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之急,是要集中精力对付刘备。”
张郃暗叹,不再在此事上跟曹彰争执:“诸葛乔夺了安定郡,随时都可能去偷袭长安。”
“我已令骁将郝昭引五千兵前往池阳驻防。”
“只是我从陈仓撤兵,就无法再威胁刘备后方了;刘备没了后顾之忧,来日定会驱兵猛攻。”
“如今我军新败,士气未复;而刘备新胜,士气正旺。”
“我认为,可暂避刘备锋芒,在武功水至长安城的百余里,每隔十里布寨。”
“刘备夺得一寨,我军就退守一寨。”
“如此施为,既可增加刘备的补给困难,也可消耗刘备的士气,同时也能减轻我军的运粮压力。”
“刘备以八百勇卒入镇西将军中军,定是对镇西将军有小觑之心。”
“若见我军连战连败,刘备必生骄矜之心;待其士气消弭、骄矜无备时,镇西将军再引兵反杀,定有所获。”
自古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刘备锋芒最盛的时候避其锋芒,这是最稳妥的应对。
张郃谨慎,然而曹彰却不这般想:“左将军,刘备这次出征也就五万兵左右。”
“他在五丈原要留人,在陈仓也要留人,真正能战的不会超过四万。”
“左将军有万余人,我现在也有五万余人,这加起来有七万人左右。”
“若是再算上郿县和长安城的,也还有八万多人。”
“以多打少,还要暂避锋芒,岂不是让刘备耻笑?”
“我方被刘备戏弄,如今就要退避三舍,这若是被小人传到陛下耳中,岂不是让陛下误以为我不知兵?”
“用兵就是勇气,若没了勇气,还如何让将士效命?”
“刘备若敢来,左将军就与我一同迎敌!”
“昔日我以千余步卒就能击败数千乌桓,如今有数万兵马在手,两倍于敌,难道还打不过刘备吗?”
“刘备也就敢趁夜用诡计,若是正面对峙,他如何是我的对手?”
虽说被刘备赢了几阵,但曹彰不认为刘备就占了优势。
曹彰人多,只要不大败,输几阵也输得起!
张郃有些无奈。
孟达如此,曹彰也如此。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经历挫折的人,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曹彰打乌桓和鲜卑,打出了极强的自信心。
毕竟打乌桓和鲜卑的时候,曹彰都是以少胜多,一往无前。
现在以多打少来打刘备,却还要暂避锋芒,这让曹彰如何能接受?
若不是为了大局,张郃都懒得多劝,爱咋滴咋滴!
可为了大局,张郃必须劝。
若让曹彰也跟孟达一样被击败生擒,那这关中就真守不住了。
“镇西将军。”
张郃凝声再劝。
“暂避锋芒并非是怕了刘备,而是故意示弱,尽可能的减少我方在军粮压力上劣势。”
“昔日官渡之战,袁绍兵多而先帝兵少,袁绍的军粮压力却远胜于先帝。”
“故而先帝采取的对策就是偷袭袁绍粮道,趁袁绍军中无粮,一举击破。”
“如今刘备虽然兵少,可刘备在五丈原有粮仓,而我军的军粮却要走长安运来。”
“刘备久经善战,必然会寻机来劫掠我军军粮。”
“倘若粮草被劫,即便我军人多,也会因为缺粮而作鸟兽散。”
“不可不谨慎啊!”
曹彰脸上的笑容消失:“左将军,关中不比河北。”
“我军的粮道都是沿渭水而走,刘备若真敢遣将去劫粮,岂能不绕过我军营寨?”
“东面的傥骆道,我也驻扎了兵马守住道口,刘备是没可能跑到我后方的。”
“最多是北面的诸葛乔或许有些机会,可左将军你已经遣将驻防。”
“我军后方万无一失!”
“若是立寨后退,让刘备推进到了郿县、武功山或周至、小槐里,刘备完全可以绕过我去打长安城。”
“还谈什么反击?”
顿了顿,曹彰又道:“左将军,我召你回来,不是让伱教我如何统兵布阵的。”
“若非刘备和诸葛乔这两封信故弄玄虚,我心中有疑惑,我又岂会召你回来?”
“此事就不再讨论了,左将军麾下多有能征善战的骁将猛卒,正好助我击败刘备。”
张郃见曹彰执意如此,遂不再相劝。
毕竟。
曹彰才是主将!
