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281节

  林大官人不置可否的问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高长江只说:“当年沧浪亭归韩世忠所有的时候,韩府住宅区都在北边区域,也就是现如今的韩世忠庙。

  而沧浪亭在韩府住宅南边,以桥梁连接,并不是在韩世忠府邸内。”

  其实此时沧浪亭园林的制高点并不在假山上的沧浪亭,而是在西南角落里另一座积土堆起来的假山。

  最后林大官人登上了制高点,然后向四周眺望。

  向西远望,能透过盘门望到城外,今日天气晴朗,隐隐约约还看到了西边的山头。

  “那是尧峰吧?”林大官人指着隐约出现的山影,“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吴王的姑苏台就在那里?居然能望见西边的山影,这沧浪亭园子真是宝地。”

  西边的近处,就是紧挨着沧浪亭的苏州府府学了。至少未来三年内,林大官人的文科功名就是挂靠在这里的。

  看了几眼学宫,林大官人又点评道:“他日若有了女儿,不许她踏足此地。不然在这里看书生,成何体统。”

  向北边看,近处就是韩世忠庙。刚才高长江介绍过,这里原本是与沧浪亭配套的住宅区,只不过现在改成韩世忠庙了。

  如果想住在这里,最合适作为住宅区的位置就是韩世忠庙,这可就有点不好整了。

  在现如今观念里,随便拆祭祀先贤的庙,跟踹寡妇门刨绝户坟一样,属于缺大德的行为,林大官人也不敢背上这种口碑。

  林大官人一时也没想到太好办法,只能先按下心思,继续转向东边眺望。

  “嗯?”林大官人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群和尚怎么还在?”

  沧浪亭的东边就是大云庵,也是沧浪亭的原管理者。

  高长江无语,咱们社团只是把沧浪亭从大云庵和尚手里夺取了过来,又不是把大云庵灭了,大云庵当然肯定还在原处。

  林大官人很霸道的说:“我这个人,崇的是正教气学,拜的是历代圣贤!

  所以不喜欢佛道之流,更不喜欢家门口就有个和尚庙!”

  高长江有点暴躁的说:“坐馆别装裱了,直接说怎么弄他就完事了!”

  林泰来:“.”

  自己不就是习惯性的立一下牌坊吗,老高咋还急眼了呢?今天大姨妈又来了?

  近日春风得意,林大官人不跟老伙计一般见识,又说:

  “我的意思是,把大云庵和尚都迁到别处去,然后把韩世忠庙搬到大云庵原址!

  反正都是祠庙,连建筑格局都不用动,直接换塑像就是了。”

  至于说韩世忠庙搬到大云庵后,那韩世忠庙原址又该如何使用,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韩世忠庙这地块和沧浪亭在古代就是配套的,复原古代格局也不为过吧。

  这活当然又是高长江的,他不禁泪流满面,自己的志向曾经是陈宫,现在到底成了个啥?

  等林大官人规划和指导了沧浪亭项目复原工程之后,天色就临近傍晚了。

  从沧浪亭出来,东边就是苏州府府学,想了想还有点时间,林大官人就前往府学。

  毕竟今天是第一次公开活动,向学之心要表达出来。

  有必要找教官商讨一下未来三年的学业安排,以及如何确保自己的廪生资格。

  林泰来一行人出现在大门外时,老眼昏花的门子嚷嚷道:“要关门落锁了!你们请回吧!”

  话音未落,学宫门子就被扔到了门里的泮池里,扑腾了几下却不敢爬上来。

  蹲在水池里,门子大叫道:“有贼子闯门啦!”

  右护法张武跑过去破口大骂:“我家坐馆进宰相大门都不用禀报,进你们府学大门还敢拿捏!”

  左护法张文撇了撇嘴说:“这学校果然是最冷的衙门,门子居然连坐馆都不认识。”

  林大官人瞥了眼水池里的门子,吩咐道:“不用管他了,让他喊吧。把教官喊出来,就省得我们再进去找了。”

第305章 各处拜访

  2023-11-05

  府学与县学其实没有本质区别,也不存在府学生就比县学生社会地位高级的说法。

  只是大宗师考试过后,被录取的生员里,考试成绩比较优秀的人送入府学,其他人进入县学,然后待遇都差不多了。

  县学、府学、南北国子监组成了当今的儒生教育体系,统称为学校,也是科举之外的另一条读书人升级道路。

  林大官人作为今年吴县的道试案首,理所应当的被送进了苏州府府学。

  府学门子在泮池叫破了喉咙后,终于看到府学教授从明伦堂里出来,并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

  这教授姓崔,虽然他听到了门子的大喊“贼子”,一点都不慌。

  什么“贼子闯门”,那是不可能的!就学校这穷逼地方,哪个贼子能这么缺心眼?

  远远看到个雄壮巨汉站在泮桥上,崔教授立刻就明白,此人是谁了。

  肯定是至今为止,今年新进学生员里,唯一还没有来报道过的案首林某人了。

  听说这案首同时还在京城拿了个武状元,实在是令人情何以堪。

  崔教授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林泰来身前,淡定的问道:“可是林生?”

  林泰来回应道:“署苏州卫指挥佥事林泰来,见过教授。”

  崔教授:“.”

