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这般的意气风发,才能称得上人生的快意事。
为了能名盖父兄,而不是承一个生子当如孙仲谋的雅号,孙权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拿下淮南和徐州。
尤其是张辽八百破十万后,恼羞成怒的孙权就一直在死磕合肥。
显然。
孙权想得有点儿多。
死磕合肥都拿不下合肥,更别提抢夺徐州,成就楚霸王大业了。
不仅如此,孙权在两年前还向曹操请降,才让曹操从濡须口退兵。
虽然曹操退兵后孙权又不承认请降了,但孙权这打合肥的想法也淡了许多。
吕蒙又以“打徐州容易,守徐州难,趁着我们这些能打的还活着,拿下荆州,保守江南”为由,反复的劝孙权。
最终。
孙权认清了现实:不是楚霸王那块料,那就只能退保长江。
于是孙权在鲁肃死后,就任命吕蒙为都督,让吕蒙在陆口布局。
吕蒙也是积极的在陆口广施恩义,结好关羽。
不仅如此,吕蒙更是在去年曹仁进讨关羽的时候,趁着秋冬季节故意来了个失足落水,染上了风寒。
这一病,就病到了现在!
不得不说,吕蒙这招是真的狠!
别人都是装病,吕蒙是真病!
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开的药,硬是让吕蒙喝了小半年的药还没死。
“关羽如今到何处了?”吕蒙闭眼询问。
如诸葛乔判断的一样,这是关羽和吕蒙互相试探的机会,吕蒙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当关羽的使者传达关羽有意相邀一见时,吕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李异小声答道:“预计下午就能抵达洪湖口。”
吕蒙起身:“来得比预计的更快,关羽这是片刻不敢耽误啊。备船,我也得去洪湖口见关羽了。”
李异忍了片刻,道:“都督,江上风大。末将以为,这关羽不见也罢。”
吕蒙冷笑:“关羽本可走云梦通渠入竟陵,如今却要绕夏水走沔阳,更要邀我相见。”
“这是不放心我啊!我若不去见关羽,关羽必生疑虑。”
李异担心道:“可将军你的身体?”
吕蒙的双眸中闪过几分狠辣:“就是要让关羽亲眼见到我这将死的模样,关羽才敢放心去打襄樊啊。”
不顾李异的劝阻,吕蒙当即披上素衣,乘船来到洪湖口静候关羽。
远远瞧见关羽的大船到来,吕蒙的瞳孔也瞬间紧缩。
“不仅是不放心我,这还是来示威的啊!”吕蒙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关羽在荆州经营多年,这大船的体型已经跟江东水师没什么区别了,也就数量比江东水师少。
“不能再拖了。”
“趁着关羽去打襄阳,这次一定要将荆州拿下。”
“否则让关羽继续打造大船,顺流而下,江东将难以抵挡!”
久经战阵的吕蒙,敏锐的觉察到了关羽水师的厉害处。
水师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小船,而是有多少大船。
大船越多,就代表水师的续航能力越强,能打的战事规模也就越大。
想到关羽一个北方武将,竟然能将水师玩得这么溜,吕蒙心情更沉重了。
昔日曹操在赤壁折戟沉沙,就是因为北方武将不懂水师,江东占了地利的便宜。
而现在,江东面对荆州,却没有地利的便宜。
“都督,关羽的船靠近了。”李异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木盾,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意外。
吕蒙却是挥了挥手,示意李异退下:“关羽又岂会是暗箭伤人的鼠辈,退下吧。”
待得两船靠近,吕蒙登上船头,向关羽遥遥拱手问礼:“君侯,多日不见,你愈发的英武了。”
关羽见吕蒙身披素衣、形容枯槁,不由眉头一蹙:“吕都督的病,还未痊愈吗?”
吕蒙轻叹:“承蒙君侯挂念。这征战沙场的人,身上难免会有旧伤,上次落水受了寒,又牵引了旧伤。”
“这半年以来,多亏军中良医调养,我才能苟活几月,昔日我曾感叹周都督和鲁都督英年早逝,壮志未酬。”
“再过几月,恐怕我也得追随两位都督而去了。”
吕蒙的语气微微有些缓慢,这一通话说完,脸上又起了几丝红晕。
“吕蒙难道真的病了?”关羽心中犯疑。
虽然一直都有情报说吕蒙患病,但关羽并不相信。
吕蒙如今也才四十出头,一般的落水引起的风寒,又怎么可能半年都不能痊愈?
