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目力之锐,迅速点出率先出列百人,无一例外皆为飞熊。
与上次纯发福利不同。
相较于百战不殆的飞熊悍骑,骑营三百说白了只是经历过一场碾压白波贼的大胜而已,对于这些小菜鸟而言,畏惧生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想要将两部骑兵合二为一,还需要一起经历很多恶战,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尔等不惧死呼?”
“不惧!”
“不惧”
“不惧!”
陈丛笑着抬手止住呼喝之声。
除了极少数疯子外,世界上哪里存在真不怕死的愣头青?
无非是仗着自身悍勇搏一份富贵前程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跟这些个刀头舔血的莽夫糙汉谈什么理想抱负都是白扯。
这种时候,许足了好处他们就是最锋利的獠牙。
“每人准备一口布袋,盛七日口粮。不过本将军在这提醒你们一声,口袋最好准备大点,结实点。破城之日,你们爱装金银玉器也好,匈奴贵族所使器皿也罢,皆随心意。”
吼!~吼!~吼!~
陈丛再度抬手按住呼喝。
笑道:“每人再备两条绳索,一应所俘异族,自取其二,或用或卖尽随尔等。但有一点,无令不可掳掠城中汉民,听懂了吗?”
所选百骑无不沸腾,声浪起伏震耳欲聋。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出列慢的自然暗自懊悔。
这又是金银又是贵族所用器皿的,装一袋回来少说吃个三年五载。更何况还有‘所俘异族自取其二。’,心大一点直接跟权贵老爷一般,续上妾室、通房了,俩!!
“将军,某不明白。”
陈丛回头瞥向徐晃:“有何不明白的?”
徐晃抱拳道:“余常闻,古之名将驱兵任德任刑,今将军以利驱之,长此以往岂非养寇为患?”
“哦,怎么个德刑法?”
“自是功必赏,过必罚,同吃同住,待兵若子。”
“哦?如何赏?如何罚?”
“赏则加官晋爵,或以财、物、酒、肉犒之,罚以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为纲。”
陈丛复问:“如赏,与我所说,有何不同?”
徐晃答:“赐在功后,安能许以事前?若有朝一日将军无财犒之,或凭其富不愿任之,以何驱之?”
毫无疑问,按照兵书所载,徐晃说得对。
但又不对。
起码陈丛还没听说过哪个名将是靠着照搬兵书闻名天下的。
陈丛笑笑:“那我来问你两个问题。”
“将军请说。”
“凉军残暴人尽皆知,自当朝太师始,纵兵劫掠之事时有发生,凭我有功才赏有过必惩,可改一时之习呼?”
“这...”
“若言以利驱兵则为寇,若无军饷可养能战之兵否?”
“可...”
“别这啊可啊的了,等到了美稷,本将军亲自捉上一队胡骑,分文不发交给你训练,到时候若战不过飞熊又待如何?”
徐晃张张嘴:“匈奴衣甲简陋,如何战得过飞熊?”
“你不是说本将军以利驱兵是在养寇?你不会连区区贼寇都战不过吧?”
徐晃:.....
真不是陈丛偷换概念,所谓以德驱兵,要么就是不愿舍利,要么就是职权太小。
假使一战功胜,朝廷犒军万两,上面将军分润分润,剩下部分再按功劳大小下发,那只能是赏在功后。
若事先约好难以兑现,不就是将军失信?
但陈丛一州牧守,老岳父又天高皇帝远,身边连个掣肘之人都没有,哪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就像公司加班,事先告诉加班费一万必定兑现,和只提加班闷头干到最后得个两千,哪种员工好用?
至于以刑驱兵?
飞熊是新兵蛋子吗?还需要他陈丛从头教他们什么叫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吗?
如果那么费劲干脆别要了,当初直接从岳公董卓那里讨要万匹战马自己组建骑营得了。
跟百战强骑面前念叨军纪,和跟法律系博士面前普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陈丛敢打赌,随便拉个飞熊老卒出来,军纪背得绝对比他一个当将军的还熟...
