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得在糜竺面前挣表现,故而以招待上宾的规格来布置。
“兄长。”
见糜竺抵达,糜芳连忙上前行礼。
糜竺回礼后,向糜芳引荐诸葛乔:“子方,这便是军师的长子诸葛乔。”
糜芳神态自然,口中称颂:“乔公子器宇轩昂,颇有军师七分神采啊。”
“见到乔公子,我就想到了昔日军师刚出山时,亦是如乔公子今日这般俊雅非凡,令人好生羡慕。”
糜芳是个人精。
私底下跟士仁谈论的时候,说诸葛乔本事稀疏是个庸才,言语皆有轻蔑。
当诸葛乔的面,却又盛赞诸葛乔器宇轩昂俊雅非凡,有诸葛亮的七分神采。
诸葛乔看破不说破。
糜芳明面上以礼相待,诸葛乔也不会少了礼数。
出门在外,诸葛乔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也代表身为军师将军的诸葛亮。
若表现得太无礼,外人也会诟病诸葛亮教子无方。
“在西川时,我就常听家父提及糜太守。家父私下以为,糜太守如旧时陶朱公,有为国的忠心,有保身的智慧,有致富的商才。”
“这次我南下江陵,家父也多有叮嘱,让我切勿对商道有偏见,更要虚心向糜太守讨教商道。”
“尤其是荆楚商会的成立,让贫瘠的南郡因为商人的往来而多了繁荣,糜太守的智慧和商才,令家父多有惊叹。”
诸葛乔同样是个人精。
抛开对糜芳的偏见,只挑糜芳的优点来说事。
既不会显得太刻意,又能拉近跟糜芳的关系。
这奉承话入耳,糜芳听得心中高兴,对诸葛乔的印象也有了改观。
“诸葛乔虽然胆色不足,但为人倒也识趣。”
“我适当配合下,让诸葛乔能在关羽面前挣些表现,虽然不能趁机联姻,但也能结下情分。”
“今后诸葛乔回西川,也能在主公和军师面前替我美言。”
糜芳不在意诸葛乔是否有胆色是否有本事,糜芳在意的是诸葛乔是否懂得人情世故。
想到这里,糜芳对诸葛乔的态度就更热情了。
糜竺见糜芳和诸葛乔初次见面都很融洽,这心中也是舒坦。
一个是自家弟弟,一个是军师长子,糜竺是不希望糜芳和诸葛乔有矛盾冲突的。
三人分宾主落座。
糜芳又招呼歌姬舞姬上前。
管乐声起,歌姬轻吟。
舞姬那妙曼的舞姿,在席间翩翩起舞,回眸一笑,妩而不媚,尽显舞艺上的卓越才华。
“这糜芳挺会享受的。”
“打造的歌舞团,耗费不低啊。”
饶是诸葛乔见过不少歌舞,此刻也忍不住对糜芳的这支歌舞团感到惊叹。
不同于那些搔首弄姿卖弄擦边的歌舞,糜芳这支歌舞团的歌姬舞姬,不仅姿色过人,才艺不俗,言行举止间并无低俗的挑弄。
这是真正的艺术。
在这个时代,找一群有姿色肯卖弄擦边的不难,但要找一群才艺双绝妩而不媚的伶人却是不容易。
任何一支高端的歌舞团,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才能培养出来。
在诸葛乔欣赏歌舞的时候,糜芳也在时不时的打量诸葛乔。
“少年始终是少年,不曾见过世面。”
“我培养的歌姬舞姬,那可不是一般豪族能有的。”
“不论是姿色还是才艺,不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那都是用的豪门大族培养歌姬舞姬的标准。”
“可惜兄长不许我用美人计,不然军师的这个长子,必然要迷失在这群歌姬舞姬的裙摆之下。”
糜芳暗暗有些遗憾。
糜竺倒是很从容。
糜芳这些手段,还是糜竺教的。
早在徐州的时候,糜竺就已经不玩这些手段了。
糜竺已经脱离了商人的思维,开始以士族的思维去思考问题,考虑的更多是家国大义,而非简单的商人小利。
即便是巨贾吕不韦,最终也是由商转士,去争那家国大义下的名望,求一个留名百世。
待得一曲舞罢。
糜芳起身来到诸葛乔的席前敬酒,就势同席坐下。
糜竺的嘱托,糜芳是不敢忘记的。
今日的酒宴,歌舞只是调味剂,跟诸葛乔达成共识才是主菜。
“不瞒乔公子,我在江陵城的账务,的确有些是见不得光的。”
“君侯对往来的账务会有怀疑也很正常,我能理解君侯的初衷。”
“但我要说的是,我糜芳行事,向来都是以维护主公的利益为基准的。”
“君侯要养军,要打造军械,这都需要大量的钱粮;若都以正常的手段来筹备钱粮,几乎是不可能的!”
