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523节

  “我公敛阳忠于鲁国,忠于孟氏,最终却是落得与阳虎一样,得了个出奔的下场?!这……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呐!……”

  李然却是言道:

  “时也,命也!大人虽是一心为孟氏考虑,然而却不懂得天命之变易。昔日三桓四分公室,公室由此暗弱,三桓各自为政,以致纲常失统。待到阳虎摄政,假借公室之名而欲肃清三桓,处父大人忠于孟氏,不忍三桓将倾,是以处父大人力挽狂澜,扶助三桓而使阳虎出奔。”

  “然而,此时之三桓已并非彼时之三桓。昔日之三桓,所患者乃是君臣不睦。而如今三桓所忧患的,却是阳虎、侯犯、公山不狃之流!”

  “所以,大人之所败,乃是败于天时,而非大人之过也!”

  公敛阳听得李然这一番言论,不由是站起了身:

  “哎……我公敛阳如今再徒留成邑,也已无必要。唯愿成邑之城墙得以保全,也算是在下为孟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在下愿意选择出奔!还请先生安排!”

  李然闻言甚喜,并是言道:

  “处父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李然深感敬佩!”

  公敛阳无奈挥手,苦笑道:

  “哪是什么深明大义,但凡有一丝机会,我又岂会轻言放弃成邑?……哎,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言也是无益!”

  于是,李然当即和公敛阳商议出奔之事,说定之后,公敛阳也是最后一次在成邑大摆筵席,特意款待了李然和范蠡。

  褚荡虽不肯放下长戟,但公敛阳也是直接特许其入内。

  酒过三巡,公敛阳却又突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子明先生当真是将我们鲁国三桓是玩弄于股掌之中呐!就比如我这成邑吧?先是让这位小兄弟前来稳住我,再是促成孔丘和高张会谈,紧接着又是孤身犯险,去了齐国一趟,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伤一兵一卒,便是说退了齐国五万之师!如今,却又来此赚我出奔!先生手段高妙,阳亦是佩服得紧啊!”

  李然听出公敛阳言语中有不满之意,却也知其不过是口舌之快。所以,他依旧是笑脸迎合道:

  “呵呵,主要还是处父大人深明大义,大人若真是与公山不狃那般素有反叛之意,我李然纵是再口若悬河,恐也是无济于事啊!而这,也不正体现了处父大人与这些人之间的不同吗?!”

  公敛阳摇头道:

  “哼哼!说得倒也好听,只是让我公敛阳白白当了这个冤大头了!不过,先生也可放心,我公敛阳既是一言既出,就绝无悔改之意!”

  筵席过后,公敛阳亲自是将李然三人送出成邑。李然回到营帐内,也将此事是告诉了孔丘,孔丘闻言大喜。

  紧接着,公敛阳也是按照约定,第二天便从鲁师所预留的通路独自离去。而孔丘等人,也是顺利的进入了成邑,并对公敛阳一族亦是好生安抚。

  而这时,在鲁国三桓之中,却也是理所当然的又起了一番争执来。

  道理也很简单,季孙斯和叔孙州仇当然是希望将成邑的城墙拆去的。但是,孔丘此刻却也是改变了初衷,决定是要留下成邑的城墙,以便于日后能够继续提防齐国。

  当然,因为季氏的费邑和叔孙氏的郈邑都已拆除了城墙,如今独独留下了成邑,这个举动确是会让他们心怀不满。

  不过,孔丘对此当然也是早就有了预案。

  “鲁国之大患,齐国也。如今齐人无信,一再背盟。成邑乃为其要冲之地,不可不防。”

  “然而,此邑紧要也绝非一家可守。丘提议,名义上,成邑虽然依旧是归于孟氏,但需得另派人驻守。而此人选,必是由公族大夫担任,并要三家共同举之。不知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季氏和叔孙氏一听此言,也是顿时哑火。

  倒也并不是他们不想拆去成邑的城墙,而是他们突然发现,横向比较之下,孟氏的损失似乎是要远远大于他们了!

  将心比心,自家的主邑,最终却连自己都说得不算了,这种做法显然是比简简单单的拆了城墙是更为要命的。

  而这新任的成邑,孔丘其实也早就想好了。为了避免刺激到孟孙何忌,孔丘提议是暂时由平日里与孟氏一直交好的公族大夫,鲁昭公之孙,公孙宿担任!

  而伴随着成邑危急的完美解决,孔子的隳三都也就此是落下了帷幕。

  ……

  另一方面,李然却也不愿在成邑久待。

  因为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跟孙武见面。

  他在辞别了孔丘后,便又带上十几人,加上褚荡和范蠡,再次启程前往了鲁国的南鄙。

  在路上,范蠡也是忍不住言道:

  “这长卿兄到底是在作甚?率军滞留在鲁国境内,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当真是奇怪?……该不会……是吴王真想要对鲁国图谋不轨?难道……是长卿兄也失势了不成?”

  李然摇头道:

  “这个倒不见得,也许长卿他是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虽然李然对此自然也是大惑不解,但他对于孙武的能力,还是极有信心的。

  而当他们孤身来到吴营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吴人的热情招待。

  李然四下一番观察,竟发现吴师的营地规模,与他们在此驻守的人数完全是大相径庭!

  李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他们先是被安排到了一处营帐,褚荡依旧是在帐外守护。范蠡则是陪在李然身边,范蠡从水罐里到了一盏清水,不由忐忑道:

  “据说先生和吴国也是颇有恩怨,会不会……”

  李然说道:

  “呵呵,少伯多虑了。吴王阖闾乃世之枭雄,尽管与我有些旧怨,但绝不会拿我如何。他既然能容得下子胥和长卿,由此便是可见一斑!这个吴王,选贤任人不拘一格,即便是有杀父之仇也不计较,真大丈夫也!”

