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开历史辅导班 第70节

  “但听先生讲了这么多次课之后,我也发现了,假若大秦不那么做,天下只会有更多纷争,死更多人,一统天下是顺应天时,不是大秦,也总会有其他人来。”

  “我听你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大秦停下来,让万民休养生息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做。”

  “那我的建议是,你先慢慢将手中权力分出去,不管是分权于扶苏,还是分权于其他人,总之不要把权力捏在你一个人手里。要知道,天底下能跟你一样的人少之又少,而我听他们说了诸多后世帝王,跟你一样能有脑子有魄力有手段的皇帝,也找不出几个。”

  “把所有希望寄托于皇帝的能力本身,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所以不论你最后要用法家儒家甚至道家,又或者披着谁的皮往里面塞自己的东西,我的建议,都是分权。”

  看嬴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张良抬起手制止了他:

  “别急,伱先听我说完。”

  “举例来说,郡县制是没问题的,你将大秦全国的权力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我这般的六国贵族,一辈子养尊处优,国灭家亡后却要被几个小小秦吏管束,且用的还是从未见过的严刑峻法,谁能受得了?”

  “秦法其实早就让老秦人不能忍受,他们不反只是因为奖罚分明,觉得还有机会能加官进爵,不是不苦,只是怕秦法也怕你,加上还有利可图。但到了秦二世,你不在了,老秦人不敢反,山东六国有的是人敢反,不然当时我随汉王入关,老秦人会喜迎?”

  “当然,我说的许多都是当下无法解决的事情,但你可以试试看,拉一批打一批。”

  “就用大汉立国时所用的郡国制,分封一些大秦的功臣,又或者是一些率先投靠大秦的别国贵族。他们与六国贵族地位相当,且有足够手腕制衡,甚至可以给他们建私军的权力,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等到六国势力彻底消弭,偃旗息鼓后,再用刘彻的推恩令。”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分而化之,期间还可以用上套了儒家皮囊的法家来治理天下,让他们从内而外地被吞吃殆尽,如此虽然慢了些,但行之有效,况且你也不必再担心这天下传给下一代之后会被败干净。”

  “毕竟,路早就定下来了,后面的皇帝即便再想乱来,权也已经被分出去,闹不出太大的乱子。”

  “再说得难听些……”

  “始皇帝,你现在已经不吃丹药了,假如你能比历史上多活十年,用你的威信打下基础,再有些辅导班给的奖励,说不准都不用多久,在扶苏即位前你就给弄得妥妥当当的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一家之言,你可以加上刘彻他们几位的意见综合考量。我给你提出意见,只是觉得过往那些年看过了太多过得苦的黔首,尽管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更改,但你若能让你那里的百姓过得更好,免于兵灾,大秦不亡,我如今也无所谓了。”

  说完后,张良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再理会嬴政的反应。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着刺杀秦始皇的韩国贵族后裔。

  在民间颠沛流离数十年,苦吃过,福享过,生在贵族家又国破家亡,逃难于民间又成了开国功臣,张良这辈子堪称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尝完了。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也已经明白,不论这天底下是谁做皇帝,其实黔首们想要的都一样,那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始皇帝的仇,多少年前就已经报过,如今再见,嬴政要是能听劝,不那么残暴,也算是不枉他刚才那番话费的口水。

  张良默默回到位置上,不多时,便听到了传来的下课铃声。

  这一堂课,好像过得又漫长又快。

  …………

  大唐,贞观九年。

  立政殿。

  长孙皇后看着被自己召进宫内的新任小女官,只凝视着对方,并不多发一言。

  离她数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砌般的小女郎。

  女郎大概还在金钗之年,身量并不高,颇为瘦弱,并不很符合当下的审美,但她似乎是天生的美人,哪怕看着在家里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皮肤也白里透红,眉眼如画,低眉顺眼时偶尔抬头偷偷一瞥,也带着眼波流转的美好姿态。

  长孙皇后知道,这样媚骨天成的姿态或许并非她刻意而为。女郎出身高门,也是堂堂的国公之女,就算在家里再是受尽委屈,也没人会、没人敢教导这样身份的女郎去勾引男人。

  这只能是天生的,也难怪后来自己丈夫听说武家女郎貌美,召见后便直接纳入了后宫。

  才十一二岁就生得如此,到了及笄之年,等身量眉眼再长开些、好生打扮之下,怕是连女子都无法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

  半晌。

  正当女郎被皇后那毫不避讳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微微颤抖之际。

  长孙皇后忽然笑了,温声道:

  “你便是应国公家中次女吧?闺名是什么?”

  “原先你随应国公在荆州,最近怎么回长安了?”

  女郎垂首,用温顺但能让皇后听清楚的语调开口:

  “回皇后娘娘,家父正是应国公,奴家小字如意,家中父母都这般称呼。”

  “奴家先前确随父亲在荆州定居,但最近父亲身体不大康健,母亲便带奴家回长安,找了相近的寺庙替父亲祈福,原定这几日便会返回荆州的。”

  长孙皇后是什么人?

  一听这说辞,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什么回长安祈福,那都是扯淡的。同为高门出身,长孙家的门第可比如今的武家要高不少,她最清楚高门之中的花花肠子。

  小字如意……武如意?

  长孙皇后提前问询清楚了,武家如今的儿女不多不少,有两子三女,而那两个儿子全部是武士彟的原配相里氏所生,后来杨氏以四十四岁高龄被指婚给了武士彟,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为求立足,哪怕那么大年纪了也只能拼命的生。

  可惜,生了三个也都是女儿,尽管漂亮又聪明,却不能为她这个后进门的续弦继母当靠山。

  因为杨氏自己在武家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武家次女,才会被取名为如意吧?

