生紧张的整装列队,依旧有懒散的学员一边整理军装一边赶来集合。
随着几声喇叭响起,远处开来几辆汽车,原本还在大声训斥学员的教官马上下达了口令,学员们瞬间挺身站好做最后的微调。
汽车一共五辆,前后是洛朗中校安排的警卫,每人都配有转轮手枪,洛朗中校亲自开车。
洛朗中校无意间泄漏了天机。
他说:“我知道,将军。军校生中有许多人反对您,而且数量不少,他们认为您之所以能取胜是因为取巧,还认为战争不应该那样,所以我不得不慎重。”
洛朗中校这话的本意是解释带上荷枪实弹的20名警卫的原因,却没意识到戳穿了加利埃尼的谎言。
科布多坐在车上,就在夏尔旁边。
他负责圣西尔军校宣传,推广的是夏尔的军事理论,因此必须向夏尔说明这过程中碰到哪些困难。
科布多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话间不时露出点欢快的笑容,似乎为能摆脱这份噩梦般的兼职而雀跃。
他滔滔不绝的向夏尔倒着苦水:
“最大的困难是无法验证,将军。”
“确切的说,如果要验证就需要让他们上战场打一仗。”
“可他们还是学员,还没完成训练和学习,原则上不能参战。”
“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闭环,只要他们不相信,他们总有理由反对,哪怕这些理由很荒唐。而我们却始终无法说服他们!”
夏尔对此表示理解。
没上过战场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会天马行空的想像着在战场上如何轻松击败敌人。
不只军校生如此,开战时法兰西的将军们也不例外,还有英国的将军们。
“具体集中在哪些方面?”夏尔问。
“什么?”科布多不太明白夏尔的意思。
“比如。”夏尔考虑了一会儿,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反对的理由。”
“哦,是这样的。”科布多回答:“理由很多,我总结了下,根源是认为您之所以能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仅仅是因为‘快’。”
“哦?”夏尔笑了。
这难道不是优点?在他们眼里却成了缺点?
科布多明白夏尔的意思,他进一步解释道:“他们说,一旦敌人让你的部队慢下来,或者追上你的部队,你那些兵力将不堪一击。”
夏尔“嗯”了一声,理论上这说法没错。
但仅仅只是理论。
话谁都会说,重点是实战中要能做到!
接着科布多给夏尔递上了一份文件:“这是我汇总的问题,还有为您准备的演讲稿,您看看……”
夏尔翻了翻,花了两分钟时间重点浏览演讲稿,但没耐心看完。
科布多显然是用理论与学员的理论。
夏尔知道这行不通,纸上谈兵永远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以,夏尔把演讲稿递还给了科布多。
“我知道该怎么说。”夏尔说。
科布多一脸为难,提醒道:“这是军校,将军,他们有完整的军事理论和系统的学习过程,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考虑什么才能打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