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败了德国人、奥斯曼人,还打败了英国人!”
“你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还有这场战争!”
……
这是在为夏尔造势。
但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反对夏尔的议员即便脸上不悦却无从反驳,只能静静的等掌声和喊叫平息。
夏尔先声夺人,不等议员发问抢先说:
“我说明我的来意。”
“我来此不是为自己发声,改变军装的款式和颜色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拥有的工厂没有纺织厂、没有染色厂,更没有生产军装的服装厂。”
“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不要让我们勇敢的士兵们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因素冒著生命危险。”
“这会让战斗变得更复杂,胜利变得更困难,活著变得不容易。”
……
坐在座位正中的韦尔斯在台下暗赞了声。
很高明的话术,夏尔一开始就申明是“为民请命”,如果有谁反对,那就是与人民作对置前线士兵的生死不顾,这个“罪名”可不小,它会让议员瞬间失去支持者甚至被人民唾弃。
但议员们却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阿曼德起身打断了夏尔的话。
“上校。”阿曼德问:“你反对的是军装鲜艳的颜色吗?”
“是的。”夏尔平静的回答。
“那么。”阿曼德说:“英国人的军装也有鲜艳颜色?”
“不。”夏尔回答。
议会质询通常很简单,别有用心的议员往往不会给受质询者解释的时间和空间。
“那为什么是身著鲜艳军装的法兰西军队获得胜利?”阿曼德问:“而英国人却一败涂地?”
会场瞬间一阵起哄:
“是的,胜负与军装是否鲜艳无关。”
“或者鲜艳的军装更能带来胜利。”
“这是法兰西的传统,更换军装就是向敌人妥协!”
……
夏尔等他们喊完,冷冷的回了一句:“先生们,如果你们这么认为,那么,我可以请你们穿著鲜艳的军装到战场走一趟吗?”
反对的议员瞬间势弱,他们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肯定,那意味著他们要走上战场。
否定,那就是要求别人穿著鲜艳的军装在战场上英勇作战,而自己却躲在后方当懦夫。
斯蒂德一众议员纷纷附和声援夏尔。
这时一名议员起身,他正色问夏尔:“上校,您是否意识到一点,这些鲜明的色彩不只是审美,它们还能让士兵仪容看起来生气勃勃,让士兵们振奋,这或许才是胜利的关键!”
“是吗?”夏尔微笑著反问:“为什么我没感觉到。”
“这是一种潜意识,上校。”议员回答:“红色代表一种冲动,它象征着鲜血,而进攻的基本要求就是冲动,它使士兵们更容易挺著刺刀冲向敌人而不是害怕甚至逃走。”
听到这夏尔似乎明白了。
法兰西的红军帽、红军裤似乎并不是“好看”与“不好看”这么简单,它还与法兰西的“进攻理论”有关。
打仗需要激励士兵向敌人进攻,当权者希望看到的,是士兵们在红色的心理暗示下,脑袋一热就挺著刺刀冲向敌人战壕,然后就取得胜利。
夏尔笑了笑,有理有据的回答:
“很遗憾,先生。”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在我指挥的所有取得胜利的战役中,没有一例是因为士兵因为红裤子红军帽的刺激而取胜的。”
“相反,从一开始,我就在命令他们躲在‘坦克’后保存自己。”
……
马上又有人起身反对:“上校,您是在反对‘进攻理论’?”
“可以这么说。”夏尔大方的承认了。
虽然这时期,反对“进攻学说”是异类,但贝当就是这么做出头的。
原因很简单,实战才是检验一切的真理,否则,就算把它说出花来也没用。
举座皆惊,就连斯蒂德都沉默了下来。
议员的特点是随大流,而此时大方向依旧是“进攻理论”,他们可不敢轻易逆流而上,哪怕这个人是夏尔。
接著,质询就由军装转向了进攻理论。
“那么,您是支持贝当的防御理论?”格雷维起身问,他脸上带著一丝得意,他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夏尔的尾巴。
“不。”夏尔摇头否认:“我同样不支持防御理论。”
这个回答把会场的议员们搞懵了,作战不是进攻就是防御,难道还有中间状态?
但的确有中间状态,而且恰恰应该是中间状态。
夏尔回答:“有时我们需要进攻才能取胜,有时却需要防御。”
接著他朝下方扬了下头,眼里带著自信和坚定:
“战场是很复杂的竞技,先生们,其复杂程度远超你们想像。”
“我们不能用简单的进攻理论或防御理论希望一直取胜。”
“那就像我们一度认为只用75炮就能打赢所有战争一样,这种想法最终会走向失败!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
会场突然沉默了。
议员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点:
夏尔的军事理论可能自成一派,它不同于传统的进攻理论也不是贝当的防御理论。
它是,夏尔理论。
一直以来,夏尔就是用这套理论在战场上获得胜利的!