见张郃不再劝,曹彰遂令人将孙臧和邹岐斩首示众,告诫军中不得有人再“构陷同僚、散布流言”。
可怜这孙臧,自以为能傍上曹彰这棵大树,却被曹彰如杀鸡宰狗一般轻易给砍了。
邹岐更是后悔。
若是直接去找司马懿,司马懿定能保邹岐性命。
邹岐偏偏要去怀疑司马懿,妄想在曹彰面前立下功劳来抵消丢临泾城的罪。
于禁听闻张郃回营,孙臧和邹岐相继被斩,这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
虽说曹彰没有取消禁足令,但有张郃在军中,于禁也是放心不少。
有了张郃这万余劲卒的加入,曹彰顿感信心爆棚,竟直接遣人给刘备下战书,要约战武功水东岸。
更是豪言“一战定乾坤,怕死就别来。”,以此来激怒刘备。
收到曹彰战书的刘备,只是冷笑的批了回复,让曹彰的信使带回。
“曹彰小儿,这是见朕无了后顾之忧,想以兵力优势跟朕急战。”
“真是无知。”
“昔日曹操在时,我尚且不惧,又岂会怕这小儿?”
法正有些担忧:“陛下,是否太急了?我军人少曹彰人多,约战对阵对我军优势不大。”
“不如以步步为营之计,一步步压缩曹彰的用兵空间,待到了狭隘处让曹彰的兵力施展不开,再战不迟。”
刘备摇头:“张郃已经跟曹彰合兵一处了。”
“曹彰连败几阵,士气受损,如今却没有选择暂避锋芒,而是跟朕约战。”
“朕料想,定然是曹彰刚愎自用,不愿采纳张郃谏言。”
“若不趁这机会跟曹彰战一场,想再战就没机会了。”
“不用担忧,朕有分寸。”
当即。
刘备召来马超、张飞、赵云等大小骁将,制定具体的作战战术。
听到曹彰要约战,张飞顿时兴奋起来了:“俺就知道,只要张郃不当主将,那曹彰就会顺应俺的心意。”
“兄长,明日俺为中军先锋,定要让那曹彰小儿知道,论统兵作战,他还只是个刚学会爬的小儿!”
张飞有说这话的资格。
若是跟关羽一样制定整个荆州的攻防战略,张飞自问是办不到的。
可若只是战场争雄,张飞不惧任何人!
张飞最喜欢的就是曹彰这种正面刚的战术了,正面刚比得就是会更骁勇、谁的兵更有凝聚力和穿透力。
像张郃那种谨慎小心的,最是令张飞头疼。
刘备笑道:“益德骁勇,这中军先锋非益德莫属。”
“孟起、子龙,两翼步骑就交给你二人了,待益德与曹彰的中军接触,你二人就走侧翼迂回。”
“朕未曾听闻曹彰以前有指挥过六七万大军斗阵的战绩,故而朕料其对战场的掌控是乏力的。”
“若被益德中军一冲,两翼必有破绽!”
刘备仔细的将明日具体的作战战术,给众将细致的讲清楚,让众将自去营中揣摩,若有不明白的,务必要在约战前问清楚。
众将纷纷领命,各自去营中揣摩。
翌日。
刘备和曹彰各引兵马,在武功水东岸列阵立定。
双方都是旌旗招展,喝声震天,谁也不肯服了谁。
曹彰策马拖戟来到阵前,如虎豹般耀武扬威的高呼:“刘备,出阵说话!”
刘备冷笑不言,只是让张飞上前搭话。
张飞会意,策马提矛,出阵大喝:“曹彰小儿,论资历论辈分,你有何资格让俺兄长跟你说话?”
“你以为你是曹操吗?”
“曹丕小儿都没资格,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要打就打,若是怕了怂了,就喊一声益德叔父,俺还能饶你一命。”
曹彰本想在阵前嘲讽刘备几句,借此来提高士气,却不曾想刘备都不肯出阵,只是让张飞在这出言羞辱。
“张飞匹夫,岂敢无礼!”
“论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兄。”
“你该不会忘了,你娶的也是夏侯氏的女儿,那可是我表妹。”
张飞娶了夏侯渊的侄女,曹彰的妹妹又是夏侯惇的儿媳,以曹氏夏侯氏的关系,曹彰自称一声张飞表兄,单论辈分也是能称的。
可论怼人,张飞可从未虚过谁,见曹彰提及夏侯渊的侄女,张飞不由大笑:“曹彰小儿,俺也听说了,你还有几个妹妹是山阳公的妻妾,可曹丕又娶了山阳公的女儿。”
“你到底是叫曹丕为兄长呢,还是叫曹丕为侄女婿呢?”
“哎,你们曹家这辈分可真乱啊!”
“俺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这人生而有廉耻,不可乱了天伦,难道你曹家人都是群不知廉耻的野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