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351节

  “若真是如此,鲁侯归国可就有望啦!”

  “嗯,待明日入宫后,我自会见机行事,尽量促成此事!”

  孔丘亦是满脸的喜悦之色,他这些年,其实也一直都在为鲁侯一事而奔波,此刻终于是让他见到了一丝曙光。

  ……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是直接停在驿馆门口,原来是赵鞅派来的。

  李然当场会意,只他一人坐上马车,便是到了宫门之外,却见赵鞅已经等他多时了。

  又是在宫正的带引下,李然终于是来到了偏殿。

  范鞅列席于殿内,又见李然到来,眼睛不由自主的是眯了一下。

  昨日他和李然的那一场当众辩论,虽然他算是占了主动,但此刻再见到李然,而且还是由赵鞅领来的,他这心中多少也是犯起些嘀咕。

  不多久,晋侯午上朝。只见晋侯午身着素服,与众大臣是先行一个见礼,然后众卿家又是一个还礼,这才分列坐下。

  只因此时先君还未安葬,就如同当年太子野一样,太子虽算得新君,但依旧还不是以国君的衣饰示人。

  众人行得君臣之礼,一番繁琐的礼节过后,但见范鞅正欲出列,只见赵鞅却是抢在范鞅的前面,出列道:

  “禀君上,臣有事要报!”

  晋侯午见得赵鞅,便是心照不宣的就着他那略显稚嫩的嗓音言道:

  “哦?有何要事?赵卿还请明言。”

  “诺!”

  “只因鲁侯如今出奔在外,受困于郓邑。鲁国乃与我晋国同为姬姓之邦,又如何能够对此事置若罔闻呢?更何况,我晋国既身为伯主之国,若对此事置之不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晋国再无昔日的伯主之实?”

  “此前,只因王畿之内有王子朝为乱,故而耽搁了这些时日,现如今君上既已继得君位,便合该将此事提上议程才是!”

  晋侯午缓缓点了点头。

  “赵卿所言甚是,却不知此事该如何入手?”

  “君上!今日洛邑太史李子明,也是专程为鲁侯之事而来我晋国,此刻正于朝堂之上……”

  “哦?在何处?”

  大殿宽广,加上李然站在最末端,故而晋侯午并没有看到,才有此一问。

  李然闻言出列,双手置于前身,含首促步上前,来到赵鞅身边,并是跪拜在地,大声说道:

  “臣洛邑太史李然拜见晋侯!”

  晋侯午此前虽并没有见过李然,却也早已闻其大名,这时见他来到,便亦是笑着说道:

  “久闻子明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快快请起!”

  李然站了起来,并是言道:

  “君上,鲁国国君正流亡于郓邑,出得此等悖逆常理之事,实属天下之不幸。今日唯盼君上能助鲁侯返还鲁国,以匡天下正道!”

  晋侯午听罢,则亦是郑重说道:

  “嗯,此事已为天下所尽知。先君在时,便常常议起此事。那季孙意如虽是无心,却这些时日未曾奉鲁侯回国,亦实属不该。我晋国为天下之伯主,理应匡扶正道,寡人如今也是正欲着手此事……”

  这时,范鞅则是迫不及待的出列说道:

  “君上!此事大为不妥,鞅以为,还是不要冒然行事为好!”

  晋侯午则亦是早有准备,故意是做出一番不解的表情:

  “哦?范中军何出此言?不知此事是有何棘手之处?”

  “只因那季孙意如,并无过错……”

  范鞅又是那一通诡辩,无非就是说“季氏无辜,鲁侯稠才是有错在先”之类的。

  晋侯午闻言,却是不禁摇了摇头。

  “中军此言差矣!昔日齐国贤相管仲亦曾言‘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要说这君臣之间,自有纲常,又何必是闹到如此地步?寡人以为,此事非办不可!”

  很显然,晋侯午的这句话,虽是说的鲁国之事。但这一句“为君不君,为臣不臣”,又哪里是只指的这一件事来呢?

  这句话,此时从晋侯午的口中说出,倒是颇几分有指桑骂槐之意。

第五百一十二章 范鞅的第二计划

  范鞅闻得晋侯此言,心中亦是颇为不快,不由是隐隐带有些怒意的言道:

  “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君上……三思。”

  晋侯午又如何听不出范鞅此言之中的威吓之意?然而,他依旧是神色如常的,用他那稍显稚嫩的声音是淡然回道:

  “我晋国自文公以来,尊王而攘夷,于诸侯之间称为伯主已逾百年,至今威名不减。而今日鲁侯有难,寡人欲遣使护送其归国,这难道还能何过失不成?我晋国,从何时起,行得此等义举,却变得这般瞻前顾后了?”

  “季孙意如,世为鲁卿,如今却让国君流亡于外,自己却坐享国事。如今又传言其欲向郓邑用兵,此等行为,实为天下人所不齿!寡人亦欲派使领兵,前往乾侯,以奉鲁侯归国!”

  “赵鞅,寡人便将此事交由你去!”

  乾侯地处晋鲁交界处,属于晋国领土,此举其实就等于是准备威逼季孙意如,与之形成对峙之势。

  赵鞅闻言,亦是当即领命道:

  “臣,领命!”

  范鞅看到如此情形,心中不由暗叹一声,知道此时他若再与晋侯午强行辩驳,那未免就犯了大忌。

  于是,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又是进言道:

  “虽是如此,然则若直接以兵势威压,唯恐人心不服,臣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

  晋侯午听到这话,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哦?是何办法?”

