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267节

  显然,公子光这是想要乘此机会报他的杀父之仇——尔杀吾父,吾杀尔子!

  伍奢闻言,却依旧是不惊不恐,不禁是昂头大笑:

  “哈哈哈,奢今日此行,便未曾想过能活着离开,待某千秋之后,定可青史留名!而吴国之灭亡,必始于此!”

  “哼!狂悖之徒,危言耸听!”

  余祭闻言不由大声怒斥。

  “尔等皆为浅智之人,又如何能看穿其中的玄机?无论是出于何种原由,王子弃疾若得以继位,必要收拢人心!而为了能够转嫁其矛盾,亦必来报仇!楚强而吴弱,届时吴国三面临敌,难不成大王还想要躲在天牝之内?终生与舟同度?”

  如果真如伍奢所言,那他们吴人恐怕的确是只有躲到海上去了。

  “两国交战,纵是激烈万分,却终有回环余地。然则擒杀我楚国国君,我楚国毕竟乃为万乘之邦,又岂会臣服于你们?”

  这时两个吴人士兵已是入帐,架起伍奢就要往帐外拖去,但伍奢却依旧没有停止说话。

  “奢为使者,尔杀使者只会激得我楚人的抗争之心,八千之众,也绝非尔等能这般容易吃下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管仲言道,左书右息,倒行逆施之譬,必遭天弃!”

  此时,那两个士兵已经架住伍奢,余祭这时喝道:

  “且慢!”

  “大王?”

  “且将其放开……”

  吴王余祭发话,那两个士兵也只得止住。公子光也不便多言,喊了一声大王之后,便不再做声。

  “你们先下去!”

  “喏!”

  那两个士兵退出营帐,余祭捋着胡须,思量伍奢的话,思前想后,最终说道:

  “伍奢,你想活命,亦并非不可,但寡人需要你做一件事!”

  “哼!要杀便杀,奢不畏死!”

  “呵呵,苟活总是比死了的好,能活下去,又为何非要以死相争?寡人需要你投降,并且去向楚军表明其意。”

  伍奢闻言,不禁是冷笑一声:

  “哼!奢绝不投降!吴王还是杀了某吧!”

  “呵呵,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即为使者,杀了你,便是寡人的不义!‘左书右息,倒行逆施’之言当真是振聋啊!伍奢,寡人这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若是不允,那寡人便只能将你带回吴国了!”

  伍奢眯着眼睛,成了一条缝:

  “坚刚不可夺其志,万念不能乱其心,吴王恐吓之言,又岂能吓得到伍某?”

  公子光怒道:

  “好!既如此那便成全你,本公子便不信你是真不怕死!”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伍奢不矜不伐,让公子光一时自愧不如。

  “来人!将其关入牢帐,任何人不得与其说话,违者军法处置!”

  余祭也只得暂时先将他关起来,其获俘之后,亦是很少杀戮。因为吴国本就自诩是正宗的“姬姓之邦”,所以,总要讲些“大义”,来以此彰显自己的宽宏大量和高风亮节。

  而这,也就给他自己带来了极大的隐患,他之所以最终会死于俘虏之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伍奢被直接关在一个牢帐之内,四周用木条加固,并是盖上帐布,只留下一个小门,作为送吃喝之通道,帐外则是站着两个守卫看守着。

  因为伍奢已是身受重伤,看起来是虚弱不堪。所以,看守此处的护卫亦是颇为松懈。

  而伍奢也一眼看出了这其中的关窍,只是一时也寻不见更好的时机。

  而余祭也算是礼待他,这一日送的饭菜之中,除了粟米饭和汤,竟还能有几块羊肉。

  伍奢倒也毫不客气,拿来直接吃喝。而听着帐外将士的操械之声,他又不免是忧愁起来,吃完之后,却将箸勺给暗中留了下来,而传饭之人也并没有在意。

  待伍奢吃饱喝足,静坐了半晌,已悄然进入夜色。

  伍奢捂着伤口,心中暗道:

  “余祭似乎是有意将我囚禁于此,父亲与大王如今都危在旦夕,我若徒留于此岂不一事无成?”