关羽只当吕蒙是故意为之,却不料今日见到的吕蒙,却是形容枯槁不复往日威风。
“江东是无人可用了吗?吕都督病重如此,吴侯也不肯让吕都督回建业养病?”关羽眯着丹凤眼,言语试探。
吕蒙佯作无奈:“君侯误会了。吴侯早就劝过我,只是我以为我这病能痊愈,却不曾想愈发的严重。”
“或许过段时间,君侯就能听到我回建业养病的消息了。”
“若有余力,我也想出兵江夏,替君侯牵制文聘,君侯就可以安心去打曹仁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本章完)
第60章 这必定是吕蒙的苦肉计
吕蒙表情落魄,言语有不甘亦有认命,再配合那形容枯槁的病躯,即便是关羽都不由多了几分感触。
壮志未酬,却已病老,何其的可悲。
而在关羽身旁,披甲戴胄拉下面盔遮住了面容的诸葛乔,亦是被眼前的吕蒙震撼。
“真是个狠人啊!”
“失足落水,感染风寒,不仅半年的时间未能痊愈,更是形容枯槁将死模样。”
“若非提前知道吕蒙会偷袭荆州,就吕蒙这演技,谁来了都得迷糊。”
“后世有人常言,诸葛武侯谨慎过头;可用兵本就涉及生死,若不谨慎,走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吕蒙不可小觑,论阴险和狡诈,吕蒙远胜常人。”
“虽然我以身为棋入局荆州,布置了不少后手,但吕蒙为了夺荆州同样不惜以命下注。”
“这局,既决高下,也分生死,不得不万分谨慎。”
诸葛乔看向吕蒙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若非提前给关羽分析了吕蒙可能再偷袭荆州的可能,以及这两个月来逐渐得到了关羽的青睐和信任,换个人来谁能劝说关羽?
就吕蒙这将死模样,再演一出回建业养病的戏,关羽得有多强的疑心病才会去怀疑吕蒙有偷袭荆州的意图?
关羽和吕蒙没有聊多久。
双方本就是来试探对方以及迷惑对方,又不是真的老朋友叙旧,目的达到,自然就不会再多聊了。
回到船舱。
关羽将头盔取下,面色凝重。
吕蒙的病情,让关羽不由对先前的分析多了自疑。
就吕蒙那将死模样,又还能活几个月?
是否还有必要为了吕蒙而在南郡和宜都郡驻防大量的兵力?
“阿乔,你有什么想法?”
关羽轻轻抚摸美髯,心中在想着荆州的兵力调配。
糜竺担心关羽兵力不足,征战多年的关羽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吕蒙在陆口,让关羽不得不留下重兵防守。
看到吕蒙那将死模样,关羽心中的想法稍微有了些改变。
关羽没有武断的下决定,而是将问题抛给了诸葛乔,想要先听听诸葛乔的想法再进行决断。
诸葛乔也取下头盔,表情同样凝重:“观吕蒙的面容和精神,的确是风寒未愈且有加重的面相。”
“倘若吕蒙依旧要留在陆口执掌军务,未必能活过今年的冬天。”
“只是.”
诸葛乔顿了顿,凝声又道:“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且不论吕蒙是真病还是故意拖延病情,似这等迟暮病况,孙权必定心哀。”
“若吕蒙再身拖病情,直言要替孙权在荆州征战最后一场,我料孙权必举江东之力来抢荆州。”
“我更倾向于:这是吕蒙为夺荆州故意演的苦肉计。”
“计有云: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正常的情况下,人是不会自我伤害的,若他受害必然是真情;兵者诡道,利用这种常理,用兵者就可以假作真,以真作假。”
“如此施为,离间计就可以实行,这样就如同蒙骗幼童一样,蒙骗敌方,让敌方为我方所操纵,就可以抢得吉兆。”
关羽有自疑,诸葛乔不会自疑,相反,吕蒙今日那枯槁病躯,让诸葛乔更为谨慎。
“苦肉计吗?”关羽眉头紧锁,仔细的琢磨诸葛乔对苦肉计的阐释。
越是顺着诸葛乔的思维去理解,关羽越发觉得苦肉计的可怕。
想到刚才,对吕蒙那下意识产生的“壮志未酬,却已病老”的共情感慨,关羽也忍不住惊出几丝冷汗。
“若真如阿乔猜测,那么吕蒙就已经将夺取荆州,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了。”
“宁可自我伤害,也要让关某疏忽大意,对江东疏于防范吗?”
“真是令人厌恶而又可怕的心计!”
想到这里。
关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微眯的丹凤眼也随之睁开:“阿乔既然识破了吕蒙的奸计,定然也有应对之策,可细细道来。”
诸葛乔见关羽认同了自己的分析,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若关羽坚持认为吕蒙没什么威胁了,诸葛乔还真不一定能劝服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