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阳虎之所以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恐怕还是因为阳虎这些年来把持鲁国之政,并是一直存志于匡扶公室!”
“更何况,阳虎待范鞅本也已算得卑下谦恭,甚至是委曲求全的了,却依旧不为其所容。所以,显然这已并非是阳虎一人之事了!”
子路闻言却是不以为然,一把拍着几案,并是愤愤不平道:
“哼!皆是那阳虎为祸鲁国,到处惹是生非!那厮如此不知好歹,又如此的愚钝,以至祸害鲁国至此险境!不如直接绑了他去,索性让齐国押了他也好!”
孔丘一听,却立刻是给子路使了个眼色,并是呵斥道:
“仲由!不可莽撞!”
子路闻言,知道自己言得有些过了,便立刻是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谁知,李然却是在一旁笑道:
“呵呵,仲由真乃直人直语啊!只是,即便阳虎为齐国扣押,但鲁国也依旧是不能抽身的!”
其实,李然这些时日也已经想得很清楚明白了,其实说到底,之所以范鞅对于阳虎一直耿耿于怀,这其中除了阳虎自身的原因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李然了!
其实,或许范鞅和田乞的真正目标也很可能就是他李然。
端木赐这时候也显得有些焦急,不由问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那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与齐国十万之师决一胜负才行?”
孔丘却看了一眼端木赐:
“不要心急,想必先生定是有了计较!”
于是,众人将目光又都放在了李然身上,即便是宫儿月,也是如此。
她虽然不懂得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但是自从上次去了前线之后,她对李然也是不由得推崇了起来。
“眼下……能指望得上的……恐怕也只是赵志父了!”
“赵鞅?”
孔丘对此却是有些迷惑不解。
只听李然这时,又是缓缓言道:
“志父此人虽也是晋国六卿之一,但是他和范鞅是大不相同的。而且,赵氏和范氏如今也是不合的。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范鞅究竟是意欲何为,但是赵鞅肯定不会对范鞅言听计从!”
“就让赵鞅前来驻守鲁国,只要赵鞅一来,国夏和高张二人便也就此不得不正视鲁国了!衡权利弊之后,多半便会选择退兵。纵是不退,鲁军和赵氏所率晋国中军合围到一处,也还能有一战之力!”
这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范蠡却是开口说道:
“可是,范鞅似乎对此也是早有防范。如今赵鞅正率领中军,被范鞅派去征讨卫国,赵鞅根本就无法抽身啊!”
李然想了一想,又淡然道:
“范鞅之所以意欲攻打卫国,或许正有调离赵鞅之意!所以,只要赵鞅能够与卫国订下盟誓,那么晋国也就此没了攻打卫国的理由。到得那时,赵鞅也就自然可以率领中军抽身出来与齐国形成对峙之势了!”
“而且,范鞅如今对外所宣称的,他们此番目的也正是要帮助鲁国抵御齐国。所以,届时即便是范鞅,他也是无话可说!”
端木赐听得此言,不由是抚掌笑道:
“这倒是,先生果然了得!先生虽坐于方寸之间,却对天下之事可谓是洞若观火啊!”
孙武知李然已是拿定了主意,便是说道:
“既如此,武愿前往赵鞅处!武与赵中军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可前往说之。”
其实,孙武和赵鞅倒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昔日周王室内乱之时,赵鞅曾率军与孙武所率的周师对峙过。当时,他二人也可谓是英雄相惜。
然而,李然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由我亲往吧!”
孙武却是眉头一皱:
“眼下,赵鞅正在与卫国交战,先生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再说,范鞅若是知道了先生的行踪,只怕亦是会从中作梗!”
李然又本能的看了一眼宫儿月。
孙武所言也确是有些道理,就像宫儿月,可不就是因此而身受重伤的吗?
但是,此事毕竟关系重大,他若不亲往,又恐难以言明其中的利害。
正当李然还在纠结,只见端木赐是拱手言道:
“先生,弟子愿往!”
端木赐刚及弱冠,虽是年轻,却也是颇有急智。上次他去往郑国,解救出了祭氏一族,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李然一想,想到子贡他倒也是一张生人的面孔,范鞅见了他也不会太过见疑,的确是比他和孙武更为合适。
而孔丘,虽是知道他这弟子的能力,但是毕竟还是怕他太过于年轻,所以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赐,此去晋营风险不小,你可考虑清楚了?”
端木赐却是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再大也大不过郑国之行啊!”
李然却再次提醒道:
“赵志父那里,还是好说的。只不过,你此去必然是要与范鞅打上照面,他可是一个老狐狸,你行事可务必要小心一些才是!”
