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163节

  子产与李然都可谓是犀利,几乎一瞬间便看透了这里面所蕴含的所有阴谋诡计来。

  驷黑会选择在郑邑发动叛乱,当真会是他的主意么?

  以他的脑子,如何敢在罕虎当国仍在的情况下发动叛乱?

  其身后必是有丰段的教唆!

  而丰段之所以如此行事,一方面乃是为了借驷黑之手剪除子产的羽翼,而一方面,也是为了襄助楚王,将李然彻底留在楚国。

  看上去,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连环计。

  “既如此,看来本卿得是先行一步返回了,若能赶在驷黑那家伙发动叛乱之前赶到,则此事尚可无虞。”

  “但若是晚了,恐生巨变!”

  刚才说了,以驷黑一人之力,那决计是不可能成事的。

  可若是驷黑背后还有丰段的支持呢?

  子产细思极恐,所以为了这件事,他必须要尽早返回才是。

  李然亦是深以为然,此时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阻止此事了。

  不过,在子产连夜启程前,李然却还是为他献上了几条计策。

  “然这便命鸮翼尽可能的拖延住驷黑,并暗中搜集其叛乱的证据。待大夫回去以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住,只要驷黑在手,那么一切都可无虞!”

  李然一边说着,一边又当即是从身边随手扯下一块绢布,并是飞速将其写满后,取了信物,是一并交给了信使。

  “交给主事,他知道该如何做……”

  这是李然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事了。

  而子产见状,也当即再不迟疑,向郑伯辞别后便立即先一步单骑往郑邑赶去。

  ……

  而信使也是动作极快,此番往返乃是受了主子的重托,所以自是做足了准备的。信使本人则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上愣是跑死了五匹好马,不过两日光景,便火速回抵了郑邑。

  鸮翼见得他如此快速的返回,知道必然是有了新的指示,便急问回使。

  而信使则将李然让他一并带回的绢布给取了出来。

  “旧创未愈,需得活血。叔侄阋墙,不推自倒。”

  鸮翼一看之下,只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立刻就明白了李然的用意。

  当即,他便命人是去到驷黑府上的下人经常去抓药的医馆,差人给他偷偷是掺上了大量活血化瘀的药物来。

  紧接着,又派人是在坊间放出流言,说驷黑最耿耿于怀的依旧是这驷氏的宗主之位,如今闹出的这些个动静,那毫无疑问,肯定是为了要将自己侄子的宗主之位给取而代之!

  由此,驷氏的宗主驷带,在听得了这些个风言风语后,也不由得更是提防起了自己的这个叔叔来。

  如此,又是过了两日,但子产依旧是尚未赶回。

  不过所幸的是,驷黑这两天却也是出奇的太平,竟是突然间也没了声响。

  这却是为何?

  原来,驷黑当初与游楚一战,其肩胛是受了重伤,所以一直是在敷用治疗外伤的药物。

  而此番鸮翼,则依照李然所示意的药方,在那驷黑的药方中是做一番手脚。

  原本受了金创之人,最忌讳的便是那些个活血的药物。而如今李然却授意其开了大量的活血药物掺杂其中。那他这外伤不发作才怪了。

  而只要驷黑的外伤一发作,那他这蓄意叛乱的时日便会推迟,而这也就给子产归郑是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而一方面,如今驷带乃是丰段所一直意欲拉拢的,而丰段若是在背后又教唆驷黑叛乱,此事自是不便公开的,所以驷带一旦将此事报给了丰段,那丰段又岂能不有所顾忌?

  驷黑这乃是我挑唆的,而现在驷带又觉得这事是故意在针对他的,最关键的是这事他丰段还不能与驷带明说!

  所以,只要丰段,驷黑,驷带的内部存在着嫌隙,那驷黑叛乱一事也就自然而然的会被拖延住。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子产归郑

  驷黑的旧伤发作,所以只得是暂且搁置了叛乱的举动。

  但毕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密谋叛乱这种事,你要么就一气呵成,却哪有能够给你拖拖拉拉的道理?

  所以,在驷带和诸大夫于暗中都得知了驷黑的所作所为后,也都开始厌恶驷黑。于是乎,在稍纵即逝的“机会”失去后,驷黑的处境也就愈加的困难起来。

  只不过,对于当事人而言,他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大祸临头,却还浑然不知。

  此时的子产这还在全力往郑国赶,只可惜他只得是一人一骑,却是终究比不得那些个能够中途换马的信使。

  子产深知此次驷黑作乱的影响,一旦让驷黑举事了,无论他到底是成功与否,郑国都将会卷入内忧外患的漩涡之中。

  届时,就算他能够及时赶回平复叛乱,但届时也会给楚国以出兵平乱的理由。

  而一旦楚国介入了,那郑国毫无疑问,就又会成为晋楚争雄的角斗场,那么,子产他所苦心经营的,刚有一些中兴之象的郑国,也将再度成为如幻泡影。

  晋楚相争,受伤的永远都是他郑国。

  此乃子产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在驷黑发动叛乱之前,赶到郑国!