  伍奢耐着性子,并没有就此昏睡过去,而是手抚青铜制成的箸勺,约莫又过去了两个时辰,苦苦熬到了子时。

  伍奢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察觉到门口的两个守卫呼吸渐渐沉稳,他在军营中长大,当年其父担任右司马之时,伍奢便跟随其左右,所以军营内的情况他可谓是了若指掌。

  这两名守卫显然已是睡着了,伍奢悄无声息的起身,到了牢帐另一头,利用青铜箸勺开始挖土,因刚下一场大雨,土地较为疏松,挖起来也较为轻便。

  不多时,他便挖出了一个小洞,伍奢尝试爬出去,却还不够,于是又继续施为。期间也曾听到那两名守卫的动静,便只能止住,待守卫撩开帐帘看了一眼,发现伍奢正卷曲着睡觉,便没有再进来细看。

  如是,伍奢又花费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挖出一个可以出去的通道。

  伍奢悄无声息的尝试着将身体探出,见外边果然无有其他看守,于是,这便是立刻往外爬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伍举老矣,尚能翻车

  或许是由于之前的动作幅度太大,伍奢竟一时不知自己的箭创复发而血流不止。

  伍奢见状,只得是咬着牙,抓得一把草根,在嘴里咀嚼了一番后,再是暂且塞入伤口处,算是暂且堵住了创口。

  随后又试着弯身潜逃,却也不知为何,吴军虽是有所防范,却也并不严密。

  于是,伍奢就在夜幕的掩盖下,终是逃出了吴军的大营。

  但这时,伍奢知道还没有彻底安全,于是他弯着腰,一路快速急行。

  终于于寅时前是回到了山上的楚营附近,楚国斥候发现了他。只见他满身的血迹,也不由是吃了一惊。

  伍奢被抬上山顶,此时太阳已于山峦之间是露出了一道缝隙。楚王熊围听闻是伍奢回来了,又惊又喜,顾不上君臣之仪,竟是跣足而出,一把搀扶住了伍奢。

  伍奢本欲行礼,楚王却只摆手道:

  “卿不必多礼,快说说,情况如何了?”

  于是,伍奢将自己和吴王余祭等人的辩言,以及后续如何逃脱的事情是一五一十的禀告了一番,而楚王则是立即唤来了医者,给伍奢疗伤。

  “卿一路辛苦,虽不能言退吴兵,但余祭那竖子显然也会投鼠忌器,如此,至少是能拖延一段时日的。”

  医者给伍奢清理伤口,清水倒入,疼痛感让伍奢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这竖子所言吾弟之事……难道他……当真不会来救寡人?”

  伍奢此时喘着大气回道:

  “臣……臣不敢妄言!”

  而然丹这时在旁,则是暗叹一声:

  “大王,恐怕四王子他……会选择隔岸观火,坐等大王薨逝后,好继承大统!”

  楚王双目圆瞪,不由怒言道:

  “他……竟会有此心?他……为何要如此做?!”

  众人沉寂片刻,随后然丹又上前言道:

  “恕下臣妄言一句,大王当年上位之事,四王子他亦是一清二楚的,只唯恐他亦有此心啊!”

  楚王闻言,不由全身震颤,并是惊呼:

  “弃疾!弃疾他安敢如此!”

  “大王,此事确有可能,按理我们派去送信的此刻早就该到了,而四王子的人马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还不够存疑的吗?”

  楚王听罢,整个身体都是软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大石头上:

  “那……那寡人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王,臣等定誓死护卫大王!”

  楚王听罢,却不无烦躁的大吼道:

  “靠尔等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楚王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懵,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伍奢此刻的伤口清洗完毕,将其重新给包扎好,但因失血过多,几欲昏倒,此刻尚在强撑,此刻半鞠了一下身躯:

  “不过,臣也已将吴人之隐患尽皆告诉过了余祭,想必他肯定会有所顾忌……一时亦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四王子,兴许并无此意。如今正值雨季,渡河亦要备下舟船,或许还在筹备舟船亦未可知!”