也就是说,事实已经证明夏尔理论是正确的。
他们还能反驳什么呢?
第328章 钢盔
议会的质询在一些无聊的问题中结束,比如:
“上校,您是否以为自己的军事才能已经超过了福煦和贝当?”
“您认为他们的军事理论是错误的,那为什么他们同样能在战场上获得胜利?对此您如何解释?”
“您是否会利用自己的军事天赋为自己的企业谋福利?”
……
夏尔不慌不忙的一一作答:
“这不是军事才能的问题,先生,我们都在战争中摸索,我当然不认为自己已经超过他们。”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这是正常的。哪种军事理论正确,我认为这不应该由我回答,而应该由战场、事实和士兵们回答。这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士兵们的生命,他们有权选择用什么战术作战。”
“我在为我的企业谋福利?不,先生!我不这么认为,我一直在为法兰西人民谋福利!”
……
夏尔的回答避重就轻。
议员们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并非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们是聪明人,知道军事理论是“实践出真理”,对与错讨论了没用,也没有任何意义,它必须用在战场上并打赢了才能确定。
但他们还是这么问了,其目的是为了让夏尔同时得罪福煦和贝当。
前者是法兰西副总司令兼北方集团军群司令,他在权力虽不及霞飞但影响力却比霞飞大得多,因为此时全军都在使用他的进攻思想作战。
后者虽然是小丛,但此时已经崭露头角。
贝当因为一直推崇防御理论,因此少尉当了5年,中尉当了7年,上尉当了10年,战争爆发前他还是一名上校仅仅指挥一个团,而此时他已经58岁了。
正所谓时事造人,一战的堑壕战完美的契合了贝当的防御理论,他在战场上带著自己的部队屡创佳绩,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晋升为准将再晋升为少将,此时已是第三十三军军长。
同时得罪这两位元老,对夏尔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人以为夏尔刚愎自用无视尊长。
至于夏尔是否为自己的企业谋福利,议员们试图将夏尔打造成一个想要垄断军火市场控制国家的资本家。
虽然夏尔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嘴里可不能说,否则第二天报纸上马上就会对夏尔展开口诛笔伐了。
夏尔心下感叹:这是场战争,只不过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坑里。资本家们就像是拿著放大镜盯著夏尔,只要夏尔说错一句话,马上就会被揪住并无限放大。
好在夏尔知道如何应付,他只要表现得迷糊一些,说话似是而非,像是回答又像是没回答,他就成功了。
……
好不容易从议会脱身,夏尔回到了距离众议院不远的城防司令部。
加利埃尼似乎在等著夏尔,夏尔一出现在走道口,他就上下打量夏尔一番,说:“你似乎游刃有余,上校?我小看你了!”
“不算是。”夏尔无奈的回答:“我感觉比打一仗还累!”
夏尔说的是实话,四月的气温依旧寒冷,但夏尔走出众议院时已一身冷汗。
接著夏尔疑惑的问:“他们没告诉我结果,将军,通过或是不通过,没有任何人告诉我。”
“你以为马上就能出结果?”加利埃尼一脸揶愉的笑意,望向夏尔的眼神里带著一丝无奈:“他们至少需要讨论几天甚至更久,上校,如果通过了还要把议案送到参议院,参议院有权否决。”
“如果被否决,就结束了?”夏尔问。
“不。”加利埃尼轻轻摇头:“众议院还可以再次提案,如果被参议院否决了三次,众议院第四次通过,就不需要提交参议院了。”
夏尔明白了,参议院“否决”的另一个意思是“拖延时间”,决定权始终在众议院手里,众议院如果坚持通过某个议题就一定能通过,那只是时间问题。
难怪现代学习这种制度的国家效率如此低下,两院各党派的利益不同,互相拉扯彼此挖坑,最终就算通过了只怕也已经错过时机甚至不起无用了。
就像换军装,如果等这些程序走完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那时仗都要打完了,顺利通过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们才需要战时采购条例。”加利埃尼解释道:“它可以绕过议会采购装备,只是更换军装可不只是采购装备的问题。”
夏尔点头表示明白,就像议员们说的,它还关系到法兰西尊严及士兵们是否愿意进攻的问题。
这些蠢货,居然寄希望于红色军裤军帽能刺激士兵朝敌人冲锋。
夏尔脑海里回忆起奥斯曼军队红色的菲斯帽,他们也是在红色的刺激下才表现得如此英勇?
这或许可以为支持这观点的议员提供一个完美的论据了。
接著夏尔想到了头盔,他眼珠子一转,问加利埃尼:“将军,如果更换军装因为更为敏感无法列入战时采购条例,那么配备钢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