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632节

  但见李然却只是与之淡然一笑,并道:

  “大王谬赞!今日是李然冒昧了……前来吴营叨扰了大王,还请大王见谅!”

  吴王上前,转身一个摆手,便是将李然一行是直接请入了中军大帐。并是立刻命人奉上鲜果酒盏,以为款请。

  而李然进得大帐,却是立刻环视了一番四周,发现丽光并不在现场,他不由得是心下一阵暗自庆幸。

  待众人一齐入席,吴王便立刻是命舞姬进帐,以为歌舞助兴。

  一时只见得一群舞姬入得帐,并是在帐外的一番乐声之中翩翩起舞。

  李然再放眼看去,依旧是不见丽光的身影,李然对此却是心下了然。

  吴王也确是不乏雅致,只待歌舞结束过后,这才是转身过来与李然言道:

  “呵呵,传言子明先生颇通音律,却不知先生以为,这首舞乐如何?”

  李然则是微微一笑,并直接回道:

  “中原之人常言吴越乃蛮荒之地,却不曾想也能有如此雅音。看来……大王所图者,甚大呀?!”

  吴王夫差一听,不禁为之一怔,并问道:

  “哦?先生何以知之?”

  李然则是一个拱手,朗声回道:

  “昔日吴国有王子季扎,据说可辨识天下之音,世人皆以为贤。大王如今效法前者,好礼乐而兴王事,其所图……难道不大?”

  吴王夫差闻之,不由大悦:

  “哈哈哈!孤与先生此前虽不曾谋面,却不曾想,先生竟可谓乃为孤的知音呐!”

  “实不相瞒,孤欲兴王事久矣!只无奈一直无有良策,听闻先生乃王佐之才,如今更有‘素王’之名,今日不知先生肯否赐教一二?”

  吴王夫差一边说着,一边是满心期待的看向李然。

  李然却是微微举起酒盏,却微微一笑:

  “大王可能是有所不知,李某平素里虽是略有小谋,然则对于天下之事终有看不透之处。所以,不免还要付诸于卜筮之术。”

  “今大王若是有兴致,不如便由在下替大王筮上一卦,如何?”

  吴王夫差听得李然如此说,却也不知其真假。但也知李然乃名声在外,他的能耐亦是让他不得不信。

  于是,吴王夫差也不由分说,立刻回道:

  “好!那……就请先生代劳,替孤筮卦!”

  随即,李然是一个作揖应允,并是从自己的袖口中取出了一把蓍草,并是有模有样的摆弄起来。

  而这一幕,却也是直接看傻了范蠡和孙武等人。

  毕竟,他们追随李然,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葩的场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李然分明就是一个从来“不占”的人。也绝不会把类似命运和前途之类的东西,付诸一把蓍草。

  却也没过得多久,只听得李然又是轻咳了几声,又装模作样的拱手言道:

  “恭喜大王,今筮得《困》卦,卦辞所言之‘大人吉’,可见乃为吉兆啊!”

  吴王夫差闻言,不由是心花怒放,大笑道:

  “哈哈哈!好!好啊!真乃天助我也!”

  就在这时,李然却又是开口言道:

  “不过……大王虽是卜的王事,但卦中却还另有一象,尚不知……是否得验。”

  而这时吴王夫差却早已是高兴得得意忘形,只大手一挥,慷慨道:

  “哦?不知是何象所示,先生但说无妨!”

  李然又是一个拱手,朗声道:

  “卦中所示,大王近日或可得一奇女子!却不知是否得验?”

  祭乐和范蠡听了,皆是不由心中一紧。显然,李然所言的“奇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丽光!所以,他二人此刻也完全不知李然究竟是准备如何的打算。

  而吴王听得李然所言,也不由先是一愣,随即又不禁问道:

  “哦?先生所言……何意?”

  李然则是微微一笑,并与他解释道:

  “今筮得《困》之《大过》卦,《困》者,主卦为中男,客卦为少女。乃主人得女,女得大位之兆!只是……李某曾听闻大王因志于父仇,故而一直不曾逆迎他国公室之女立后,所以……尚不知此卦是否得验?”

  其实,李然这一句话,乃是给了吴王夫差一个台阶。

  因为按照惯例,新君即位之后,就应该是从其他的诸侯那里逆迎公室之女为妻。

  但吴王夫差如今即位都快三年了,却尚未逆迎任何的诸侯之女,这于当时而言,乃是颇失颜面的事情。

  只因吴王夫差为人太过于骄横,且刚愎自用,以至于天下诸侯皆不敢与之亲近。

  但如今这一“打脸”之举,在李然的口中,却反倒是成了为报父仇而不移其志。

  显然,李然的这一番话,确是给了夫差一个极好的台阶。

  所以,吴王夫差听得此言,立刻是回道:

  “啊对!先生之言,俱实啊!”

