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言清闻言,却是难以置信道:“鲁王殿下敢吗?咱们孔家意味著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吗?连历代皇帝都要对咱们以礼相待!他们又凭什么”
孔希新脸色苍白地摇摇头,道:“问题是,鲁王殿下不是皇上!以后也做不成皇帝!他在乎那么多干什么?何况,他手里拿著田契,收走这些田,是合情合理的!”
孔言清整个人瘫倒在地!
“这怪孩儿!都怪孩儿!”
忽然。
管家孔成又急匆匆跑了进来。
满脸慌乱。
孔希学此时看到孔成已经要烦死了!
这个丧门星!
一天到晚带来的就没有好消息!
“又出什么事了!”
孔成惊慌道:“老老爷!鲁商盐行来人了,是个下人,他说是来要帐的!要么还钱,要么离开咱家的田!”
孔希学一拍大腿。
“快!大开中门!迎客!”
他身边。
孔言清闻言愣了愣,道:“爹!咱们可是孔家!您是堂堂二品衍圣公!凭什么给他一个下人大开中门的礼遇啊?”
孔希学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孔家的臭架子!再摆下去,家里的田可就一分都不剩了!现在不要说来的是个鲁商盐行的下人了,便是来条鲁商盐行的狗,咱也得好生伺候著!”
说著孔希学急匆匆出门了。
尽管听说是鲁商盐行的下人,但见到来人的时候,孔希学还是一愣。
这下人也太下了吧?
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补丁,头发乱糟糟的,连个分店掌柜都不算,分明是个伙计!
孔希学带著一众孔家人迎著伙计,满脸恭顺。
“不知小兄弟来此有何指教啊?”
众人听到孔希学口中的“小兄弟”三个字,都是嘴角一阵抽搐。
堂堂二品衍圣公,竟然要对著一个卑贱的下人称兄道弟!
伙计昂首挺胸道:“掌柜的吩咐我来收银子!你们一共在鲁商盐行借了银子50万两!为期一月,连本带息共计55万两!”
孔希学看了眼孔言清。
这么高的利息你也敢借?
孔言清满脸默然,不敢说话。
孔希学陪笑道:“银子我们已经备下了,只是不知道小兄弟怎么带回去?”
伙计点点头,傲气道:“既然已经备下了,那就拿出来!”
孔希学笑道:“小兄弟,何必心急,50万两不是个小数目,那么多银子总得想办法运来,不是?”
伙计哼了一声,道:“什么狗屁借口!老子看伱们分明就是没钱!”
孔希学听到“老子”二字脸色一变。
他身边,一众孔家人也都是满脸怒容!
一个卑贱之人竟然敢对衍圣公如此说话!
然而孔希学还是强压怒火,最终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一人来,那50万两银子可不好拿啊不如这样,明日我孔家亲自将银子送上门可好?”
伙计皱眉哼了一声,道:“说话算话吗?我看你们孔家如今也快完了,是不是在骗我呢?”
孔希学依然面不改色。
只是笑道:“岂敢,岂敢!鲁商盐行的背后是鲁王殿下,我们孔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么敢骗鲁王殿下呢?”
伙计点点头。
“这样的话,那你们便去筹措银子吧,明日送来!若是耽误了,你们的钱还是要收的!不要忘了田契还在我们手里。”
孔希学满脸笑容,道:“一定!一定!小兄弟,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们孔府做饭还是很不错的”
伙计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就不在这里吃了!”
说著扭头傲气离开。
孔家众人看著伙计背影,都是满脸愤怒!
管家孔成更是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个卑贱之徒,竟然敢如此羞辱孔家!老爷,小人去找人弄死他!”
孔希学冷冷看了一眼孔成。
“你见过望见咱们这么多人,却没有丝毫怯场,说话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的卑贱之徒吗?
你若能从府里找来一个,我明日就让他代替你做管家!
此人,分明是鲁王府派来试探我的啊
若是刚才我敢表现出来半点不满,只怕鲁王明日就会派人来将孔家毁了!
