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心中更气。
低喝道:“你以为战马、铜、铁、盐为何物?良驹一匹十金计,得铜可铸私币,得铁可铸兵甲,斗盐斗金!时值乱世,一饭之恩而效死力者大有人在。如此重利用以易人,与使金换草何异?”
“这不正好吗?多换些人回去开垦并州之地,其富自然胜过幽州!”
“正好?”曹操毛了,怒斥道:“好一个正好!!!为父再问你一遍,流民何来?你想清楚了再答。”
“天灾,人...”
呃...
陈丛说不下去了,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人祸!
流民是可以人为创造的,甚至可以不花一分本钱,批量生产。
重利而无本的生意,落在了权贵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且不说重利之下人心沦丧,多少无辜之人因他一桩生意家破人亡。
人口流失得多了,影响关中繁荣是肯定的。
同时。
人为制造的流民多了,亦会影响关中安定。
虎老余威在。
董胖只是不想打仗,所以找了个笼子自己把自己关了进去。
但董胖不是提不动刀了。
若是叫他发现,自己的孙婿联络自己的女婿、兄弟刨了他的棺材本...
陈丛不由打个寒颤:“那我并州少人,何解?”
曹操冷哼一声:“十万白波贼,百万黑山贼,青州黄巾余孽十数万。难以为继者,山林为匪不计其数,若你有心自可收为己用。
便是你嫌麻烦,也不该如此行商。便是联络你那诸多亲戚做些腾挪人口的买卖,亦需注意其中差额、利益分配,使人有利可图,而非铤而走险!”
陈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默默算计一番,再道:“便以二胡易一汉,一马易十甲,如何?”
“利益如何分润?”
“我这边只取流民、旧甲,一应得利李儒、牛辅、董旻各三成,再许吕布一成。如何?”
“不好。”曹操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案,道:“一者,以物易物价值难明,反生龌龊。二者,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即为合作若不分利,岂非另有所图?三者,既作捆绑之举,人少反而不美。”
“还请岳父赐教。”
曹操反复斟酌良久。
道:“即,私易搏利之举,铜铁自然刨除。有关中这条路子,汝南盐田所产倒是可以运往关中售之。盐业生意嘛...便交由董家倾销,不纳盐税,所得之利八二分成。八成归于洛阳,二成归于董家。”
陈丛人傻了:“八成归于洛阳,二成归于董家?那晋阳呢?”
曹操理所当然道:“洛阳才是根基之地,莫非子宁欲在并州久居不成?”
呃...
好吧!
有道理!
这踏马一来一回,他成了个中间牵线的掮客了...
不对,掮客搭线还有抽成呢!
这笔巨款连他手都不过,纯纯浪费表情...
曹操继续道:“马市利重,然无定额。子宁也不必过于介怀马匹品种,良驹、驽马所剩者,可经李儒、牛辅、吕布三人脱手,至于分利嘛...一应马匹销售所得,你取低于市价两成之钱,其中细节你便自行斟酌。”
陈丛点点头。
上等良驹自是借着牛送宝的便利快速脱手。
次一等的战马,量大利足。但想销往西凉铁骑中,压货是一方面,还需要很广的关系网,那就交给李儒。
驽马利薄,就交给吕布随便倒腾去吧。
当然。
这个利薄是相对而言,事实上寻常坊间马市,驽马销量是最好的。
并州军在董卓麾下本就混得落魄。
这些人起于并州,陈丛恰好此时又是并州牧,通过生意之事搭上线...
只能说大有可为!
曹操继续道:“至于奴市嘛...利稍薄,便交于太傅王允吧。”
“谁?岳父说谁?”陈丛惊了:“岳父莫非不知,王允与我怨深似海,恨比天高?”
曹操摆手道:“无碍。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太傅如果识趣未必不是助臂,若是不识趣,你便借董相之势教他识趣。
再者,便是不为自己考虑,太傅大人总得为祁县王氏考虑考虑吧?百年传承之家,因他一人没落,不值当吧。”
陈丛不解:“眼下王允为朝堂诸公所不容,能有什么助臂?”