  李然随即又是嗤笑一声,并道:

  “今得《困》卦,大王恐怕是好事将近,却不知……此女现在何处?”

  吴王夫差一听此问,却突然是面露尴尬,并不由是瞥向了一旁的大夫伯嚭。而伯嚭却亦是与他微微摇了摇头,以示否认。

  显然,伯嚭替越王勾践奉送美女一事,虽然其身边的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但是,对于吴王会如何处置这些女子,而这些个女子究竟是何处的来历,却只有伯嚭和他自己知道。

  然后,吴王夫差又扭头转向李然,并是拱手嬉笑言道:

  “呵呵,果然是瞒不住先生……孤近日确是得了一女,此女乃为郑国女子,名夷光,颇有颜色,孤……甚是喜爱。所以正准备立她为后。”

  “只是……此事尚不曾为外人所知,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很明显,吴王夫差所言的“郑国女子夷光”,正是李然的女儿丽光。

  祭乐听到自己的女儿,不由是一阵激动。李然却是暗中执住了她的手,显然是让她稍安勿躁。

  这时,只听李然又道:

  “呵呵,此乃卦象所示,李某又岂能是未卜先知?”

  但转眼间,李然却又是长叹一声,故作姿态的是摇了摇头,直道:

  “可惜……”

  吴王夫差见状,更是不由疑窦丛生:

  “先生却是何言可惜?难道……是还有何话要说?”

  李然不禁是点了点头,继续道:

  “嗯……只因大王所筮之卦,虽是吉卦,但这其中……却是吉中带凶啊!”

第八百九十四章 小信未孚

  吴王夫差听了李然如此说,突然是收起了笑意,并是起身作揖,正色问道:

  “却不知有何凶险?还请先生为孤一解!”

  李然却也并不慌张,只管收起案几上的蓍草,将其收回了自己的袖中,并淡然道:

  “困者,若非人主则不吉。故而,卦曰【有言不信】。无信,非君之道,故不吉。”(有言不信:说话也没人信,因为一把手已经没了信用)

  吴王夫差听了,略作思索,又继续言道:

  “孤继以父志,先王嘱孤必报其仇,如今越国既降,孤如何无信?”(古人以对上天信守承诺为有信。)

  李然却是嗤笑一声,言道:

  “小信未孚,何足言哉?”

  吴王夫差依旧是一脸莫名:

  “敢问先生……那何为大信?”

  李然则是拱手回道:

  “李某倒要反问大王,如今越国既降,大王日后又待如何立国?”

  吴王夫差闻言,却是与左右顾盼了一番,好似是也没了主意。

  “这……如今越国未定,孤倒亦不曾想过……”

  “或可继承先辈之志,伐楚以明其志?”

  吴王夫差会有这样的想法,也的确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吴国与楚国之间,自吴王寿梦伊始,已经对抗了上百年,说他们是世仇也不为过。

  谁知,李然却是摇了摇头,以示否定:

  “楚王复国方兴,内去其弊,外和天下。大王师出无名,实不可图!”

  吴王夫差又略作了一番沉思,言道:

  “若是如此……那待孤荡平越国之后,便北涉中原,去与晋国一较高下!”

  谁知,李然却又是嗤笑一声,笑道:

  “如今晋国有赵鞅主持,晋国又重为天下伯主。且大王若伐中原,师出无名,焉能不败?呵呵,实不可图啊!”

  听到李然又是予以否定,吴王夫差却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那……就连孤也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既不能伐楚,又不能与晋国争雄……那孤又何以立国,又何以不失信?”(这里的信,代表的是对上天以及先祖的誓言。)

  李然这时才又一个拱手,并回答道:

  “大王若欲兴王事,唯有一法,便是伐齐!”

  这时,李然起身,并是慷慨陈词道:

  “齐景公薨逝,新君暗弱,其内家大族互为争斗,可谓之乱。而且如今齐国田乞,又唯恐天下不乱,罔顾君臣之义,竟是暗害太子,并是废立新君!此为天下人所共怒!所以,大王若高举义旗,以讨齐之不臣,大王又何愁大志不伸?”

  吴王夫差听得李然这一番言论,顿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亦是立刻起身,朝着李然是一个躬身作揖,并感激道:

  “啊呀!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啊!”

  “若论当今天下之势,齐为祸首,孤若举兵伐之,正可以此匡正天下大义!”

  正当吴王夫差还在那是一阵激动的大笑,李然却又突然语气转折道:

  “只是……尚有一事,李然以为……大王还需得慎之又慎!”

  吴王夫差也顿是止住了他那甚是爽朗的笑声,并道:

  “哦?却还有何不妥?请先生为孤明言!”

  于是,李然便又继续言道:

  “《困》卦虽利大婚,然其三爻为变爻,故而《大过》为其变卦。所谓‘大过’者,大者过也。所以,若大王只一味的刚直猛进,反为败像!是以,此卦乃为吉中带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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