总之,田契在他们手里!”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是一惊。
细细回想,还真是这样!
方才那个伙计,见到自己这么多人,却丝毫不慌,反而一次次企图激怒大家!
孔言清忍不住道:“爹那现在怎么办?咱们不是答应了明日要去还银子吗?”
孔希学叹口气。
“爹现在哪里还有银子!爹现在能豁出去的,只有这张脸了!还有,咱们孔家老祖宗的面子!”
兖州。
鲁王府。
朱檀正跟一位中年人相谈甚欢。
中年人一身儒袍儒冠,长相儒雅清淡,此时满脸微笑。
朱檀大咧咧道:“本王也是极为敬重孔圣人的。
没有人比本王更懂儒学!
别的不说,看看今年科举考试,本王的弟子50人,在只考四书五经的情况下,全部都考中了进士!状元、榜眼都是本王的弟子!”
中年人笑道:“殿下的事迹,草民在衢州也多有了解,确实让草民敬佩!”
朱檀笑呵呵道:“也不用太敬佩!以后你做了衍生公,多多跟天下读书人宣扬一下本王在儒学方面的成便是!”
中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却也不敢说什么。
谁不知道你鲁王殿下能教出那帮子学生,一方面是有大儒相助,另一方面是请了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助教,险些把那些学生打死硬逼出来的!
至于鲁王殿下自己的儒学造诣,可就云里雾里,说不好了。
不过现在中年人有求于他,倒也不敢反驳。
只是坐在朱檀对面,陪著笑脸。
忽然。
方才出现在孔府的伙计走了进来。
对朱檀道:“殿下,孔府无论小人怎么欺辱,那孔希学都是满脸堆笑,小心答对,没有丝毫不满。
甚至小人以这副扮相去,孔府竟然大开中门相迎!
小人实在没有办法激怒孔家!请殿下恕罪。”
朱檀皱了皱眉,摇摇头,笑道:“看来,这北孔能在北方存在至今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中年人哼了一声。
“无非是见风使舵,忍气吞声罢了!”
朱檀笑笑。
“这样的话,先生恐怕不得不忍耐一下了!南宗北还是早晚的事,孔子的楷木像都在你们手里,当年也是你们南宗让出了衍生公的爵位,才让北宗得了去!”
眼前的中年人名叫孔克忠。
论起来还是孔希学的长辈。
孔克坚是南孔的家主。
历史上,因为北宋的靖康之变,导致了孔家为了保住家族存亡,不得不分成了两支。
被任命为衍圣公孔端友去了浙江衢州。
孔端友的弟弟孔端操则留在了山东曲阜。
金朝灭亡北宋之后,册封了孔端操为衍圣公。
从此天下就有了两个衍圣公。
元朝统一天下之后,元世祖忽必烈认定在南宋的衍圣公孔洙为正统衍圣公,并命令孔洙返回曲阜。
然而,孔洙接到忽必烈的旨意后坚决推辞,宁可不要衍圣公的爵位。
从此,衍圣公的爵位便留在了曲阜的北孔那里。
而事实上。
孔家兄长一脉的嫡传是在南宗的。
一直到明朝创建。
当时北孔的衍圣公孔克坚依然坚定认为元朝才是华夏正统,坚决不去拜见朱元璋。
一直到老朱不耐烦地发出威胁后,孔克坚才老老实实去了应天。
老朱也不客气,并没有让孔克坚继续做大明的衍圣公。
而是任命了他儿子孔希学为新任衍圣公。
孔克坚则长居应天,于洪武三年去世。
至于南孔,当时也被朝廷寻到,但一直以来衍圣公的爵位都在北孔那里,朱元璋也就依照惯例,如此延续了下来。
只是给了南孔一些祭田,让他们继续衢州生活。
哪怕南孔手中拿著代表孔家代代传承的孔子楷木像,也只能沦为旁支的地位。
这期间,孔希学多次仗著自己衍圣公的权势逼迫南孔交出孔子楷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