  长孙皇后收回自己飘远的思绪,顿了顿,又道:

  “原来定国公竟身体不适到了这地步,何不向朝廷禀报,陛下一定会从长安派遣太医去替他诊断的。”

  “这事日后本宫会替你与陛下说说,你且放心。”

  “不过,如意呀,你可知道,本宫为何召你入宫来?”

  堂下,武如意听到皇后这话,吓得差点直接跪了下来。

  她知道武家在朝廷里是有一定份量的,好歹也是个国公。可高门家中孩子大多早熟,武如意早就知道,自从太上皇退位、今上登基的那时候起,当年追随李家起事讨隋的父亲,在朝中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这样的情况下,皇后娘娘竟然见自己第一面起,就如此亲热的唤起了小名!

  有些恩宠,恐怕是祸非福啊!

  武如意强自镇定下来,仍然低眉顺眼十分乖巧地回答:

  “奴家不知,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若您想让奴家做个宫女,如此,能够时刻瞻仰娘娘容颜,也是奴家平生幸事。”

  长孙皇后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难怪后来这小妮子能够一步一步爬到那个位置上去,这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的,看着乖乖巧巧,实则却把意思摆明了——她只乐意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宫女,别的就算了。

  狠辣心性、雷霆手段,那都是能练出来的,但脑子却是天生的。

  就武如意这脑子,要是真如那帮人提出来的馊主意一般放在李承乾身边,自家高明什么时候被玩得团团转了都不知道!

  而长孙皇后之所以非要将武如意叫进宫里来,目的也很简单。

  这样的人,放在民间是绝对不行的。

  且不说日后会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再让武如意碰上哪个达官显贵或者龙子凤孙,光是长孙皇后今日见过武如意后,她便知道此女绝非池中物,不放在身边看着,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要是在之前,她或许不会将一个好看女郎放在心上,可既然知道这女郎有着当女皇帝的本事,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将武如意放在身边看着,即便宫里有陛下和各个皇子们来来往往,或许有可能让他们对上眼,但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长孙皇后也好及时发现,从而掐灭在源头。

  没办法,自己丈夫真的是个睁眼瞎,这种事都看不出来,还得她亲自上。

  “本宫是听说,武家女郎聪慧过人,容止美,今日见后果然非同凡响。”

  长孙皇后声音温婉,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

  “如意,本宫有意让你入宫,在这立政殿内做个女官,平日替本宫处理些事务,或许还能当本宫的左膀右臂,你可愿意呀?”

  “亦或者,若你有看中的好郎君,本宫今日也可做个人情替你指婚,虽然你如今年纪还小,但过两年也可以考虑婚配之事了。本宫不是那等诓骗小女郎的人,话先说清楚,若入宫做女官,本宫可保你步步高升,宫中绝不会有人为难你,但最起码十年内你都无法婚配。”

  “若你不愿,想早些找个好郎君婚配,相夫教子,那本宫自然也会好好替你挑选掌眼。”

  “你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本宫很喜欢你,所以如意,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言。”

  半晌。

  武如意在殿内站了不知多久,身姿却依然挺拔如初进宫的时候,她一如方才那样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明媚动人的脸有大半被藏在了阴影中。

  但长孙皇后能从她微微颤动的睫羽上,看出了那几乎掩盖不住的野心。

  “回皇后娘娘……”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掷地有声,坦然磊落:

  “奴家愿入宫做女官,愿为娘娘臂膀,哪怕此生不婚嫁,也心甘情愿!”

  长孙皇后毫不意外地再次笑了。

  看吧,这就是日后会做女皇帝的人——

  有魄力,有胆识,敢抓住一切有可能的机会往上爬。

  武士彟的身体想来已经非常差了,杨氏带着她回长安,恐怕也不是什么祈福,只是为死了丈夫之后的艰难日子铺路,提前联络远在长安的故友亲朋。而家里没有了正当年的国公父亲,徒留两个异母哥哥,武如意哪怕真的找了个条件极好的郎君,日后在婆家也必定直不起腰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嫁人,宁肯在宫中当个老姑娘,最起码她站在了权力最中央的漩涡里,日后无论那两个哥哥想拿她做交易嫁给谁,武如意都大可搬出皇后娘娘这块金字招牌来挡下。

  武如意绕开了“皇后指婚的好郎君”这层迷雾,精准地抓住了自己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好,那今日,你便入宫!”

第97章 秦王政,你丹药磕多了?

  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章台宫中,嬴政与蒙恬双双醒来。

  扶苏看着他们同时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父,蒙将军,你们今日听到了些什么,能否同我说说?”

  往日,嬴政都是借着睡午觉的时间进入辅导班的。

  但是今天,由于有了蒙恬这么一个新加入且与自己同朝代的臣子,嬴政难得没有选择回寝殿假模假样地睡觉,而是把扶苏和蒙恬都提前叫来了章台宫,屏退宫人左右后等着一起进入。

  嬴政没有先回答扶苏的话语,反倒是看向了蒙恬。

  他问:

  “蒙恬,今日你只是听,没有说什么话,朕问问你,今日进去听了一节课后,感受如何?”

  蒙恬这还是头一回进辅导班,出来后略有点不适应这种空间迅速转换的感觉。

  他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回话道:

  “回禀陛下,臣……臣不好说。”

  嬴政哈哈大笑起来:

  “这有何不好说的?莫非,你是觉得里头的人说话都十分大逆不道,所以不敢评价?”

  蒙恬知道陛下喜欢实诚人——哪怕只是看起来实诚,那也得实诚。

  于是他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

  “是,陛下,方才论述的事情,臣听得实在是心惊,哪怕是没有您先前的叮嘱,臣也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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