  “更何况,他如今的敌人乃是楚国和越国,杀了我对他又有何裨益?”

  范蠡正要回话,只听得外面是有人通报道:

  “孙将军到!”

  李然和范蠡都以为是孙武,却听得褚荡是在外叫唤了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孙将军!”

  那人听了,却也面不改色,直接是入得帐中。

  李然皱起眉头,只见一人穿着吴国将军的盔甲径直走了进来,此人倒是和孙武的身材有几分相似,却断然不是孙武。

  李然不由讶然:

  “你是何人?你们孙将军呢?”

  只见来人是朝着李然一个作揖,并是回道:

  “孙将军另有要事,让末将在此逗留。先生若是想见我家孙将军,这次恐怕是不成了。”

  李然一听,不由是隐隐猜出了其中的原故:

  “哦?他……莫不是去攻打楚国了?”

  来人乃是孙武的副将,见李然一语便是说出了实情,不由也是稍稍一怔:

  “难怪孙将军一直都称赞先生乃是世之奇才!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孙将军在此特意是给先生留下一封书信。待先生看了,便知孙将军去向!至于我等为何要逗留于此,也会有所说明!”

  于是,李然立刻接过信札,看到熟悉的字迹,心中一时翻江倒海,当即是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孙武假道伐蔡

  李然拆开了帛书一看之后,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孙武也是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让天下人都误以为吴国是将要对鲁国图谋不轨。

  而实际上,他却已是率领三万水陆之师,由淮河溯水而上,直逼蔡国,是要突袭楚国!

  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孙武,就连伍员和吴王阖闾也同在阵中,势必是想要一举攻入楚国郢都!

  所以,这一支留守于鲁国的吴军,根本就是他们的疑兵之计罢了!

  李然见了此信,也是不由一阵暗赞,只觉孙武此举实在高明!

  要知道虽然伍员和孙武所共同定制的“疲楚之计”,到如今也已是有几年的光景了。楚国由此也是和吴国此消彼长。

  但是,楚国毕竟家底深厚,想要一举将其攻灭,又谈何容易?

  而伍员因为报仇心切,吴王阖闾却也是不想再就此拖延下去。

  所以孙武在接到李然从鲁国发出的信札之后,便果断是想出了这么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来!

  李然合上信札,朝面前的副官拱手道:

  “原来如此,在下对此已是了然。既然如此,待我回去之后,便命季氏率兵前来与将军对峙,如此,也算是报得吴师的这一番相助之恩!”

  很显然,孙武既然帮了李然一把,那李然自是要再帮孙武一把的。

  而李然所提议的“让季氏领兵与吴师对峙”,毫无疑问也是为了能够配合孙武,把这一台在鲁国家门口的大戏给他唱好了。

  李然言罢,便是一个拱手,并准备告辞。

  而孙武的副官见了,却是上前一步挽留道:

  “却不知先生是否有话要末将代为转达?”

  李然闻言,亦是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又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给孙武写去一封信札。

  副官则是命人立刻拿来砚笔,他自己则是暂且退了下去。

  李然提笔,好一番犹豫,之后却又随即放下。并是让范蠡拿出几块石头,大致摆了一个沙盘,看了一眼过后开口道:

  “昔日我自乾溪奔郑,走的便是此路。当时孙长卿乃是与我一起的,所以他对于此条小路倒也是十分的熟悉。”

  “此路虽可避开楚国大多数的关隘,但若要翻越方城山直取郢都,却依旧是绕不开大隧,直辕,冥阨三处。而此三处大隘,若是守备得当,可也并不容易攻下来!”

  范蠡毕竟就是楚人,所以脑海中对那里的地势也是印象深刻。这沙盘虽是简易,却也能大体想象得出来。所以,他当即是点了点头:

  “虽是易守难攻,但此三处由于常年无有战事,又深居于楚国腹地,若真是趁其不备,倒也并非是无有机会!”

  李然点头笑道:

  “然也!只不过,就不知楚国如今是否有知兵之人,能够对此防患于未然,扼守住这三处关隘了。又或者……”

  不知为何,李然陡然间竟是想起了他已是许久未曾谋面的叶戌。

  这个当年和孙武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小童,据说如今也早已成长为楚国的一员大将,被封为沈尹左司马,镇守在方城山的外围。

  而李然虽然并不知道叶戌现在究竟身在何处,但无论他是在叶邑又或是在沈邑,都距离孙武所设定的突袭路线不远。

  所以,换句话说,他们十有八九是会碰面的。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叶戌本就是吴国人,年轻时随吴王诸樊大战巢邑,但最后为孙武所收留,从此之后,叶戌也视孙武为自己的大哥。

  但如今,孙武反而成为了吴军的统帅,而他一个吴国人,却反而是要效忠于楚国。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造化弄人了!

  而他二人如今的这一番兵戎相见,却又好像就是命中注定一般。

  只不过,范蠡并不知道这些,只于一旁言道:

  “既然这三处关隘不易攻破,想必长卿兄定是已经想好了破敌之法。”

  “毕竟,长卿他用兵也是极为细致,绝不会如此的无缘不顾!”

  李然闻言,也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范蠡。

  “嗯……看来长卿定是已经有了计策,所以,我又何必是在此庸人自扰?且就让他自己是放手一搏吧!”

  于是,李然当即提笔,只字不提领兵之事,而所写的全部都是对孙武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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