  楚王听到这些话,这才是稍稍冷静了下来,又顿觉自己方才的一顿操切,也是大大的影响了旁人的士气。正要再说得几句宽慰之辞,却得报山下已有吴军开始准备大举进攻了!

  伍举顾不得年迈,当即请命下山应敌。

  伍奢关心父亲安危,也欲一同前往。但毕竟他身负重伤,被其父亲止住。他只得是暂时留了下来。

  原来,余祭在得知伍奢逃离之后,亦是大怒,当即派人前来追剿。故此,两千人马如今已追至山脚下。

  伍举则赶至一线天之下,摆开阵势,命其全力守住此处。而他自己,则是又调出一千精兵,让其随他一同杀下山去!

  伍举点兵,朗声高呼道:

  “我们楚人不死则已,一死便要震天下!为了楚国,诸位不可畏死!且随伍某一同奋勇杀敌!”

  而伍举在下山的途中,也已得了情报,吴人此番只出营来两千余人来追。此等规模,他们虽还尚可一战,但若是此刻露出一丝怯意,若让吴人察觉了去,毫无疑问,他们后面也将必死无疑!

  所以,伍举决定是搏上一搏!他深谙此刻若是能够以攻代守,以进为退,亦不失为一个高招。

  伍举奋勇争先,当先冲下山去,竟是直接杀入吴军阵中,吴军因不知楚军底细,猝不及防,眼看伍举率军攻来,犹如猛虎下山,一时间就自乱了阵脚。霎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伍举虽是老迈,然依旧是率领着千人前冲后突。

  正当伍举与吴人厮杀在一块,只听得吴军阵后,又是一通击鼓之声传来。又见一队战车是疾驰而来,直接窜入战局之中,横冲直闯,直叫伍举看得是心惊胆战。

  他们无法应付战车,毕竟血肉之躯面对战车,劣势极为明显。伍举此前所极力奋起的士气,只在这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了。

  伍举情知大势不好,便是独自举戈,迎面直接刺中其中一辆战车马匹的眼睛,马匹吃痛,顿时人立起来,战车的惯性又将马匹是直接冲倒,战车也随之倒向一边,上面的人也径直是被压在了车辕之下。

  伍举如法炮制,竟是一连挑得两辆战车,但他毕竟年岁已高,勇猛不及当年,这一番作为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便在此刻,从山上又冲下来三四百人。

  这四百人分为两队,形成翼状,杀入阵中,吴军本就疑虑楚军的人马,见此情况,心中均是一沉。

  不过吴军也是训练有素,见楚军杀入,仍旧是鼓勇冲杀,然毕竟其阵型已乱,败象已生!

  吴军的统领担心这山上别又冲杀下来其他的援军,因此当即命其鸣金收兵。

  金钲一响,楚军士气大振,吴军斗志消减,此消彼长,楚军愈发的勇猛,伍举本已疲乏,此刻也是精神一振,领兵一同追赶退兵。

  不过楚军虽然只是出队一千四百人,但是想要再出兵也是很难,也不敢多追,只掩杀一阵后,伍举便也领兵后撤了去。

  战罢,楚军清点人马,虽是杀敌六百有余,但自身亦是战损了三百。待伍举是回到了山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王亲自给他端来一盏水,伍举低头接过,一饮而尽。

  “大王,此战我军大胜,已击退吴军,杀敌六百有余!我方战损三百!”

  楚王听罢,不由长舒一口:

  “椒公智绝果敢,又勇冠三军,当真是不辱了伍氏一族之英烈啊!”

  这里值得再提一句,楚王此言倒也不假。伍举之父伍参,当年即为楚庄王的宠臣,而晋楚邲之战中,伍参主战,而之后楚庄王之所以能够击败晋国大获全胜,伍举之父伍参又是居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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