  “君上,郓邑本就是鲁国孟氏的领土,后为齐国所强占。如今季氏派遣军队与孟氏一同前往夺回失地,此举也是名正言顺。至于鲁侯,可派人与之好言相劝,先礼后兵,季氏若愿意接回国君,那自是最好。若是不肯,我们再与之刀兵相向亦无不可!”

  赵鞅闻言,却不禁是冷笑一声:

  “鲁侯被逼得外逃这么多年,季氏若当真想要迎回鲁侯,何至于等到现在?鞅也不才,却是不通其中之关窍。”

  而范鞅却没有搭理赵鞅,又直接是对晋侯午说道:

  “君上,我们何不将鲁侯与季孙意如,一同请至乾侯。然后派人从中说合,若他二人君臣得以复合,岂不甚善?若是季孙意如执意不肯,那时候再兴兵问罪不迟!”

  李然知道,这不过是范鞅的缓兵之计,但是他又说得合情合理,令人没法反驳。

  是啊,如果能好好说话就解决问题,又何必是动粗呢?

  更何况,这毕竟还是同室操戈。

  晋侯午沉思片刻,认为范鞅的这个方法也确是令人无法反驳。

  此法既彰显了晋国的霸主地位,又可以居中调和此事。若一切顺利的话,甚至晋国可以不费得一兵一卒。

  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晋侯午又岂能当众反驳呢?

  而且,再退一万步讲,如果季孙意如真的执意不肯,那他们最后以兵相逼,那也还是一样的。

  “如此……倒也不错……魏卿,你看如何?”

  而沉默寡言,老成持重,而又身体欠佳的魏舒,此时也早已没了当年发明“魏舒方阵”时的那一股子英气。只见魏舒是颤颤巍巍的上前,并匍匐在地:

  “臣以为,范鞅所言亦是在理,如此所为亦无不可。”

  经得魏舒这么一说,那么此事便就此说定,亦无有再回旋的余地。

  朝议结束之后,范鞅和赵鞅又在偏殿门口相遇,范鞅不由冷笑一声:

  “呵呵,原本只以为志父只通于武勇,却不知竟也有这般的好手段啊!”

  赵鞅闻言,亦是故作镇定,他此前已受董安于所教,装作茫然:

  “范大人此言何意?”

  范鞅又如何不知赵鞅是在装糊涂?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子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李然。

  “之前,这位子明先生,一直想让老夫帮助鲁侯,却被老夫所拒。未曾想到,最后竟又来寻你?而且……”

  范鞅的“而且”后面,却是不愿意说了,他想说的是而且他都一点都不知道,但如此一说,不免会直接暴露了自己在暗中监视赵氏。

  其实,这一切赵鞅也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又不能与范鞅直接翻脸,所以也只能是打了个哈哈言道:

  “哦,不过是巧合罢了,在下只是觉得,此事对我晋国亦是有利。所以,想来君上也是作如此想的吧?”

  范鞅闻言又是呵呵一笑:

  “呵呵,也罢!只不过……正所谓‘贤者宠至而益戒,不足者为宠骄’,你们赵家人……呵呵,好自为之吧。”

  (译:真正贤名的人,得到君上的恩宠会更加的小心翼翼,如果不小心翼翼的,就会变成持宠而骄。)

  范鞅只撂下了这么一句听着似乎不着调的话,随后便直接告辞离开了。

  其实,范鞅的这一句话也是大有来头的。此言并非是出自他人之口,而正是他的爷爷范文子当年告诫赵鞅的爷爷赵文子的。

  当年赵文子刚刚弱冠,当时还算是与赵氏交好的范文子,曾是以长辈的口吻告诫赵文子要戒骄戒躁,更要懂得和国君保持分寸,不能恃宠而骄而重蹈了祖先的覆辙。

  只不过,当年范文子告诫赵文子的话,今天从范鞅口中说出,其意味却未免是多了一分恐吓之意:

  都悠着点吧!你们可别跟着国君走太近,到头来却跛了自己的脚!

  ……

  而范鞅,在文绉绉的撂下句狠话后,便是狠狠辞了赵鞅,并立刻回了府邸。叫上自家的家臣,让他赶紧给季孙意如传信。

  表示如果晋侯派人来请他去往乾侯,务必一定要去。只要季孙意如来了,便万事好说。

  要是不来,恐有灭顶之灾!

  而且,除此之外,他又另派了一人,专门是去往了郓邑那边,也得加紧运作一番。

  而当那两名家臣动身后,范鞅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喃喃道:

  “呵呵,季孙意如,这一关能否过得去,可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另一边,赵鞅亦是带着李然先到了赵府,并且将今天在朝堂发生的事情悉数与董安于说了一通,而董安于却始终是眉头紧锁:

  “不好……此事恐怕尚有变数!”

  赵鞅不由好奇道:

  “哦?怎讲?”

  董安于叹道:

  “主公有所不知,范氏此举定是缓兵之计,必是会有所准备!”

  李然其实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他当时从宫中出来后,便当即决定是让孔丘先行回了郓邑,陪在鲁侯身边,以防不测。

  而他自己则是要跟着晋国使团,以防止这边突然会又出现什么幺蛾子。

  话说晋侯午办事倒也是极为迅速,他先是派了两拨人马,分别前往郓邑和曲阜,让鲁侯稠和季孙意如分别前往乾侯。

  而另一方面,则是特意又命荀跞是组得一个使团,也是往乾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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