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单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李然微微一笑,并当即是和范蠡一起前往单旗这边。
单旗看到李然,也是面带笑意,并拱手一揖招呼道:
“太史大人辛苦。”
李然拱手道:
“下官见过单大夫,只是这才行不过半个时辰,却何故是再作停顿?”
单旗却是一脸不以为意的回道:
“哦,也非其他,只因王上感觉累了,便是要休息片刻。虽然耽搁了些时候,但想来也无关紧要,应该不碍事吧?”
李然摇头道:
“单大人……马车虽然颠簸,但是在此王畿范围之内,都是走的周道大路,还算得较为平缓。而如今战事颇急,理应抓紧赶路,尽快出得王畿才是正事啊!”
谁知,单旗听得李然如此说,竟是又叹息道:
“哎……只是王上想要休息,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
李然作得苦笑一声:
“王上必是不知事态紧急,但是单大人作为周室的大夫,理应从旁提醒王上才是!贼寇流窜至此,见成周有机可趁,如今士气正盛,一旦被其追上,恐怕……”
单旗也是稍稍一怔,思索了一下,说道:
“太史大人所虑也不无道理,不过巩大人如今既在成周帅率众誓死抵御来犯的贼寇,理应不会如此快的溃败吧?”
李然却是故作沉吟,不由是摇了摇头:
“单大人,有些事情,如今即便在下不说,想必大人也是清楚的。成周之羸弱,已是世人皆知。王子朝当年虽然溃败,但是其从者甚众,至今还有不少人是向着他的!”
“而且,当年转而从王子朝处反投过来的人,单大人又是以雷霆手段,借机是除掉了不少异己。此固然是人之常情,但是单大人此举也无疑是得罪了王子朝不少的余党啊!”
“就譬如如今由姬盈所担任的世袭尹圉,同为周室大族。然而昔日单大人是以天子的名义,将其一杀了之。大人可知此举是得罪了多少人?”
“当然,现在说得这些也都已经于事无补。眼下成周业已难保,还是应该尽快出奔,使天子得一安全之所才是!还请单大人谏言王上莫在此地逗留!”
单旗听得此言,不由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嗯……太史大人所言甚是,既如此,本卿这便去跟王上言明!但他是否愿意走,却是也不一定的。一切还得要以王上的意愿为尊!”
李然闻言,其实也知道,这不过是单旗说的套话罢了。
如今天子的意思,说到底其实就是他单旗的一言堂了。
只因单旗对如今的周王匄而言是有拥立之功的。所以,现如今的周王,对他也可算得言听计从。
只不过,一方面因为暂时是失去了晋国范鞅的支持,另一方面,又频频遭到了巩简和观从的上下其手,所以这才算得是收敛了许多。
而如今,巩简已经不在周王的身边,所以如今有关王上的一切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对于单旗的为人,李然也很是清楚。此人虽是素怀不臣之心,但说到底,却也是一个只肯躲在幕后的主。
就像如今这故意拖慢天子出奔的节奏,其意图也是非常明显,就是想要借贼人之手拖死巩简!
但是,当他一旦是听闻了可能对自己有害的处境,他却又一定不会甘冒此险。
而李然也正是拿捏住了单旗的这一心理。
“呵呵,那是自然。”
“但还请单大人在王上面前,尽可能陈述其中的利害,王上自有明断的!”
于是,单旗便听从了李然之言,去往前列面见了周王匄。
而李然则是和范蠡一起往回走,范蠡在一旁却是不无担忧的说道:
“先生,王子朝之乱已过去这么多年,难道当真还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李然却是叹息一声道:
“王子朝本就是周景王所认可的继任者,这也是世人所皆知的。再加上他之前待人谦和,自是有一群人跟随于他。而这也正是他如今为乱的本钱!所以,他若是想杀回来……也确是并非无有可能。”
范蠡闻言,不禁点头道:
“原来如此……若是如此说,此事如今也确是无法善了!”
“哎……却也不知如今被派去楚国的那些个刺客,能否真正的完成任务。若是能将其一劳永逸的铲除,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李然闻言,却亦是摇了摇头:
“哎……纵是真的杀了,又能如何?周室乃为天下诸侯之表率,周室行事尚且如此,又岂能真正的让人心服口服呢?”
李然和范蠡一边如是感慨了一番,一边是回到马车上。
不多时,天子果然下达诏令,再度启程。
于是,他们也紧跟其后,这一路上,再也不做无缘无故的休息,一直到了姑莸方才安顿下来。
而观从这时也终于是赶了上来,并且是带来一个消息——王子朝在楚国果然被害身亡了!
范蠡得到这个消息,很明显是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儋翩再无反叛的理由,应该会退兵了吧?”
