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河灌城不提,陈丛刚给他送了一对胡美人,他这回头把人上党首富之地灌了,实在说不过去。
诱而歼敌于野,就有点豪赌的意味了。
张扬手中不下三万能战之兵,加上颜良所引一万袁军,便是多地布防抛开一些,长子起码屯兵三万有余。
这要是背水一战不胜,他手里这点家底可就全败完了...
要么...
还是兵分三路经略南地各县,逐步蚕食上党兵势,起码稳当...
见曹操迟疑,荀攸略作思索便知曹操心中所想。
继续开口道:“主公可曾想过,袁绍起兵驰援上党,何故自邺城始?”
“韩馥荏弱,袁本初势大而欺,便是屯兵邺城有何奇哉?”
荀攸摇头:“以势欺之如何从容分兵?余常闻冀州大将麹义强挚健勇颇有威望,恣意狷狂早不服韩文节辖制,其人今若遂绍则冀州将定,主公迁延上党日久,恐司隶有失。”
曹操大骇。
若袁绍还是渤海太守,自然无甚好怕的。
毕竟渤海地处冀州东北角,与司隶之间还隔着河间国、安平国、巨鹿郡、魏郡。
但若袁绍取了冀州将重心迁往邺城,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邺城何地?
地处魏郡,西接上党,南邻河内!
换而言之。
一旦袁绍趁着司隶空虚发兵取之,一日便至河内,半月可达洛阳!
这便是曹操不愿得罪袁绍的真正原因。
挨着这么个强邻,但有风吹草动,则失根基之地。
更糟心的是张扬已然倒向袁绍,若不能以雷霆之势取了上党,则司隶、太原两地难接。
两片飞地落在袁绍兵锋之下,迟早要被逐个击破。
曹操再也坐不住了,眺目远望阳阿未克,沉声喝道:“许褚!典韦!”
“主公吩咐!”
“末将在!”
“披重甲!引虎贲登城!”
两座铁塔齐齐抱拳,瓮声道:“得令!”
典韦披好重甲,挂好一袋小戟,长戟负于背后,手持短戟而出。
朝着曹操重重抱拳,引三百虎贲先行。
许褚体阔稍慢一步。
待披好七十斤重铁甲,持刀撞胸砰砰作响,同引三百虎贲出。
“主公稍待,某去去就来!”
“当心些。”曹操叮嘱道。
“主公这话留于陈子宁说,某不爱伤。”
玛德憨货!~
曹操狠瞪许褚一眼,许褚早已转头,留下个骄傲的后脑勺。
...
残阳似血,阳阿城头遍地伏尸。
守城大将杨丑与乐进缠斗片刻,一时不慎被横刀刀柄击中脸颊。力有不逮,遂令亲兵一拥而上暂时逼退乐进。
随即有些火大地朝着城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
原以为这身长不足七尺的矮汉是个软柿子,谁知不仅没捏动,还崩了一口牙。
“将军,你看!”
杨丑恨恨收回目光,转头朝着兵卒指着的方向看去,当即惊掉了下巴。
身负铁甲的持戟汉子引着一众精壮甲士,迎着城头飞矢大步向前。
箭雨打在身上叮叮冒着火星,却未阻其前行半步。
转瞬即至城下登上云梯,那恶汉子一边攀爬一边解开胸前布袋,但遇城上擂石、滚木、桐油,便以小戟射杀城头士卒。
那呼啸而过的小戟动辄裂骨碎颅,偶有射偏,砸在城垛上溅起飞石乱崩。
待他登上城头一观。
其形宛如铁塔般,跻身那七尺矮汉身边宛如泰山之于丘陵,取下长戟抵住兵卒数十,奋力一推便掀十数人落城。旋即挥持长短双戟左右开弓,动辄扫死兵卒一片。
再有城下腰大十围之徒引兵登城,身披重甲奋力一蹬,直接踏断了铁制云梯。
恼羞成怒之下,转身抛开楼车伏尸,抵车暴喝推至城下,几步蹬车上城,拎起大刀见人便砍。
其形之重,每行一步踏在地上,似是重锤击鼓。
士卒们的刀兵奋力劈在其甲之上,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白痕。
“我命休矣!”