最后就是徐晃提到的‘或凭其富不愿任之’。
担心士卒们捞够了钱不肯卖命纯粹多余。
一来,捞钱多少是个够?就算钱捞够了官也不求了?不想封妻荫子了?
二来,就凭这待遇,谁要真脑子犯抽不想干了,让出坑来,天下间有的是人打破头往里挤。
...
很快。
百骑找来口袋装好七日口粮,埋锅造饭后又喂饱了战马。
日过正午。
随着陈丛一声令下,飞马出得晋阳,直往西河而去。
第20章 入城
过了汾阳再向北,南匈奴人牧马之地。
空旷的原野上,偶见异族牧民驱羊赶马很是惬意。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新任并州牧就任晋阳的消息,或许是知道,但根本不在乎。
陈丛一路靠着‘舌头’指路,倒也不至于迷路。
临近湳水沿河再行两日,终于得见南匈奴的王庭。
与汉家城池大差不差。
美稷四门尽开,跨在马上进进出出的皆为胡人。马鞭之下驱之如牛羊般的,便是居于此地的汉民。
南匈奴是匈奴分裂后向南迁徙并主动汉化的匈奴一部。
由于战事上的失利,南迁后来到并州北部,接受汉庭统治。
光武帝希望这些草原上的骑手,能够为大汉守卫边疆。
事实上。
他们也确实为北部边疆的稳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只不过,随着大汉日薄西山,这些草原上的财狼不再满足于从属地位,开始公然反叛。
桓灵时期,并州北端的云中郡和五原郡,已经逐渐陷入匈奴等外族之手。
到了灵帝末年,并州的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等五郡,落入了乌桓人、匈奴人、鲜卑人、羌人铁蹄之下。
陈丛远远观望一眼,按马退军三里,沿着河谷密林处休整一夜。
翌日。
迎着第一缕划破长空的朝阳,骑兵用过早饭喂饱战马,缓缓摸出幽林深处。
可能是匈奴人安逸惯了。
直至百骑摸至美稷城前三百步时,城下往来如常,甚至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远远的摇晃着马鞭大笑着问候些陈丛听不懂的鸟语。
徐晃勒马:“将军,我等如何进攻?”
陈丛狞笑道:“还要什么如何?竖列长蛇,前后间隔五步。”
说罢,取下背铁胎弓,纵马飞出,喝道:“众军只管随我冲锋,凡有阻拦,杀!”
飞熊铁骑紧随其后,纷纷取下强弓拿在手里,纵马急出。
终于。
戍卫城头的匈奴勇士率先察觉不对,远处那队骑兵甲胄全身,绝对不是匈奴勇士,而是汉家精骑!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抬起手中长号吹至一半,飞矢骤现穿喉而过,带出一捧红雾。
随着尸首翻下城墙重重坠在地上,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敌袭。
与汉人迎敌第一时间关闭城门不同,待看清来犯人数百人左右,戍卫城头的匈奴人们非但没有选择关门,而是纷纷跨上高头大马,手持弯刀怪叫着迎敌。
“哈哈哈,这些汉人是不想活了,这么点人就敢冲击我匈奴王庭,杀,杀光他们!”
“喔!~”
“喔!~”
进出城内的骑士丝毫不慌,纷纷调转马头,抄出腰刀,鬼叫着晃着手中弯刀加入其列。
汉军的脑袋,永远是最值钱的战利品,更是他们以此换取战马、财富、女人的筹码。
即便时过境迁,匈奴之威大不如前,可埋在骨子里的高傲清楚的告诉着他们,他们才是长生天下,马背上最骁勇的战士。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跃马在前的陈丛手持劲弓瞄了半晌,愣是没等到一个去推城门的倒霉蛋,旋即大喜过望。
这一下,直接省去了最艰难的一步——夺门。
在陈丛原先的构想中,凭借弓箭之利、绝影之快,只要夺下城门自然可以冲入城内乱杀。
既然匈奴人这般识趣,索性也不放暗箭了,翻手挂回铁胎弓,提起飞虎戟,迎着冲锋最快的匈奴骑兵狠狠拍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