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武勇,也不能因此而大意轻敌。”
“无我的命令,你不可轻易逞个人武勇,你现在是统兵的将不是陷阵的将了。”
张郃的语气中有欣赏之意,又有对后生晚辈的提点。
王双也不傻,知道张郃的提携之意,连忙致谢道:“末将谨遵将军教诲。”
张郃对王双的态度也很满意,笑道:“军中有书吏,平日里若是没事,就跟着他们学学断字,若你能认字了,我会将先帝兵法借给你一观。”
王双大喜!
张郃口中的先帝兵法,就是曹操的《孟德新书》,那是对孙子兵法的注解,只有曹魏重要的军将才有这个资格抄录。
一般的将领更是连观阅的资格都没有。
王双虽然早闻《孟德新书》其名,却从未观阅过。
如今张郃却愿意将《孟德新书》给王双看,就意味着张郃将王双视为门生后辈来培养了。
“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王双大声喊着,表达对张郃的敬意,生怕张郃听不到似的。
张郃点头,微微抚了抚美髯:“去准备下,明日我要与苏将军会面,你与我同往。”
王双更是大喜。
如今的王双,只是张郃身边众多裨将的一员。
张郃可以带王双,也可以带其他人。
而在另一边。
苏怡将张郃会面的要求转述给苏则,又将左将军不知道陈仓遭到奇袭的事也具言给苏则听。
苏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将帅不和,兵家大忌!左将军已经如此忍让孟将军了,孟将军竟然还在对左将军有提防?”
苏怡洞悉道:“恐怕不是对左将军提防,而是陈仓遭到奇袭导致孟将军不得不分兵,让孟将军丢了颜面。”
“毕竟左将军昔日是劝谏过孟将军,要谨防诸葛亮遣将奇袭陈仓。”
“左将军如今对孟将军很是不满,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明日的会面,左将军恐怕要行非常之策,阿父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怡有些担心。
若是张郃真的要跟孟达闹不愉快,苏则又该如何站位?
苏则瞪了苏怡一眼:“伱是军中武将,又不是朝中那群文官,长这么多心眼作甚?”
“左将军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因私废公,既然是要与我会面,必然是认为陇右的局势有了重大变故。”
“明日你留在清水城,提防城内汉将趁机出城,我单独去见左将军即可。”
顿了顿。
苏则又道:“左将军对夏侯儒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再派遣几個斥候去入陇小道打探消息,若有情况,立即遣快马来见我。”
苏怡点头:“我会注意的。只是临渭这边的战况,是否要汇报给略阳的孟将军?”
苏则沉吟片刻,轻轻摇头:“暂时不用,等我见了左将军后再决定吧。”
想到孟达竟然会为了一己之私连陈仓被奇袭的消息都不告知张郃,苏则也担心孟达再得知马超出现在临渭后,会有更难理解的决策。
孟达在陇右的表现,几乎是步步被抢了先机。
就如同张郃说的一样,孟达已经被牵着鼻子跑了。
若没有良策应对,苏则都担心这几万大军会不会全部陷在陇右。
到那时,哪怕主将是孟达,苏则和张郃也免不了受到责罚。
毕竟除了孟达外,张郃和苏则就是陇右军职最高的军官了。
真要出了纰漏,责任绝对不是孟达一个人能承担的!
翌日。
苏则与张郃相会与冀县和清水河中间。
双方交换了各自知晓的情报。
这彼此一对应,张郃更加坚定了对汉兵意图的猜测:“这种用兵风格,必定是诸葛乔!”
“你我皆是在街亭跟诸葛乔交过手的,此子最善虚实之计,避实就虚,声东击西,掩人耳目,这些诡计在诸葛乔手中信手拈来。”
“我们不能再分兵了,要么一鼓作气合兵拿城,要么就放弃广魏、天水和南安三郡,退保北面的安定郡。”
“只要安定郡在,诸葛亮就无法全部阻断关中跟凉州的联系。”
“走安定郡入凉州虽然路程要更远,但总比没路的好!”
“若我等折损在陇右,安定郡也保不了!”
“凉州的张既郝昭等人,也会因此而陷入危机!”
“去年凉州的叛乱刚平,若是听闻陇右全丢,必会有贼人再次反叛!”