端木赐咧嘴笑道:
“赐这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老狐狸也不在少数。那范鞅也不过就是比他们多了一层身份罢了,不碍事!”
李然看着面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端木赐,也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往昔岁月。
曾几何时,他李然又何尝不是如他一般的初生牛犊来?
看来此行,确是非他莫属了。
“那范鞅可不是那些只做得生意的泛泛之辈。赐可千万不能大意!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孔丘依旧是有些忧心的又与他如是嘱咐了一番。
第五百九十六章 子贡劳晋师
端木赐认真的点了点头,收起笑容,深鞠一躬。
“请尊师放心,赐定当小心行事!事不宜迟,赐这便出发!”
孔丘却不置可否,又看向了李然,并是问道:
“不知恩公可还有要叮嘱的?”
只见李然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是说道:
“子贡此行责任重大,却不知要如何与赵鞅会面?”
却见端木赐微微一笑,并是摇了摇头:
“这有何难?赐只需带上一些牺牲,以犒劳晋军为由,找到赵将军。赐一旦入了晋营,便自会找得到他!”
李然听端木赐似乎已是成竹在胸,也知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可谓心思缜密。
而且,端木赐乃是以鲁国孔丘的弟子的身份前往犒劳晋军,正可谓是名正言顺。
于是李然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李然又突然提起笔来,取出一块绢布,并是自顾自的书写起来。
众人皆是一阵迷惑,也不知李然究竟在写些什么?
只见李然在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然后又将其收纳进了一个锦囊之内。
并是交到了端木赐的手中:
“子贡在路上之时,可将此锦囊拆开一看,并需得反复斟酌,小心从事!”
端木赐接过锦囊,并是应声道:
“诺!先生放心!”
人选就此议定,端木赐也不敢多做耽搁,命人是立刻备了几辆马车,准备第二天就走。
翌日,众人给端木赐送行,而端木赐则是朝众人挥手示意道:
“尊师与诸位请回吧,赐定不辱诸位重托!”
于是,众人也不再相送,而是齐齐在那拱手作揖,目视着端木赐渐行渐远……
李然在回家的路上,却始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一直在那沉默不语。
这让宫儿月不免是感到有些尴尬,为活跃些气氛,只听她是不由开口言道:
“先生,其实很多事情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这种时局,毕竟也都是各方势力相互制衡而成的。而端木赐他这人看起来很是机智,又得先生指点,想来他是一定能够完成此番重任的!”
李然倒是颇为有些惊讶的看着宫儿月,没想到她虽为一介女流,却竟还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只听李然是突然叹息一口,并是不无忧心的回道:
“其实,子贡的能力我倒并是十分的担心,只是……那范鞅宦海沉湖了一辈子,若是让他看出了半分的端倪,那只怕就是满盘皆输啊!”
宫儿月叹息道:
“先生就不必杞人忧天了,事情既已发生,就算再不济,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既如此,先生又何必这般的患得患失呢?”
李然听得宫儿月这么说,也是不由一笑。
是啊,既然如今事态不可控,那还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也就像宫儿月所说的那样,阳虎此番所闯下的大祸,已经是不能再糟了。
这时,丽光听得二人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是跑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宫儿月,喊道:
“二娘!快去看,外面的荷花好香!”
丽光称呼宫儿月二娘有一段时日,宫儿月倒也坦然接受。而李然又不忍心让丽光失望,所以也并未将其纠正。
宫儿月闻言,弯腰抱起丽光,笑道:
“好!我们这就去看!”
李然本想跟着一起,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他并不想和宫儿月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心中始终割舍不下的,其实还是祭乐。
“就且让光儿就认为母亲还在吧,这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可不能再去凑这个热闹了!”
李然想到这里,拿起身边的书简看了起来。但一时间却也不能定下心神。
……
端木赐赶到晋国大军的军营,携带着物资以犒劳的名义进入晋营,而范鞅在得知这个消息,眯了一下眼睛,决定亲自招待一番。
端木赐,名义上乃是孔丘的弟子。对于孔丘,范鞅虽知其人,但也并不如何的重视。
只觉得他不过是个文过其实,偏执于周礼的儒人罢了。
哪怕他的弟子如今已是遍布天下,而他自己也在阳虎的推举下,担任了鲁国中都宰。但是,他依旧不认为孔丘是那种能够就此弄潮的人儿。
但是,孔丘又毕竟在鲁国是身居要职,而且又与李然交好。所以,如今既是他所派来的人,那也不得不令他有所警惕。
谨慎如范鞅,他终究还是要搞清楚端木赐此行的真正意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