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林博士大吃一惊,一般人可能不懂其中意思,但熟悉文学史的都明白!
弇州公就是天下文坛盟主王世贞,当今文坛公认的扛把子!
如果放在武侠小说里,这就相当于武林盟主要召开武林大会!
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说:“又又又又要评选复古派宗门五子了?”
“你这都能猜出?”冯时可再次震惊!
这个不知道是打手还是书手的壮汉,也太懂文学行业了吧?这连续四个“又”,说明他是真懂的!
这比能猜出自己身份,还要令人惊讶!
王世贞是复古派大佬,主盟文坛以来,先后评选过广五子、继五子、末五子三代复古派宗门人物。
如果不好理解的话,就理解成“云鹤九霄”。
如今末五子大部分老的老死的死,撑不起宗门了,所以要再评选一次新的五子组合了。
而且这是王世贞在世最后一次评选五子组合,再过几年,王世贞就去世了。
此时林泰来忽然又想起,冯时可就是历史上的“文学中兴五子”之一,就是水分特大.
大明这文坛也太黑了!林博士心里忍不住叹道,冯时可这水货都能被评选为“文学中兴五子”。
更可悲的是,自己居然还要巴结眼前这个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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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能不能好好说话?
“冯二老爷啊.”悄然之间,林泰来对冯时可的称呼稍微变得更亲近了。
见对方没有表露出反感,林泰来才继续说:“恕在下直言,您想入选新五子的难度很大。真不是说冯二老爷您不行,而是对手很多很强。”
冯时可风轻云淡的说:“我到苏州来,只是拜访旧友,以及参与文坛盛会而已。些许虚名,并不放在心上。”
林博士仿佛没听见冯时可的话,继续说:“在下认为,新五子中,有两个位置已经固定。
其他人只能争夺其余三个位置,胜算最大的有七八人,既然冯二老爷无意于此,那就不用赘述了。”
“其实我也想知道,在你们外人眼里,怎么看待新五子人选的。”冯时可忽然很热心的问道。
校书公所总管徐元景心里快气炸了,你们两个真没完没了是吧?费尽力气把林泰来叫到公所,是干什么来了?
如果是平常人,早就被按住打了,哪还有机会和贵人聊天。
但林博士不是平常人,公所这边也不愿直接动粗,所以才让林博士争得了一点话语权。
徐总管终于还是忍无可忍,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响动,打断了越谈越投机的两人。
但徐总管又不能对冯时可撒气,便压着情绪说:“冯老爷是贵客,但是不是先等一等?我们公所找这个姓林的,还有账要算。”
冯时可本来对算什么账是没兴趣的,但现在就有兴趣了,好奇的问:“他做了什么事,叫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徐元景怒道:“我苏州城花界四大金花,他一下午强挑了三家!”
冯时可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林泰来,“强挑?难道你不给钱白嫖?”
林泰来:“.”
不知道想用诗词抵账,算不算白嫖?
徐总管反倒先急眼了,如果传出了被一个粗汉放倒所有护院然后强行白嫖的风声,那几个美人的逼格还要不要了?
“冯老爷莫要乱说!”徐元景连忙叫道:“只是此人恃强逞凶,无缘无故殴打各家护院而已!”
冯时可难以置信,据他所知,花榜前列档次的护院少则七八,多则十一二,都是很强健的人。
林泰来虽然看起来非常高大威猛,但要说他一个人能连挑三家护院,鬼才信!
感到自己智商被侮辱了,冯时可不悦的说:“徐总管能不能好好的说话?休要拿我当黄口小儿欺哄!”
徐元景顿时也来了脾气,你冯老爷虽然是贵客,但总在这里捣乱就过分了,他们徐家一样也有贵人!
“我们公所的事务,就不劳冯老爷过问了,也不必向冯老爷解释。”徐总管稍微强硬的回了一句。
冯时可想到自己是个外来者,也就不打算和徐总管计较了。过江龙让着点地头蛇,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但在这时候,林博士突然向前一步,靠近了门槛,对着徐总管大骂道:
“你这个忘八头子,是不是当了总管就忘了本,胆敢对冯二老爷无礼!
我林泰来真就看不过眼,你怎么配跟冯二老爷耍脾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徐元景:“.”
等反应过来开后,徐元景勃然大怒!
所谓忘八就是后世所说的龟奴,风月场男性杂役的统称。
徐总管自认也是有身份的人,没想到冷不丁的被骂成忘八头子!
虽然本质上说的也不算错,但不生气就不是男人了!
徐总管怒不可遏的举起茶杯,狠狠向林泰来砸过去,但被林泰来敏捷的闪避了。
茶杯摔在了外面石阶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像是一个号令,十数手持棍棒的打手顿时从前院影壁后闪了出来。
林泰来娴熟的伸出了双手,张家兄弟麻利的窜上台阶,同样娴熟的将两条铁鞭放入林泰来手中。
此后林泰来跳下月台,在院中与打手们游斗起来。
来之前,林泰来在衣服里套了几层牛皮,抗打击能力更强,身上偶尔挨一下棍棒影响不大。
但打手们只要挨上一鞭,基本就要伤残了,减员更快。
三十多回合过后,冯时可扫视着满院的伤员,再看看一柱擎天的县衙林书手,久久无语。
大概也许可能,徐总管刚才并没有侮辱自己智商?这位林壮士确实有连挑三家的能力?