曹操笑道:“子宁即为汉室忠贞,此时牧守在外,战功赫赫,岂非帝党领袖?有你出面做保,自可帮着太傅澄清误会嘛。”
陈丛感觉脑仁有点疼。
这两面派让他当得,也是没谁了...
就全靠一张嘴来回忽悠...
“婿晓得了...”
“至于采买奴婢、旧甲便简单了。子宁只需聚拢西凉军中一众相熟将领,以高于市价半成之利采办即可。”
第53章 小别新婚
翁婿两个再将一些细节敲定。
等陈丛再出征西将军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府邸...
建威将军的匾额还未更换,烫金而亮,夕阳余晖一照闪闪放光。
历时不到半年,这寻常的杂号将军终是配不上陈丛的身份了...
“老爷?您回来了?我去通知夫人。”
“回来。”陈丛唤回婢女,吩咐道:“差人将门上匾额换了,现在的建威将军是曹子廉,老爷马上就是平北将军了。”
“喏。”
所谓的根基之地就是...
空气中弥漫的,皆是权势和地位所带来的香甜。
将军府内富丽堂皇自不多提,穿行期间所遇者,尽是些年轻貌美的婢子莹莹行礼。
窈窕身段声又甜,说话又好听。
跟自家将军府一比,晋阳州牧府简直堪比狗窝中的狗窝。
算算时间,再有三个月,曹容也该生产了,到时候便把娘俩也接过来享福。
传给好大儿的侯爵倒是有了。
就是有点小,还是个亭侯,不太有牌面。
至于家里的小老二...
小老二就不用他操心了,谁叫人家有个好曾祖,说不定生下来就是县侯...
到时候老子亭侯儿县侯,该谁给谁行礼?
胡思乱想着,陈丛推门进了后宅。
石桌后,刘莹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核算出神,斜斜的夕阳打在睫毛上铺上一层别样光彩。
旁边摇椅上,董白盖着小毯睡得香甜,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美事。
六月天气很是燥热,睡在院里也不怕着凉。
“万年,老爷回来了。”
刘莹循声望去,没有小别胜新婚的雀跃,反而狠狠瞪了陈丛一眼。
低嗔道:“小点声,你这恶贼当真讨厌,没看到阿白睡着了吗?”
陈丛挤着刘莹坐下,奇道:“阿白?叫得可真亲切,我咋不记得你们之间这么要好?”
不要好能如何?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怎回来了?”
陈丛一把揽住刘莹削肩,轻佻道:“这话叫你说的,老爷家在这,还不能回来了?”
刘莹假意捧着账本验算,细细感受着旁侧的温暖。
沉默一阵,终是没忍住,柔声问道:“还走吗?”
“大丈夫嘛,四海为家,岂能久居一处?不过你要是把老爷伺候舒服了,多住一阵也不是不行。”
刘莹大羞,探出柔荑使劲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娇嗔道:“你这人,便不能好好说话吗?”
陈丛摸摸鼻翼,苦笑着叹了口气。
都说小别胜新婚。
他其实也不想说些淡屁话惹人嫌。
然而。
家人牵绊惹人恼,他怕矫情了这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变成下一个董胖。
美人乡,英雄冢。
打仗有什么好玩的,又脏又累,终日与鲜血尸骸为伍,待得久了人都麻木了。
如果有条件,谁不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惜,老婆孩子他都有,但想终年厮守一处,没个十年八年恐怕是不成了。
董白、貂蝉、刘莹这些都算是好的了。
像是陈丛心头的白月光儿,这都半年没见了,怎叫一个凄惨...
“不闹了,老爷问你,你想去长安看看天子吗?”
“不想。”刘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罪女身份卑贱,何以冒犯天颜。想来天子也不想见我这碍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