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赢了,关某从此退兵回襄阳,此生绝不北伐;倘若关某女婿侥幸赢了,你曹子孝就回沛县老家如何?”
曹仁握紧了手中的长槊。
让夏侯尚跟诸葛乔比高低?
夏侯尚若有这本事,早就拿下上庸了!
气氛变得诡异。
关羽不上岸,曹仁不敢走。
双方就在这僵持。
只不过。
关羽是在船头垂钓,曹仁却只能干瞪眼。
等了片刻。
曹仁气呼呼的回营,然后又让军士搬了酒水在岸边。
几个身强体壮的军士在岸边角力相戏,曹仁则是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饮酒作乐。
又有一群军士时不时的对着关羽大骂,以此来激怒关羽。
虽然关兴等将很想上岸跟曹仁厮杀,但关羽却是气定神闲,仿佛没听见魏兵的谩骂似的。
夏侯尚见状,低头给曹仁出了个主意。
曹仁大喜,遂令夏侯尚上前骂阵。
“关羽,可还记得刘备在长坂坡上急急而奔?”夏侯尚一开口就是王炸。
骂关羽不打紧,提刘备就犯了关羽的逆鳞了。
见关羽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夏侯尚大笑:“世人常言刘备仁德,我却道刘备自私自利。”
“不仅抛妻弃子独自逃窜,连两个女儿都成了大将军亡弟的小妾。”
“关羽,你应该很想知道刘备那两个女儿如今在何处吧?”
“哈哈,她们都给大将军的亡弟陪葬了,是活殉哦!”
“刘备的女儿也只配给大将军的亡弟陪葬,你关羽又如何配跟大将军相提并论啊?”
咔嚓。
关羽手中的鱼竿应声而断。
关兴更是怒极请战:“大将军,我要杀了夏侯尚这狗贼,请许我出战!”
关兴身后众将亦是纷纷请战。
夏侯尚见船头汉将皆是愤怒,又见关羽的鱼竿折断,暗暗高兴。
不怕关羽发怒,就怕关羽不上岸!
然而。
夏侯尚期待的场面并未出现,关羽只是将手中断裂的鱼竿扔进淯水中。
“换鱼竿来!”
关羽撵髯大笑。
关兴怒极不从命:“大将军,夏侯尚狗贼羞辱陛下,请允许末将登岸!”
关羽眯了迷丹凤眼,喝斥道:“骂你几句你都忍不了,如何能成大器?”
“速换鱼竿,再敢言战,仗刑八十!”
关兴握紧了拳头,忿忿不平的返回船舱,给关羽取来新的鱼竿。
那鼓起的青筋,暴露了关兴内心的愤怒。
见关羽再次甩钩垂钓,夏侯尚不由心惊:这都能忍?
最恶毒的话都骂出来了,关羽依旧不肯上岸。
一时之间,夏侯尚也词穷了。
“夏侯尚,你这骂阵的水平不行啊。”关羽见夏侯尚不再喝骂,淡淡开口。
“怪不得曹仁不肯答应关某的比试,你远不如关某女婿多矣。”
“你夏侯尚文不成武不就,滥行匹夫,一介庸才,却在关某面前狺狺狂吠。”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关某平生仅见啊。”
关羽的话不疾不徐,即无声色俱厉的喝斥,也无嚣狂恣意的谩骂。
配上关羽那本就傲气的双眸,仿佛高高在上的神佛在对蝼蚁居高临下的说教一般。
这般语气和态度,听得夏侯尚内心既火大又憋屈。
火大的是挨了一阵骂,憋屈的是夏侯尚词穷了。
“让夏侯尚回来。”
后方的曹仁也忍不住了。
让夏侯尚去骂阵,结果夏侯尚反而词穷了,这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夏侯尚无奈,只能退回。
“大将军,那关羽太能忍了,我怀疑这其中必有奸计!”夏侯尚犹自忿忿不平。
曹仁蹙眉:“关羽有恃无恐,我等又无法尽猜其意,难以取胜。”
“夏侯尚,你引骑兵在安众和淯阳两地巡视。”
“倘若诸葛乔出兵安众,可速速来报。”
关羽见曹仁不再来骂阵,遂也收起鱼竿返回船舱。
怒气不消的关兴,默然不语的跟在关羽身后。
见状。
关羽轻轻摇头:“安国,你如今也位居一郡太守,怎还如此沉不住气?”
关兴怒不可遏:“可夏侯尚在羞辱陛下!还拿陛下的女儿说事,我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关羽目光凛冽:“愤怒,只会让你失去理智;想杀夏侯尚,也不急在此时。”
“你要记住:这次北伐的目的是进取宛洛,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夏侯尚。”
“得了宛洛,哪怕夏侯尚逃到了辽东,辽东的公孙渊也得将夏侯尚的头送给陛下请罪。”
关兴脖子一扭:“我记得目的,可我就是难解心中气。”
刘备的女儿,亦是关兴的少时玩伴。
不仅仅是刘备受辱了,关兴亦是受辱。
关羽看向宛城的方向:“曹仁出城了,伯松的计划也要开始了;想杀夏侯尚,你会有机会的。”
关兴微微吃惊:“伯松的计划?什么计划?大将军你可从未说过。”
关羽嘴角泛起笑意:“安国,这就是你不如伯松的地方。”
“你往往只注意眼前的利弊荣辱;而伯松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是宛城!”
“用不了多久,曹仁就会后悔在此地跟我对峙了。”
安众西面。
隐秘而崎岖的小道上。
无当飞军翻山越岭,行走如飞。
而在平坦的大道上,又有一支汉兵押运辎重粮车徐徐而行。
留守安众的曹楷见状,连忙关闭四门,在城头部署防御严阵以待。
“大将军神机妙算,诸葛乔这厮果然想乘虚而入!”
看着城下高举的“汉辅汉将军诸葛乔”大旗,曹楷暗暗佩服曹仁的睿智。
然而。
接下来汉兵的举动却是让曹楷惊疑不定。
只见汉兵在城下挖了个坑,竖起一杆大旗,大旗上书“汉兵过境,好狗不挡道!”
在立了大旗后,汉兵直接绕过安众城就往宛城的方向行军。
“诸葛村夫!”
曹楷一拳砸在城墙上。
出城吧,担心城外有伏兵;不出城吧,城外这杆大旗灼目而刺眼。
最终。
曹楷还是忍住了出城的冲动。
曹仁大军在外。
若安众城因为冲动出城而丢了,即便曹楷是曹仁的亲儿子也逃不了军法处置。
想了想。
曹楷用吊篮放下几个军士,将城外的大旗砍倒,又让这几个军士去寻城外的斥候。
“安众城的守将倒是挺谨慎的。”
“按将军计划行事。”
押运辎重粮车的邓凯、文布、樊友、吴砀和曾夏,聚首商议后,撤掉了城外的伏兵。
又跟辎重粮车合兵一处往宛城而走。
看到城外的伏兵,曹楷再次低声咒骂:“狡猾的汉狗!”
两军维持了微妙的相安无事。
虽然不知道汉兵具体要前往何处,但曹楷也不想多生事端。
不求无功,但求无错。
守好安众,是曹楷唯一的任务。
另一边。
得到情报的夏侯尚,对汉兵的举动亦是惊疑。
“绕过安众,莫非是要去打宛城?”
“可安众距离宛城百余里,轻兵前往还能奇袭,押运辎重粮车没有五天根本抵达不了宛城!”
“诸葛乔又在玩什么诡计?”
夏侯尚不敢大意,分出百余骑去追踪汉兵的行踪,又分出五十骑去穰县打探情报,然后才返回跟曹仁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