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待得祭乐入睡之后,李然这才来到屋外。
“先生。”
孙武等候多时。
“前面情况如何?”
李然皱眉问道。
只听孙武道:
“情况不容乐观,前面的大隘依旧是有重兵把守,若是守军不肯放行,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恐怕不会如先前这般简单。”
“所幸隘口东面山侧有一小径,可通行人,虽是崎岖了些,但或许能保证夫人的安全。”
孙武知道现在夫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面对闯不过去的关卡,绕道而行必然是最好的办法。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返回郑国的时间就会被延后。
“嗯,那便绕道就是了。”
思考一番后,李然最终也只能同意孙武的办法。
“对了,郑邑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几日一直没收到郑邑的消息,这让他很是不安。
然而孙武却是摇头道:
“武已经派人在叶邑落脚等候,但目前郑邑并无消息传来。”
“嗯?”
李然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此次他返回郑国,已经安排了鸮翼前来接应,若这时候与鸮翼断了联系,岂不危险?
“从鸮翼前些时日的传信来看,郑邑的局面还算稳定,况且有子产大夫坐镇,应该不成问题。”
“莫不是鸮翼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祭氏内出了什么问题?”
李然不由如此怀疑道。
毕竟现在与鸮翼断了联系,最有可能的情况也只有这两个。
对此,孙武也只摇了摇头,微微叹一声,自然亦是一筹莫展。
……
翌日,一行人启程前行。
果然正如孙武所言,在他们的前方确实有一座巨大的关隘,原来这才是堵阳关的主关。
堵阳一地,由于是贯通南北的要道,又是楚国郢都之门户,故而此地楚王乃是派了重兵把守。
李然与孙武上前交涉,一如前面,守军的态度亦是坚决。没有楚王的诏令,不可能给李然等人放行。
而李然在看见了守军的规模之后,自然也不敢再做他想,只得是绕道而行。
“似乎……绕道也不成了……”
然而当李然来到山间小径的路口,看着东西两侧尽是崇山峻岭,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突然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面对这条山径,李然与孙武,还有褚荡等人显而易见是没问题的。
可祭乐呢?
他总不能让祭乐挺着个大肚子去爬这么高的山吧?
这显然不现实。
“先生,若实在不行,咱们便混迹于百姓之中如何?”
孙武提议是伪装一下,混入百姓之中再伺机暗渡过去。
李然想了想,只觉此法虽是有些凶险,但也的确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因此当即也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孙武带着几名侍卫去附近的山村里索来了一些的庶人的衣物来,又将马车停靠在一处无人之地,好一番装扮后,李然这才与祭乐相互搀扶着走向重门关大门。
“夫君,其实就如这样一般……倒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祭乐挽着李然的手臂,将脑袋轻轻的靠在李然的肩膀,忽的道。
“什么不好?这样?”
李然看了看两人的装扮,与乡野村夫毫无异处。
“这样的生活虽然清苦贫穷,可至少不用理会世俗之事,也不用管这个天下到底会如何风云变幻,不是吗?”
祭乐怀有身孕,也越来越想要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李然点头道:
“是啊,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材米油盐,粗茶淡饭,想来也是一种逍遥自在。”
“只是,你我都非凡俗之人,这样的生活,恐怕要许多年以后才能实现了。”
这一次,他并未用尖锐的言辞来戳破祭乐美好的愿望。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此时的他都显得极尽的温柔。
然而,祭乐却只当这只是李然安慰于她的话,所以只索然无味的回道:
“许多年后……多年以后,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夫君,乐儿只希望咱们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
将为人母,这是祭乐最为朴实,也最为简单的愿望。
李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已经到了关卡大门。
此时孙武和褚荡还有侍卫们扮作农夫在李然的前后护卫,衣着装扮虽没什么问题,但总归他们是在护在李然身侧的,所以给人一种十分不自然的感觉。
而当他们走进以后,守卒立刻是叫住了他们。
“你们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李然“如实相告”。
“你们,你们,都是一起的?”
守将指向李然身侧的孙武和褚荡众人。
孙武急忙摇头,并要矢口否认。
可谁知这名守将眼神一凛,顿时怒喝道:
“休想瞒过!”
“你们分明就是奸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守将几乎没有多余的判断,一下子就认出了李然肯定不是普通的农夫,当即招呼其他守军一拥而上!
闻讯赶来的守军数百人,瞬间就将整个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李然急忙摆手示意孙武等人不要动手,他护着祭乐站在人群的最中央。
“将军!”
李然急忙脱下自己身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
他知道,一旦反抗,这里必定血流成河。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臣之谊
李然本以为可以依靠一身庶人的打扮就此蒙混过关,但天不遂人愿,竟还是在这些守军面前露出了破绽。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然,主要是他和祭乐无论怎么伪装,都难以掩盖他们与生俱来的气质。
毕竟这时代,庶人天天都是背靠黄土面朝天,天天日晒雨淋的,又哪里可能养得出李然和祭乐这般的肤色来?
而这些守军又是常年驻扎在此,所见过的形形色色之人那也是成千上万的了。
更何况,由于此前就已经听闻了前关已经被歹人所袭,所以现在他们眼下自然是更多出了几分警惕来。
所以如今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蒙混过关,那注定是不成的了。
面对一触即发的局面,李然果断的卸下了伪装。
他不能让祭乐也一同处于危险之中。
“为何又是你?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没有大王的诏令,论谁都绝不会放你过关的!”
守将到来,而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强硬。
“将军为何如此不近人情,然既从乾溪千里迢迢赶来此处,大王如何不肯放然离去?将军何不想一想?”
李然只得继续用之前用过的言词进行辩解。
可谁知这守将根本没打算听,闻声一摆手,四下守军立刻又往前一步。
“先生闯关在前,如今又打算蒙混过关,恕末将不能容先生这等作为,还请先生与末将一道前入关内歇息。待末将讲此事禀明寡君,自有圣断。”
守将说的倒是轻松,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也很是明显,那就是要先将李然给抓起来再说。
孙武与褚荡急忙挡在李然身前。
“你们这是要作甚?当真要在此地动手么?”
守将有恃无恐的看着李然。
见状,李然只得抬手示意两人退下。
“将军如此而为,却不知大王得知后会如何作想。”
李然扶着祭乐,摇了摇头。
此处关卡,守军众多,仅凭孙武和褚荡的武力,想要强行闯关显然不成。
而且这里距离郢都本就是咫尺的距离,一旦是惊动了郢都的守军,那他们届时将如何离开楚国?
就在李然正打算权且束手被俘,来时的官道上却再度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留人!”
“留人!”
李然转过头一看,竟又是申无宇!
但见那申无宇竟又是飞马而来,一脸的风尘,下得马来后直奔关内而来。
“来者何人!”
守将大喝一声,正要命令守军执戈上前相逼,申无宇却也是一声怒喝道:
“我乃钟离县尹申无宇,特携大王诏令而来!”
原来,申无宇返回乾溪后,却是带着楚王的诏令再度追奔而来。
那守将闻声一震,与众人是面面相觑,然后竟直接是跪倒在地。
申无宇将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简,看了看李然,又看了看地上的守将,最终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