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民心?
那不是张郃考虑的范围。
而张既不同,张既治政地方是必然要考虑民心的。
若无民心,张既也就治不了地方。
武力不足,就只能辅以政治权谋。
张郃目光冷冽:“我亦知道张既承受的压力,只是现如今的局势,张既是听还是不听,都已经不重要了。”
“孟达兵败被擒,七万精锐折损大半,镇西将军只是部署关中的防务都有些捉襟见肘,又怎敢再引兵去取陇右?”
“诸葛乔崛起凉州,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镇西将军需要时间来整兵!”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诸葛乔去取金城和武威,而是诸葛亮会在开春之后兵出关中。”
“若镇西将军以不整之兵去抵挡诸葛亮,即便兵比诸葛亮多,也难以在军争上取得优势。”
“军争若不能分出胜败,诸葛亮就可先夺陈仓、再取郿县、进兵武功山以东,以步步为营之计蚕食关中。”
“等诸葛乔在陇右腾出手来,便是诸葛父子强取长安的时候。”
顿了顿。
张郃又恨恨道:“只可惜!我虽然能看懂诸葛父子的谋划,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都怪孟达这厮,若非他轻敌冒进折损大半精锐,以镇西将军的能力又岂会让诸葛父子嚣狂!”
曹魏虽然兵多,但也不是能轻易折损的。
淮南需要防孙权,南阳需要防关羽,洛阳的重兵不能轻易调动。
若洛阳的兵调入关中,刘备直接不北伐了,走汉水入上庸,配合关羽直取宛城、威胁洛阳。
曹丕只能再匆匆调回关中兵马!
全据汉水的刘备,在战略上已经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是出秦川还是取宛洛,是根据曹丕的防御部署来的!
哪里兵少就打哪里!
良久。
张郃平息心中的怒气:“苏将军,你立即去趟长安,将凉州变故告诉镇西将军,令其早做准备。”
苏则也知道凉州的变故已经不是能轻易应对的了,点头道:“我这就去长安。右仆射司马懿也在长安城,想必以右仆射的智慧,能有应对之法。”
在郝昭返回金城的期间。
张既针对诸葛乔的奇袭也开始了。
在探得诸葛乔在离开狄道城前往枹罕,且步骑护卫不足三百人,张既立即令魏平挑选了一千精骑奔袭枹罕。
“魏平,我将金城最精锐的一千骑兵都交给你。”
“若不能在枹罕击杀诸葛乔,我等再无机会!”
枹罕是昔日陇右军阀宋建盘踞三十余年的地方,后被夏侯渊屠灭枹罕,斩杀宋建。
张既本就在狄道城外被诸葛乔击败过一次,如今凑足这一千精骑几乎是将张既大半的军力都赌上了。
若是失败,张既也就无力再守金城了。
如苏则预料,张既是不可能会想到用张郃那种不要民心的方式的。
张既这是要孤注一掷的,以杀诸葛乔之势来扭转凉州的困境。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使君放心,末将必定不辱使命!”魏平知道劝不住张既,遂也咬牙领命。
魏平是张既提拔的,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魏平都无法拒绝张既的军令。
唯有搏命求存!
枹罕。
诸葛乔与众人抵达,在宋建的王国旧址落脚。
霍弋亲引二十骑亲卫在枹罕城周围巡视,糜照则引两百无当飞军勇卒扎营。
诸葛乔又让同行的五十文武吏,将枹罕城的民众都聚集起来。
由于夏侯渊曾屠了枹罕城,侥幸活下来的枹罕民众,对诸葛乔这些外来人又惧又恨。
“昔日自称河首平汉王的宋建,在枹罕城聚集的民众不下三万户,如今在这枹罕城内,竟然不到五百户。”
诸葛乔见到聚集起来的枹罕民众,不由暗暗一叹。
战祸无情。
夏侯渊为了震慑陇右而屠枹罕,就如同昔日皇甫嵩坑杀黄巾筑京观一般,都认为只要用武力就能震慑一切不服。
这种方式虽然平叛迅速,却也会滋生更多的仇恨。
看着枹罕城内民众那时不时闪过的仇恨,诸葛乔下令随军的伙夫僮仆,就地埋锅造饭。
在伙夫仆从埋锅造饭的期间,诸葛乔登上了提前筑好的高台,令人将大汉的旗子竖起来。
“诸位枹罕的父老乡亲,我乃大汉凉州刺史、辅汉将军诸葛乔,奉大汉皇帝的命令来此。”
听到“大汉”两个字,民众中变得骚动,仇恨的眼神也更多了。