张郃凝重的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苏则蹙眉:“话虽如此,但孟将军未必肯听我的意见。”
“冀县、上邽、临渭和清水四城,防守十分严密,急切难下。”
“倘若左将军的猜测是真,那么临渭和上邽的守将必然也知道了。”
“我们最多能拿下防守最薄弱的清水城,临渭和上邽,即便我等合兵一处,也未必能拿下。”
“可耗费时间拿下清水城,也改变不了大局。”
“若不能拿下四城,又违背了孟将军的军令,左将军,这后果可不小。”
苏则说得很直接。
现在我们按孟达的命令,拿不下城不是我们的全责;可若是违背了孟达的军令,拿不下城就必然是我们的全责!
张郃也明白这个道理,遂道:“不能攻城,那就退保安定郡。总之,不能都让汉兵抢了先机。”
苏则叹气:“左将军,说实话,我也很恼怒孟将军的态度,只是仅凭你我,能改变孟将军的决定吗?”
张郃沉默。
就在此时,苏怡亲自策马而来:“阿父,左将军,出大事了!夏侯儒死了,死在了入陇小道!五千大军折损大半,活着的兵马全靠装死躲过一劫。”
苏则面色大变。
夏侯儒死在入陇小道,这更证实了张郃的判断。
苏则连忙问道:“李辅如今在何处?”
苏怡喘着粗气道:“李辅如今正在往清水回撤。”
张郃冷然而道:“不能再等了!”
“苏怡,你带兵去入陇小道,传达我的军令,让李辅去陈仓与邓贤汇合。”
“到了陈仓后,再给邓贤下令,让邓贤和李辅即刻引兵去安定郡布防!”
苏怡迟疑道:“李辅是孟将军的亲信,邓贤又是孟将军的外甥。恐怕两人未必肯听令!”
张郃冷哼:“我有陛下赐予的假节权,战时可斩杀不服军令的军将。二将若敢不从命,那就斩将夺权!”
“我不能看着孟达再这样胡乱指挥,若是陇右丢了,兵也折了,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今后陛下若要问责,我张郃一人承担!”
苏怡看向苏则。
苏则见张郃发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左将军,我很钦佩你的果决,也知道你对陛下的忠心。”
“不过这去向李辅邓贤下令,就不让我的长子代劳了,我亲自去找李辅邓贤!”
“我们还需要派个人去洛阳,向陛下言明陇右的战局,让陛下早做准备,同时也避免孟达今后在陛下面前谗言。”
张郃点头,向苏则抱拳一礼:“苏将军,就有劳你前往了。”
“若李辅和邓贤引兵返回略阳,孟达必会盛怒与诸葛亮决战,届时陇右之战,我们将一败涂地!”
“只有让孟达知道诸葛亮势大,他才会想着如何保全兵力,而不是固执的要跟诸葛亮抢陇右。”
“自孟达分兵那一刻起,我们就无法跟诸葛亮抢夺陇右了!”
这种临阵夺孟达权、坏孟达部署的行为,必然会让张郃今后遭到猜忌。
可张郃顾不得了!
对张郃而言,个人荣辱相对于国家大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现在的天子是曹丕,但张郃深受曹操大恩,这辈子都会为曹家效死!
河北多义士,袁绍不重视。
是曹操,不嫌弃张郃这个降将,让张郃一步步的走到了左将军这个位置。
为了这份恩义,张郃也必须要这样做!
苏则又看向张郃:“左将军,我若离开,你准备如何做?”
张郃眼神一狠:“抢粮!”
苏则欲言又止,默认了张郃的决定。
这陇右,不是只有略阳、冀县、上邽、临渭和清水这样的重城,也还有不少的小城。
张郃这是要效仿曹操在汉中强迁士民的方式。
只不过,张郃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强迁陇右士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抢粮。
抢了粮,即便诸葛亮赢了,也没足够的军粮再打凉州和安定郡。
苏则只带了两千兵走,又将剩下的兵马都移交了张郃。
如此一来,张郃就有近两万兵马!
比起孟达在略阳的兵,也少不了多少了。
这是苏则目前能在陇右支持张郃的方式,哪怕李辅和邓贤不听,张郃也能带着这两万军士退保安定郡。
返回途中,苏怡再也忍不住:“阿父,你这样做,今后恐怕难以在朝中立足了。”
“左将军是跟随先帝征战多年的宿将,陛下未必会真的惩罚,可阿父你不是!”
苏则目光冷冽:“左将军都不顾个人荣辱,我若还要畏惧前途生死,又有何面目再与左将军共事?不用多疑,我有分寸!”
带着张郃的节令,苏则引兵来到入陇小道,正好与李辅撞上。
“李将军,左将军有军令!”
苏则见到李辅,直接令亲卫将李辅围上。
李辅大惊失色:“苏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有军令你就说,你是怕我不奉令吗?”
苏则冷冷地道:“就是怕你不奉令!”
李辅顿感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