可怜杨丑后投,未曾参与讨董之战,与曹营诸将并不相熟。
当初张扬令他引军驻防阳阿时,他还以为避开了赫赫威名陈无敌,面对的便是些虾兵蟹将。
如今再看,肝胆俱裂。
更悲催的曹操大军挡在西侧,阳阿东侧便是沁水。
杨丑有心弃城,却也插翅难飞。
随着阳阿守卒成片惨死,城下压力大减,先锋大将曹仁终于是叫着、骂着攀上了城头。
正要大展拳脚谋得首功。
却见铁戟先至,不等乞降之言脱口,劈飞顶戴兜鍪的大好头颅。
镔铁大刀几乎同时斩断城头大纛。
随后。
典韦摘住头颅挂于腰,许褚扯下旌旗系于背...
先登是乐进的,斩将是典韦的,夺旗是许褚的...
心思急转直下,曹仁大喝道:“跪地乞降者不杀!”
第39章 倒霉岳父变卦了
饱饮三日风沙,屯兵界休暂歇一日。
四日晨,陈丛终于率军摸到谷远城下。
沿沁水河谷休整片刻。
斥候飞马入阵,行至陈丛歇马处,滚鞍而报。
“禀将军,谷远四门皆开,生民往来如常,城头军士寥寥无几。”
陈丛在河边灌满水囊挂好,听闻探报,只觉莫名其妙。
张扬这属于猪哥附体了?
搁这跟他唱空城计?
不至于吧?
陈丛在腚后抹干手上水渍,找块平整地坐下,伸手道:“图!”
曹纯立马掏出简图铺开,陈丛扒在地上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张扬到底跟他整的什么幺蛾子。
谷远...
横渡沁水向南绕开涷水,东进四五十里便是屯留。若再向南绕开绛水,东进四五十里便到长子。
作为上党两座重镇的西边门户。
一旦有失,凭骑兵之快,一天就能杀至屯留,再多半天便能杀到长子。
正常情况下,这样一座门户之城,怎么可能没有兵马防守?
莫非张扬傻了?真要跟他唱什么空城计?
陈丛实在想不明白,有百骑破美稷的战绩在前,张扬会放他入城而战...
陈丛终究没有想明其中关键,索性也不浪费脑细胞了。
拾起飞虎戟翻上马背:“整军,杀入谷远!”
“喏。”
飞马过境,掀起一路飞尘。
城外生民看到‘张’字旌旗猎猎,甚至不曾四散而逃,只是分列官道两侧,好奇地伸着脖子,仔细打量入城军伍。
城头三五士卒更是没有丝毫抵抗,望风便降。
陈丛入城后,心中怪异之感更甚。
城中府衙空空如也官吏尽去,屯处无兵,库中无粮,厩里无马。
上到街头一连问了十来个百姓,也是众说纷纭,竟无一人能说出谷远令上哪去了。
再捉来城头降卒一问,只知一天之前城中兵马出了东门,不知所踪...
曹纯倒是显得很兴奋。
“将军,白得了谷远,咱们便可屯军此地,进而搅乱上党腹地。”
“还搅个屁,若非长子剧变,谷远岂会变成一座空城?”
陈丛终于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倒霉岳父变卦了!
如果按照曹操计划中那般蚕食战法,似阳阿、陭氏、高都、天井关、泫氏的溃兵都会从南向北迁徙。
上党境内应该呈现出来的局面应该是混乱,时间越久越是混乱。
而不会像现在这般。
城外将将坚壁清野,城内就空了...
如此。
只能张扬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收缩防线。
就这还屯兵谷远搅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