  这千里迢迢的回郑之路,他心中所悬着的巨石,那是一刻也不曾松懈下来。

  终于,在最后抵达郑邑城外五十里时,终于是见到了自秦国来的客商,子产甚至不及思索,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锦带直接跟秦商换得了两匹好马,这才是火急火燎的赶回了郑邑。

  而他连夜入得郑邑,便立即是找来了祭先、游吉还有驷氏的宗主——驷带。

  子产之所以此时此刻会找来驷带,这其实也是当时李然当时与他所出的奇谋。

  之所以要找他来前来,那自然是要他充当传话筒的角色。驷黑与驷带不和,而丰段也是与驷黑貌合神离,那理所当然的,子产与他们其实就驷黑的问题上而言,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矛盾。

  而如今,子产连夜赶回了郑邑,子产的回归也就意味着李然必然是已经被留在了楚国。那楚王的目的,显然已是达成了的。

  另外,子产的回归,也同样意味着驷黑的此次叛乱,实际上已经宣告失败了。所以,丰段与驷带又是何等精明的人,既然驷黑本就是他们的弃子,那他们还会去伸手相助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情况如何?”

  子产急忙如是问道。

  “万幸大夫及时赶到,驷黑那老匹夫目前还无有动静!”

  游吉当然也已是听说了近日城中的流言,知道驷黑发动叛乱第一个目标就是他。此时也甚是愤怒,好在终于是将可以在为他主持公道的子产给盼回来了。

  “祭老,这莫不是子明所出的缓兵之计?”

  而子产也清楚,此番他之所以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回郑邑,那必定是李然的计策生效了,所以急忙是向祭先求证道。

  只见祭先亦是躬身道:

  “回大夫,确是小婿家中的主事所为,如今引得驷黑的旧伤复发,这才使得驷黑是不得不暂缓了行动。”

  毕竟如今驷带也在场,所以祭先是故意隐去了其四处散布流言的桥段。

  而祭氏之所以是替子产做些这些,祭先其实也很明白,祭氏与子产本就是同气连枝的。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必须是与子产保持一致,而这也是祭先这些年来一直所遵循的发展理念。

  面对子产,祭先显得是格外的卑谦,丝毫没有天下第一商贾大家的架子。

  “嗯,如此甚好。其实在本卿回来之前,子明便已是向本卿说明了一切,祭氏此番阻止驷黑作乱有功,待本卿是料理完此事,自当是禀明国君,大加封赏!”

  “唔……子上,明日一早,你去召集诸位卿大夫,既然子皙他不安分,那这次本卿便是绝不姑息!”

  子产对驷黑的容忍已到极限,以前那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子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他不能再容忍驷黑如此胡作非为。这节骨眼,若再不给他一个痛快,那日后保不齐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驷带从子产这话里听出了杀意,当即躬身退却,并前去安排了。

  “祭老,另外……子明短时间内只怕是回不来了,本卿这且先告知于你,也好让你们能有个心理准备。”

  叫祭先来,除了关于驷黑一事,当然还有关于李然的事。

  毕竟李然被迫接受楚王登佣,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大局。而他子产,自然也有这个义务将事情的真相与祭氏是如实相告。

  祭先闻声,亦是当即诧异不已,急忙询问缘由,子产便将其前因后果是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待得子产说完,又不禁是轻叹一声,甚为无奈的补充道:

  “不过,此终究只是子明的缓兵之计罢了,祭老可千万得要宽心呐。”

  祭先闻言,先是自顾自的捋了捋已满是银白的山羊胡,又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唉……大夫言重了……先又岂能不知小婿的谋略?楚王这百般的拉拢招揽,此番前去楚国本就是羊入虎口,能有如此的结果,能够保得郑国安宁,已是算得万幸了……”

  “但愿子明他能够在楚国化险为夷吧。”

  失去了李然,对于整个祭氏而言当然是巨大的损失,可是对整个郑国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祭先强作镇定,显得是丝毫不担心。

  毕竟比起他,子产想迎回李然的心思必然是更加的强烈。

  见得祭先能够如此的通情达理,子产也就不再多言,只让祭先是先回去准备去了。

  ……

  而祭先一回到家中,祭乐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找了来,一方面是询问有关驷黑即将作乱之事,而另外一方面,也自然是关心李然为何没有随子产一道返回。

  祭先也知道此事决计是瞒不住女儿的,只能是据实相告。

  可当祭乐闻声,情绪瞬间绷不住了,眼框一下子通红。

  “呜呜呜……夫君他!为何会被独自留在楚国啊!……为何啊!”

  她这几日一直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但谁知,最令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颗颗豆大的眼泪,顺着她那俊秀的脸颊滑落,并是滴落到了地上。原本素来最以快乐活泼示人的她,此时此刻就像个泪人似的,在那伤心欲绝。

  “乖女儿,别哭……子明他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祭先轻抚着祭乐的头,并是继续安慰道:

  “子明他聪明过人,他一个人在楚国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往后再想办法就是了……好么?”

  如何安慰女儿,其实一直是祭先的拿手好戏,毕竟对于这个宝贝女儿,祭先待她可远他那三个儿子更为关切。

  可是这一次,他却也没能很快将祭乐给安抚下来。

  “呜呜呜……我不要……我就要夫君回来……”

  “你们做什么都……都要带着他……现在好了!李然他被留在了楚国……却叫我该如何是好?呜呜呜……”

  一直憋在祭乐心里面的话,此时此刻也顺涌而出,委屈与伤心同时交织着,直让她一时叫人心疼不已。

  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个姑娘,是那个对李然有着千般依靠,万般依赖的姑娘。

  本就聚少离多的夫妻俩,这一下更是被隔绝开了千里之外。这对她而言,心中的不舍之情那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祭先,也深知这些年他利用李然为祭氏是谋得了不少利益,此时见得祭乐伤心欲绝,却也不敢多言,只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抚,老脸之上更是愧色重重。

  圆月无声,最后一点秋意也在徐徐而来的北风之中被消弭殆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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