夏侯渊当初屠枹罕的时候,打的就是大汉的旗号。
诸葛乔早有预料,扫了一眼,又道:
“我知道伱们,都曾遭受兵祸灾难,昔日屠枹罕的也自称大汉征西将军夏侯渊。”
“这事,大汉难辞其咎,我也不会为大汉去辩驳。”
“我只想告诉你的是,夏侯渊已经被杀了,杀了夏侯渊的老将军,就在这里。”
“而现在的大汉皇帝,也不是那個锁在深宫中的傀儡。”
听到夏侯渊被杀,这些枹罕民众再次骚动。
地处偏远的枹罕民众,是得不到夏侯渊死亡的消息的,曹魏也不可能将这等丑事到处宣扬。
见民众的面色有了变化,诸葛乔又道:“夏侯渊,一介屠夫,死不足惜。”
“今日我来枹罕,目的也很简单:我会送你们更容易犁地、更容易引水灌溉的农具;也会送你们最新的织绫机,教你们织布。”
“你们今后有更多的粮食饱腹,有更多的布来裁衣,不会再担心你们的儿女饿得面黄肌瘦,也不用担心他们连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
提夏侯渊,是为了减轻仇恨;提农具和织绫机,这是在解决枹罕民众最基本的衣食需求。
在枹罕民众将信将疑的目光下,诸葛乔直接拿出一批新农具,让十几个文武吏带着部分枹罕民众去田间演示。
同时又让随行的匠人,当场组装织绫机,又当着众人的面,演示如何织布。
而演示织布的,又都是跟随而来的女眷!
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很快就将枹罕民众的目光吸引。
看着那逐渐成型的布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有些威望的老朽,颤颤巍巍的走出:“大汉的将军,你真的愿意,将这织布的送给我们,还教我们织布?”
诸葛乔见状,遂向老朽行了一礼,吓得老朽就要跪下:“小民不敢受此大礼。”
诸葛乔却是急步上前扶起老朽,言辞恳切地道:“陛下常言,若不能让治下民众吃饱穿暖,就是庸碌之官。”
“我既为凉州刺史,本职就是让你们不挨饿,不受冻。”
“陛下昔日为平原令时,亦是亲自在田间耕种,与民众同吃同乐。”
“陛下昔日在荆州时,听闻曹贼欲来,数十万百姓亦是自愿相随。”
“陛下的仁德,不是昔日曹操锁在深宫的傀儡皇帝能比的。”
诸葛乔一面宣扬刘备的仁德,一面以最真诚的言行打消枹罕民众的疑心。
在这老朽提问后,不断有枹罕民众提出心中的疑惑。
诸葛乔皆是一一回答。
当得知诸葛乔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众人更是惊讶,这戒心也变得更小了。
谈论间。
去田间观看新农具演示的枹罕民众也纷纷返回,一个个都带着惊叹和羡慕。
这城内城外两波人相互讲了各自看到的,也逐渐相信了诸葛乔来枹罕的目的。
就在此时。
霍弋自城外匆匆返回。
“兄长,榆中方向有大量的骑兵正往枹罕而来,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
“看其旗号,是曹魏的骑兵!”
诸葛乔眉头微蹙:“曹魏的骑兵?夏侯渊屠了枹罕还不够,难道还要再来屠枹罕吗?”
这简单的对话,瞬间让枹罕城的民众慌了神。
夏侯渊屠枹罕的印象,至今都还被枹罕的民众记住。
“这群狗贼又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不想死。”
“我想杀了那群狗贼。”
“儿啊,别冲动。”
“别慌,有凉州刺史在,一定能保护我们的。”
不待枹罕民众来求诸葛乔,诸葛乔先一步道:“诸位父老乡亲,切勿慌乱。”
“区区曹魏骑兵,我诸葛乔还不放在眼里。去年我一人面对曹魏七万大军尚且不惧,今日有兵有将,又有何惧?”
“今日都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众人且随我登城楼,看我麾下健儿如何破敌!”
黄忠忍不住脸颊一抽。
伯松,吹过了啊!
说完,诸葛乔大步走向北面城楼。
吹过了?
这种时候,就得保持无敌的自信,才能让枹罕城内的民众不会因为曹魏兵马的到来而惊惧逃跑。
若是跑了,还如何让这群枹罕民众见证奇迹?
见诸葛乔自信泰然,枹罕的民众虽然依旧惊惧,但不至于吓得逃跑。
年老的不敢动,但年少的却是受到感染,纷纷跟着诸葛乔去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