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吉射撇嘴道:
“那又如何?要说这李子明,终究不过一个文弱儒人罢了!”
中行寅却正色道:
“贤侄万不可小觑此人!此人能够搅动风云,如今又骤然出现在了绛城,委实奇怪!我们也不能不对此人重视起来!”
范吉射说道:
“叔父不是刚还说他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吗?”
中行寅一时居然被反驳的不知该如何再说,却又是一脸鄙夷的看向范吉射:
“吉射,你为何这般见识浅薄?我说他如今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那是不是就代表了他们后面还会留有后手?!”
“这般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第七百九十四章 邯郸誓报仇
随即,中行寅又是作得一声苦笑:
“此人行径,切不能以常理推断,他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不假,但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在暗地里有什么动作?”
“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显明之事的背后,往往是蕴含着诸多的后手。此乃兵家之常理!”
“他现在在那虚张声势,其目的也无非是为了掩盖其真实的意图。”
“哎……罢了!你不知兵事,自是不懂得这背后的道理!贤侄如今只管照做便是了!”
范吉射虽是不明所以,但是倒也听劝,于是回道:
“诺!请叔父放心,赵午虽死,但邯郸赵阳尚在。只要赵阳在,邯郸就丢不了!谅这李子明本领再大,但终究不过一皆儒人,无身无分的,又能有何作为?我们如今只管做好眼前之事,尽可能的安抚住邯郸也就是了。”
中行寅点头道:
“我在派人前往邯郸期间,你可先按兵不动,以防他们是察觉到什么异样。待明日,我可向君上提议,让你们范氏从旁协助于我!到时候,你便可借机,命人前去整备朝歌之师,以备日后一战!”
“哼哼,赵鞅将这烫手的山芋既然丢给我们,那么我们可得好好接着!他们眼下,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在那调兵遣将了。”
范吉射闻言,不由兴奋道:
“诺!叔父所言甚是!”
中行寅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子,心里也是暗叹。心想如果范鞅还在的话,他又何必是如此的操心呢?
……
却说邯郸这边,涉宾一出得晋阳,便是派人快马给邯郸和绛城送去了信息,而他自己也是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邯郸。
邯郸闻讯,上下都是立刻布置下了灵堂。
赵阳也是迫不及待的拥立了赵稷为嗣,赵稷也就此成为了邯郸大夫。只待赵午入土之后,他便可继得其位。
又因为赵午死的太过于突然,而且齐师就驻扎在距离邯郸的不远处,所以丧事也只得是一切从简。
涉宾见到赵稷,跪拜在地,哭道:
“老臣见过家主!老臣险些也是回不来了。那赵鞅……实是欺人太甚!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是将主公杀害……”
赵稷搀扶涉宾,悲愤道:
“赵鞅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也枉为人子!”
赵阳闻言,则是在一旁说道:
“还请邯郸司马、马正、以及一众家臣,前往内厅议事!”
当即,赵阳召开了一场邯郸赵氏的家族内部会议。邯郸上下,担任关键之职的人,都尽皆到场参加。
赵稷年轻气盛,率先开口:
“稷尚且资历尚欠,家父出事又太过突然,很多事情都不能决断,所以一切还请叔父从旁协助于稷!”
赵阳则是叹息道:
“先主临行之前,就曾经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遭到变故,故而曾与我说过,如果他出现任何事情,便由稷儿担任家主之位,而在下也定会全力辅佐少君,尽快稳定住邯郸的局势!”
“至于报仇一事,我以为可以再议。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务必要与中行氏商量一番才好!”
赵稷闻言,却是愤愤不平道:
“想我邯郸,与晋阳已是久不来往,这赵鞅纵是我赵氏大宗,却又有什么资格杀我父亲?!此仇不报,稷又有何脸面继承这邯郸大夫一位?叔父,你可得替侄儿做主,侄儿……必报此仇不可!”
赵阳闻言,却是摇头叹息道:
“此事……还请少君勿急。还是等到中行氏那边来了消息再说不迟。更何况,仅凭我们邯郸,也是很难与大宗为敌的。而且,一旦我邯郸起事讨伐晋阳,也难免会有里通齐国的嫌疑。届时,也将是麻烦不断呀!”
赵稷忍不住言道:
“那叔父的意思……杀父之仇,就这么不报了?”
赵阳还没有回话,但听邯郸马正是立刻义愤填膺的说道:
“赵鞅那厮竟是杀了主公,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是有血性的,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啊!这个仇,无论如何也都是要报的!”
这时,堂上众人也都在那是附和道:
“是啊,晋阳早就看我们邯郸不顺眼了,而赵鞅对我们邯郸也已经觊觎许久。此事定是他们蓄谋已久,主公一时大意,惨遭不测!我们邯郸誓与晋阳不共戴天!决不能轻易放过了他们!”
转眼间,当场众人便都开始是吵闹了起来。
赵阳一阵左顾右盼,眼看情形已然不可控。他知道如果他这个时候再不作出些许承诺的话,只怕将很难掌控住邯郸了。所以,他只得说道:
“诸位且稍安勿躁!众人的心情,阳都能够理解。而且,阳也认为此仇必报!只是,究竟该如何去报,这却都需要从长计议,万不能莽撞行事啊!”