李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王子朝的身影,曾经他也是对王子朝寄予厚望的,但是其人好高骛远,急功近利,身边又有太多佞臣,导致了他最终的失败。
可以说,这一切也都是王子朝的咎由自取。
只不过,除了王子朝之外,李然却是更为惋惜周王室的前途。
只见他淡淡摇了摇头,并是不加以评论。
此时,观从却又是长叹了一声,并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另外,儋翩已入成周,并且是杀了巩简。而且……郑国也不知道是为何,居然出兵协助儋翩!趁机分兵袭取了冯、滑、胥靡、负黍、狐人、阙外等地!”
巩简战死,其实李然早有预料。
但是,郑国会这时候选择出兵,这倒是出乎了李然的意料之外。
范蠡闻询,也是目瞪口呆:
“郑国却是为何如此?当年王子朝之乱,郑国尚且没有帮忙,如今王子朝已死,郑国反倒是助其余党?这……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观从则是斩钉截铁的言道:
“这其中必是与暗行众有些关联,但具体是如何布置的,恐怕还得是派人详察一番!”
李然在心中稍一思量,说道:
“子玉说的没错,周室如今的祸乱,恐怕不过只是一个由头!周室靖难,晋国作为天下伯主,本应出兵相助。但是,眼下晋国内部乱作一团,而且赵鞅又非暗行众的人,想必……他们是想以此来拖着赵鞅!”
“暗行众最近动作频频,恐怕其真意就是想要逼赵鞅出力,并由此分散赵鞅对于国内的注意力!”
范蠡问道:
“那……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李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这时,门外褚荡喊道:
“先生,单大人派人过来了!”
只听另一人是尖着丧门,朗声道:
“太史大人,单大人有请,说是与王上有事相商!”
李然稍稍一怔,说道:
“还请稍候片刻……”
随后,又转而低声对观从说道:
“子玉,等我回来,再一同商议!”
第七百六十四章 晋国之局
观从低头拱手以示应诺,同时却是又言道:
“还请主公小心……天子如今不见得对主公是有所信任的。而如今王子朝之乱方兴未艾,说不定还会误将主公视为同党!”
李然应了一声,并未回话,便是直接走了出去。
追随来使,直接进得行宫,并是来到了周王匄的殿内,里面只有单旗和刘狄两人,李然大行君臣之礼,周王匄则是悦声言道:
“李卿平身,孤今日让卿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商。如今郑国突然协助王兄乱我王室,且兵分几路,掠我周室城邑。而儋翩也已是入得成周,局势岌岌可危啊!却不知李卿可有何应对之策?”
李然稽首回道:
“回禀君上,我朝自晋文公起,王室有难,便多以晋国为仰仗。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亦需得晋国出兵方可靖难!”
周王匄闻言,不由若有所思:
“果真如此……似乎也确是没有别法可想了……”
这时,单旗则是立刻接过了话茬:
“只是晋国如今局势亦不明朗,赵鞅为正卿,却蓄意为害其他三族。如今晋国内部不睦,他们当真会愿意前来帮助王室吗?”
李然闻言,他自是知道单旗的言外之意,说到底就是后面想要开始给赵鞅泼脏水了。
于是,李然当即言道:
“晋国局势虽乱,但对于王事,却也必然不敢草率!君上可下得一份诏令即可。”
周王匄言道:
“此事……倒也简单。李卿,孤久闻你精通战事,却不知如今孤出奔至此,可算得安全?”
李然回答道:
“儋翩虽是人多势众,但毕竟如今王子朝已逝,不出数日,其部众必然内部生隙!我等只需守住姑莸,理应是不在话下。另一方面,只要晋国能够尽早出兵平叛,那必可挫败儋翩,一鼓作气再夺回成周,还请君上宽心。”
周王匄闻言,于是当即便命人是书写诏书,并是让单旗择人去往晋国游说。
周王匄将写好的诏令,盖上了天子的大印,随后便是直接交到了单旗的手上。
而单旗却也并不当回事,只将诏书是直接又转交给了一旁的刘狄。
周王匄却又好似是完成了一件极为费力劳神的事情一般,事情办妥之后,却是在那搓了搓手:
“李卿,孤其实还有一件事,倒也并非是对卿见疑……只是想问问,你既曾与王兄共事,对儋翩此人,是否有过了解?”
李然听得此问,却是摇了摇头:
“对于此人,臣这之前从未听闻。此人也许当时并不在王子朝的阵营之中。否则,臣也不太可能对其一无所知!”
单旗则又开口道:
“据臣所知,此人当时确是不在王子朝的营中。不过,昔日王子朝为乱,占住了成周之后便是囚禁了太史大人。想必儋翩此人,也正是那个时候为王子朝所起用的。但是,彼时却也无甚战功,便草草收场了,所以众人对此人都是有些疏漏了。”
周王匄听得单旗所言,不由是微微一怔,略作思索过后,却是缓缓点头言道:
“原来如此……哦,还请李卿莫怪,孤……也仅仅是这么一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