“定然是潘翥那厮,在君侯面前挑弄是非,才让君侯对账务有怀疑,如今又借乔公子的手来查我的账。”
“幸亏乔公子慧眼如炬,识破了潘翥的阴谋,才避免了我跟君侯因为账务起冲突的祸事。”
糜芳开门见山,半真半假,一边说一边观察诸葛乔的表情。
这一席话也是说的极为巧妙。
先承认账务有问题,然后表明忠于刘备的立场,紧接着又表达出筹备粮草上的艰辛,最后又将过程都归咎于潘翥。
将利害关系阐明,明确罪魁祸首潘翥。
最后呈现的结果就是“我糜芳跟君侯是没矛盾的,都是潘翥这个小人在多事。”
不得不承认,糜芳这转移矛盾的手段是挺高明的。
糜芳的想法,也跟诸葛乔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诸葛乔不能动糜芳,因为糜芳的关系网太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是现如今的诸葛乔能解决的。
而解决潘濬这个隐患,就相对容易多了。
潘濬虽然以荆州治中的身份在荆州经营多年,但其势力和名望还远远达不到昔日兖州的张邈陈宫。
只要不是愚蠢到直接杀潘濬,荆州士人就不会因此而惊惧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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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章 糜太守可知,左将军即将称王
“我也认为,君侯是受到了潘翥小人的蒙骗,才会将矛头对准糜太守。”
“只是我初见君侯时,表现不佳,让君侯误以为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若直接回禀君侯,君侯不仅不会信,还会误以为我跟糜太守沆瀣一气。”
“若我不能查账立功,恐怕就得被遣送回西川了。”
诸葛乔听懂了,但又装不太懂,言语中也佯装几分苦涩和无奈。
这几句话也向糜芳表明了立场“我对你的苦衷表示理解,但我需要在君侯面前立功挣表现,所以该配合就配合,别玩虚的。”
糜芳侧头看向糜竺,却见糜竺早已经离开了席位,独自去抚琴的伶人身前,手把手的教伶人抚琴。
以糜芳和糜竺的距离,除非糜芳大声呼喊,糜竺是听不到糜芳在说什么的。
显然。
糜竺也是个人精。
这就等于在暗示糜芳“你要如何许诺阿乔,我是不会理会的;你在荆州的事,我也不会去查究。”
糜芳暗暗松了一口气,取来一卷竹简放在诸葛乔面前。
“这是军需库的部分旧品私下贩卖给蛮商的账目。”
“将贩卖旧品得到的皮货再转卖给楚地的商人,获得的利润是打造新品的五倍!”
诸葛乔暗暗吃了一惊。
吃惊的不是糜芳倒卖军械,而是糜芳竟然真的敢拿出倒卖军械的账目。
略微沉思,诸葛乔猜到了糜芳有恃无恐的原因。
竹简中记载的,或许是真的账目。
但这竹简只是记载了账目,并无真凭实据来证明账目的真假。
若诸葛乔的回答不能令糜芳满意,糜芳都不会承认竹简中的账目。
想到这里,诸葛乔看也不看竹简,询问道:“糜太守,既然这利润是打造新品的五倍,为何不直接告诉君侯?”
糜芳见诸葛乔不看竹简,若有所思,斟酌用词道:“君侯专注于军务,是不会过问我是如何筹备钱粮军械的。”
“只要我给君侯筹备了足够的钱粮军械,这中间的具体过程就不重要了。”
“若非君侯忽然让乔公子来查账,我也不会说出贩卖旧品的事。”
“有这账目在,乔公子在君侯面前,想必也是能立功了。”
诸葛乔沉吟片刻,当糜芳的面拆开了竹简上的绳索。
快速的扫了一眼竹简的账目记录,诸葛乔心中已经有了说辞:“糜太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糜芳见诸葛乔淡定如常,暗暗有些惊讶:“乔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糜太守久经商场,想必也听说过昔日齐国管相,'齐纨鲁缟,服帛降鲁'的典故吧。”诸葛乔微微肃容。
糜芳顿时蹙眉:“乔公子想说,是有贼人故意抬高旧品的购买价格,想让我为了贩卖旧品而荒废诸事?”
“可我认为,乔公子的这个比喻不太恰当。管相当年针对的,是整个鲁国,通过高价收购鲁国的缇服运回齐国。”
“而鲁国的国君认为,纺织缇服就能赚钱卖粮又何必辛辛苦苦的让百姓种地,于是对百姓荒废农耕勤于缇服的事也不制止。”
“而我做的,仅仅只是将旧品贩卖给蛮商换取皮货,又将皮货贩卖给楚商获取钱粮。这本质上是互通有无的正常商业行为。”
诸葛乔又道:“倘若蛮商和楚商的背后,都是有人在操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