这时,只见邯郸马正是起身正色言道:
“哼!这又何难?既是‘始祸者死’,他赵鞅便是祸首!他无端挑起事端,又能有什么好顾虑的?”
赵阳闻言,却也只能是继续苦口婆心言道:
“一切还是等到中行氏那边来了人,我们再好生商讨一番!他们若能帮我们,我们到时候起兵也能多一份胜算!”
涉宾亦是言道:
“是啊!无论如何,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
突然,但见赵稷是直接跪拜在地,并是朝着赵阳是行了一个大礼:
“叔父!一切便都有劳叔父替侄儿作主了!”
赵阳将赵稷赶紧搀扶了起来,并假模假样的说道:
“稷儿快起,你现在是家主,岂能轻易对我们行此大礼?实在是不敢当!”
赵稷抹着眼泪。
“叔父当得起,家父生前最信得过叔父,如今家父已然不在,叔父便如同是与稷儿家父一般!还请叔父替侄儿作主啊!”
赵稷一边说着,一边便是失声痛哭了起来。而在场众人,见得此景,也都无不为之动容。
悲愤的氛围,报仇的决心,都已经在邯郸埋下。
接下来,便在邯郸近郊举行了赵午的丧葬之礼。待到众人是草草的将赵午入土为安后,中行寅所派来的人也终于是来到了邯郸。
赵稷急忙迎接到城门处,而中行寅对这次的事情也是十分重视。
他所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强。
第七百九十五章 邯郸入局
要说高强乃是何许人也?
他本是齐国上卿,姜姓公族,吕氏旁支,乃为高氏原来的宗主,当年的地位可见一斑。
由于高强早年交友不慎,与其好友栾施皆是嗜酒之徒。以至于在齐国时,遭了田乞的挑拨离间,被挑起其余贵族与栾氏和高氏的矛盾。田乞之后又联合鲍氏,趁他二人酗酒酩酊大醉之时,趁机攻打他们。
慌乱之中,栾施和高强也是昏招频出,就那时竟还想要进到宫中控制齐景公。
而他们的这一举动,也是直接被田乞给抓了个把柄。直接是被定性成为“反叛”,由此更加让他二人是成为了众矢之的。最终被田乞击败,之后高强就只能是选择出奔到了晋国。
当时,晋国还是中行穆子秉政,齐晋两国彼时也不和睦,所以中行穆子就借故收留于他。而高强也就此是在中行氏的麾下是安顿了下来。
不过,在经过了这次失败后,高强也是含垢忍辱,在担任中行氏家臣家臣期间,反倒是变得兢兢业业,为中行氏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后,中行穆子去世,中行寅继嗣之后,对其也是极为赏识。所以,高强也算得是“三折肱后便成良医”,为人也是日渐沉稳,也懂得了凡事都应该要三思而行。
此时,中行寅之所以会派他前来邯郸,其用意也很明显。
赵稷跪拜在地,哭诉父亲被害一事,让中行氏务必要替邯郸报此深仇大恨。
高强却是镇定自若的回道:
“还请赵大夫节哀,我们还是去往厅内议事吧!”
赵稷擦拭着眼泪,点了点头,于是便带着高强来到大厅。
此时,赵阳和涉宾等人皆在一旁作陪。
高强也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赵大夫,在下知道你如今是报仇心切。但是……此事当真是急不得的,中行大人的意思是……邯郸如今万不能轻举妄动……”
赵稷闻言,不由是一阵激愤,不禁言道:
“啊?高大人的意思是……稷的这一番杀父之仇,就这么不报了?”
高强叹息道: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眼下局势复杂,不容有失。若是贸然行事,只会提前暴露了我们一直以来的计划……”
“现在……我们务必要沉得住气,否则恐会上了赵氏的当!如今,赵、魏、韩三家都已成合力,尤其是赵氏和韩氏,可谓关系密切,再加上现在又有正卿荀跞替他们撑腰,此事恐不可为啊!”
“这番令尊被害,赵鞅在朝堂之上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令尊。若这时邯郸果真起兵反赵,恐是正入赵氏的圈套之中!”
赵稷闻言,不由又是一个甩袖,并激动言道:
“哼!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们邯郸沃野千里,粮草充沛!加上中行氏有陆浑之师!再加上范氏与四方诸侯结交,我们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他们!至于荀氏,不过是一苟且之辈,又有何惧?”
“高大人,为父报仇之事,赵稷已是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如果中行氏愿意助我邯郸,那么是再好不过,即便是不助,那么邯郸也会起兵!”
高强听得赵稷此言,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此举,届时将无异于谋反!其后果……你们可曾想过?”
赵稷却甚是不屑的撇嘴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是可忍孰不可忍?邯郸绝不可坐以待毙,今日赵鞅能够随意处置家父,明日便可随意处置于我了!”
“本以为高大人此番前来,是要助我邯郸成事的!没想到……竟也是来劝我们不要报仇的,实是……令人倍感失望!”
高强无奈道:
“在下并无此意,实是……如今时机未到啊!眼下唯有将其逐个击破,方是正手!邯郸如果现在反赵,他们势必会以此为由,挟国君之名义前来镇压。到时候你们又将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