  你站在府学这里,用四品武官身份见九品教授,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要堂堂教官反过来对生员行礼?

  此后崔教授看了眼水池里的门子,寒暄说:“打人不好。”

  林泰来答道:“此人竟敢阻拦我进学校求学。”

  崔教授又道:“已经到了黄昏关门落锁的时间,各衙署都是如此。”

  林大官人讲理说:“难道到了傍晚,就不能求学了?”

  崔教授没奈何,顺着话头问道:“你要怎么求学?”

  林大官人透露出来意:“虽然我已经进学,但公务繁忙,只怕不能日日听讲。”

  崔教授耐心解释道:“林生可能误会了,现在风气浮躁,学校已经不是日日聚讲了。

  如今的惯例是,每旬聚讲一次,每月会文一次。”

  林泰来早有想法,直接说:“每月会文一次尚还可以,每旬听讲实乃太繁。”

  崔教授无语,一个月三次听讲都嫌麻烦,就交篇文章,那你还进什么学啊?

  稍加思索后,崔教授又很委婉的答道:“只参加每月一次会文,不听讲的生员,只有极少数天才或者家学渊源者可以。”

  林大官人十分霸气的反问道:“难道我不是天才?”

  崔教授:“.”

  如果这样聊天,那是没法聊下去的!

  好歹是个为人师表之人,崔教授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面对打遍苏州的林泰来,别人或许担心被打,但崔教授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好歹也是教师身份,只要林泰来敢动手,他就敢躺!

  以后林泰来就背上一个打老师的名声了,那吃亏的还是林泰来!

  林泰来连忙又指着旁边孔庙说:“每月初一、十五的小祭,和春秋二季的大祭,祭品都由我承包了!”

  这时代学校和孔庙不分家,都在一起,归教官管理。

  崔教授冷哼道:“愿意提供祭品的人多了,何须伱林生?”

  林大官人毫不犹豫的说:“我提供的祭品数目翻倍!”

  听到翻倍,崔教授犹豫了,迟疑了。

  学校作为最穷的衙署,外快实在有限,教授名为教师,其实根本管不住生员。

  那帮秀才的命运前途,全都在提学官大宗师手里,学校教官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所以本地秀才们不会把学校教官太当回事,各种孝敬更是少得可怜,逢年过节有两包点心就不错了。

  府学教授本身又只是九品而已,收入十分清贫。

  于是祭祀孔圣人的祭品,就成为教官为数不多的外快来源之一。尤其那些肉,都是教官的油水。

  林大官人说提供祭品翻倍,听在崔教授耳中的意思,就是合法外快至少翻倍。

  “这也不是不行.”崔教授说。

  林泰来又指着西边沧浪亭方向,继续说:“近日沧浪亭已经收归我有,我愿意将沧浪亭对崔教授开放。

  今后崔教授与友人聚会,可以去沧浪亭,有这个脸面的人可不多。”

  教官也是文人,是文人就有装逼需求,能带人去沧浪亭聚会肯定有面子。

  于是崔教授不再犹豫和迟疑,“林生毕竟还在为国效力,是该特殊照顾一二。

  回头将每次聚讲概要送到林生手里,就算是听讲了。

  如果林生公务繁忙,每两三个月到府学露个脸就行,主要是一次都不出现也不好。”

  “有劳崔教授通融了。”林大官人连个谢字都没说,这就是地位和实力的象征。

  目的达成,林大官人与崔教授辞别后,便离开了府学。

  刚回苏州城,要办的事情实在太多,把府学教官摆平,算是了结一桩。

  此时天色开始昏暗,城门大概是落锁了。

  也就是说,林大官人一行现在出不了城门了,无法回胥门外南濠街更新书院住处,只能在城中留宿。

  选择有好几个,可以投奔张老师家,顺带拜见老师;也可以投奔申府,顺便与盟友申二爷把酒重逢,秉烛长谈。

  如果想图一个清净,也可以桃花庵住一晚,那里已经被打扫修葺过了,也放置了床具桌椅。

  念及此,林大官人长叹道:“不想耽误的时间久了点,已经无法出城。本来还想着,今晚回去看看待产的黄五妹。”

  于是不能出城的林大官人果断选择城北孙怜怜家,在这里浪费了一晚上时间。

  又到次日,林大官人在心里排列了一下优先顺序,就去了申府拜访。

  主要是分量最重、优先度最高的江南应天巡抚赵志皋,目前人在南京,按惯例估计要等九月初秋收之前才会返回苏州。

  等进了申府大门,就看到申二爷板着脸,坐在前厅,连个起身虚迎的动作都没有。

  林大官人诧异的问道:“这又是谁惹到嘉二爷生气了?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申用嘉讥讽道:“这不是荣归故里的林状元么?听说林状元昨日就进了城,难得百忙之中,还有空来我家做客。”

  先前林泰来在苏州一直打着申府门客旗号招摇过市,还尊奉了申二爷当盟主。

  如今林泰来回到苏州又进了城,按礼说,应该先来申府拜个门子,以示尊重。

  结果昨天在沧浪亭晃荡了大半天,晚上又去了孙美人家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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