这踏马的到底是书手,还是打手?
林博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用铁鞭指着徐元景徐总管大喝道:“我就问你,能不能对冯二老爷好好说话?”
卧槽尼玛!徐总管在自己的想象中,已经冲上去把林泰来砍死了!
冯时可赶紧抬起手说:“啊,算了算了!这位书手,先放下你的铁鞭!”
此地主人徐总管势孤力单,弱小无助,已经不方便说话了。
冯时可便又代替徐总管,对林泰来问道:“先前你为何连打三家门院啊?”
林泰来冷哼一声,随手挥动铁鞭说:“在下只是慕名前往,想要与美人们深入研讨诗词而已。
但他们各家狗眼看人低,作为开门迎客的场所,却忘了待客之道四个字怎么写!
他们就像徐总管一样,不会好好说话!在下不得不仗义出手,惩戒一二,叫他们吃个教训!”
“深入研讨诗词?”冯时可十分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刚才他有多怀疑,徐总管在侮辱自己智商;那么现在就有多怀疑,林泰来也在侮辱自己智商!
林泰来回应说:“冯二老爷如若不信,在下每家都题壁留诗了,尽可去打听!”
冯时可又问:“都是什么诗?读来听听?”
一直在装死的徐总管忽然叫道:“不要读了!”
冯二老爷今天可能是来谈大业务的,如果本来意愿上肯出一百,听完那几首诗后,也许就变成五十了。
“就算留了几首歪诗,想必也是代笔之作!”徐总管不服气的说。
冯二老爷很较真的说:“那我现拟个题目,一试便知。”又对林泰来说:“就以你这次打三家的事情为题!”
林博士稍加思索,出口朗诵说:“花场名姬多发颠,春来争榜太飘然。人生有打须当打,一棒醍醐灌醴泉!”
冯时可先是愕然片刻后,才开口道:“你这个棒,它正经吗?”
林博士无辜的说:“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这可是正宗的佛门典故,冯二老爷你想到哪里去了?”
冯时可摇了摇头,叹道:“你让我想起了另一位友人。”
这次换成林泰来好奇了,连忙问道:“乃何人也?”
冯时可答道:“你们姑苏的张幼于!”
林泰来:“.”
冯时可又补充了一句:“感觉你们一样变态!”
林泰来慌慌忙忙的摆手:“不能比!不能比!在下何德何能,敢与张幼于相比!”
这位张幼于堪称晚明第一变态,怪诞型名士的代表人物,敢穿女装上街的,醇厚端方的林博士真心比不过。
此后冯时可又转头对徐总管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让我碰上了,那我就来做个和事佬!
被打的那三家美人,我都包下了。等弇州公到了苏州,我保准把她们送到弇州公身边服侍!
这也算是能弥补她们的损失了,如何?”
徐总管掂量了一会儿后,点头道:“如此也可,我替她们应承了!”
能服侍天下文坛盟主,都是涨身价名望的机会,想必那些美人没什么不同意的。
然后徐总管又加了一句:“如果我们苏州美人服侍王公,便不许再有南京来的美人一起!”
不是徐总管做人敏感地域观念严重,说起来也很气人。
当今苏州城本土第一等级名士里,王稚登与南京秦淮河的马湘兰处CP,张幼于与南京秦淮河的赵彩姬处CP。
本来风头就不如人,现在又出了个连打三家还写诗贬低本地美人吃里扒外的林泰来,简直岂有此理!
第27章 一波又起
松江府与苏州府比邻,同样名人辈出,两边士人交往十分密切。
比如前年才挂掉的原首辅徐阶就是松江府的,近些年名声鹊起的董其昌也是松江府的,如不出蝴蝶效应,下届状元也是松江府的。
所以出身松江府狗大户并中过进士的冯时可,在隔壁苏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很是有几分面子的。
在做人敞亮的冯二老爷的斡旋下,县衙打手兼书手林泰来与校书公所的纠纷暂时就算翻篇儿了,至少在表面上是。
但徐总管暗暗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把冯时可许诺的好处吃下后,就在苏州城娱乐圈彻底封杀林泰来!
在场的吴县县衙礼房的韩司吏目睹全程后,唉声叹气的先行告辞了。
那粮科章廷彦说是让林姓书手前来赔礼道歉,结果就是手持双鞭来赔礼?
算了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表面解决了,就不要再多事了,混官场就讲究一个难得糊涂。
眼看一切风平浪静,徐总管开始与冯时可商讨,应该怎么欢迎即将到来的王世贞大盟主了。
此时忽然有个杂役跑到前院,对着明堂里大呼小叫:“总管不好了!在花魁白美人那边,又有几个人打上门去了!”
杂役口中的白美人,就是上届苏州花国榜的状元,号称清倌人的那位,前天被林泰来挑掉的三家之一。
校书公所总管徐元景感觉自己的心态要炸了,这踏马的都是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端端的秦楼楚馆、章台花场,什么时候成了打打杀杀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