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想不到,先生虽非习武之人,竟也能这般的警觉,竟是发现了我等在此处所设下的埋伏。先生若是再往前几步,只怕此刻便已成箭下亡人了!”
不远处的一片漆黑之中,借着月光,渐渐是浮出了一两个人影来。其中为首的头领,终于是站了出来,其嘶哑的嗓音好似锯木一般,给人一种十分刺耳的感觉。
不过,从他的语气当中,也并不难听出,他们好似是已然觉得今晚是胜券在握了一般,此刻竟也不急于动手!
“呵呵,警觉谈不上,只是鼻子比较灵罢了。”
“方才经过这片树林的时候,原本是只有腐枝枯叶和苔藓的味道的,但如今却是多出了许多的汗味儿,若不是有人藏匿其中,却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若李某所料不差,诸位这一路,只怕也是赶得甚急吧?”
能够如此孜孜不倦的于自己周围是伺机而动,李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八九不离十,这些人就是鲁国季氏派来的!
毫无疑问,叔孙豹于虢之盟会上得以侥幸返回,反过来必然是带给了季氏以极大的压力,而这一切,也必然招来了季孙意如的怒意与杀心。
李然对季孙意如的为人,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这些刺客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就逮到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又必然是离不开竖牛在庄园内所设下的暗桩。
只不过,令李然依旧极为困惑的是,季氏得以培植了如此规模体量的刺客群体,那终究是要烧不少资财的。
但这显然与季氏一族的收入是不相匹配的,那么,其背后又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在支持他们呢?
这个问题,一直是萦绕在李然的心头,久久不能释然。
“唔……看来还需要抓个活口才行。”
李然的眼神一时凌厉。
“素问先生高义,重信守诺,仁德兼备。既然先生已经识别得我等的身份,想来先生自是不会让我等空手而回的吧?”
那领头之人的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之中顿时是传来一阵拔剑出鞘的声音!
体面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下去显然也已经是徒劳。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取下李然的头颅,然后回去复命便是了!
“先生请吧。”
这个“请”字咬得极重,显得他们好似是势在必得了一般。
此刻,李然与祭乐只有两人,而且他二人可都不会武艺,想要从他们这帮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的手中逃脱,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且慢!李某如今却还有一个问题。”
只见李然从始至终都未曾显现出任何的慌乱,反而是异常的冷静,他好像就一点也不担心今晚的危局一样。
饶是身旁的祭乐,面也对李然的冷静也感到甚是莫名,因为她并不知道李然究竟是留了什么后招。
“哼!好吧!将死之人有所请,理应满足。”
“请讲”
在这个尚未衍生出“江湖”的年代,周礼对于底层民众所起到的作用还是十分显著的。
这些人虽然可能并不理解“周礼”的精深。但是在其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养成了一些在后世看来颇为奇怪的作派。
而也正是这一特殊的底层逻辑,却是又给李然能够得以拖延一阵的机会。
“既然竖牛如此憎恨李某,那他为何不亲自前来结果李某的性命呢?”
“为何只派了尔等前来?”
此问,李然其实难免是有些没话找话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拖延一会是一会。
但与此同时,他也的确想知道,竖牛与季孙意如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取他的性命?
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鲁国,凭什么认定这些人就一定能取得自己的性命?
还是说,竖牛与季孙意如之所以派出刺客不断刺杀自己,只是源于他们的个人仇恨?
但作为一名政客,这种行为显然是过于幼稚了些。李然觉得,这一切的背后应该是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
“呵呵,先生果然聪敏。”
“不过这个问题,在下只怕是不能告诉先生的。”
“好了,先生还是请上路吧!”
领头的刺客也是个嘴巴上了锁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拿捏得很是得当。
也就是在他话音落下之际,隐隐泛着金光的铜剑映射的月光忽的闪现,数十个黑衣人一起朝着李然涌了过来。
“杀了他!”
悬赏千金的人头就在他们的眼前,谁人又能不动心呢?!
李然见势不妙,眉头顿时紧皱。
下一刻,他便立刻是拉着祭乐一阵狂奔起来!
原来,之前的镇定都是故意装出来给敌人看的!当危险真正来临之际,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幸亏他和祭乐的体力都还算不错,两人狂奔出一阵,并且在夜色的掩护下,总算是未让这些黑衣人给第一时间追上。
不过,望着相距甚远的庄园,李然的心也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啊,终究安排了得还是太远了吗?”
很显然,李然的确是有所安排的。但是由于当时是关心则乱,所以这一通安排如今看来却是极为欠妥的。
他把褚荡是安排得实在太远了!
就在两人奔逃的途中,只听得祭乐又忽的是传来一声惊叫声。而她的身体也顿时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倒!
亏得李然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而接下来的突发情况,却是让他的额头上不由惊出了许多的冷汗来。
祭乐,竟在这时候把脚给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绝处逢生
庄园内有鲁国季氏的内应,而刺客居然就埋伏在李然与祭乐返回庄园的必经之路上。
就在李然拉起祭乐一路狂奔之时,祭乐却又因为跑得太急而崴了脚。
李然见状,亦是无奈,只得是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又是一路狂奔。
可本就生得文弱的他又如何能够支撑得起这般的消耗?只跑出了百来步,他的步履便开始放慢了下来,汗水也浸湿了他的每一寸衣衫,视线也被汗水所掩,竟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愈发粗重的喘息声,从他嗓子里不断的传来,靠在他胸口的祭乐第一次感觉到了李然的慌乱。
于是,她自是不想,也不愿意连累了李然。所以,在李然怀中是呜咽着,让他是放自己下来。
可李然却哪里能听她的?猛的一甩头,且是甩去了自己额上的汗水,紧咬着牙关,仍是不留余力的狂奔着。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数十名黑衣人,亦是手持着利剑,一路盈身促步的在那紧追不舍!
“夫君……快放我下来!我能走的!”
祭乐想要挣脱李然的怀抱,可此时的李然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想这些。
眼看后面追击的黑衣人是越来越近,祭乐忽的一下子哭出了声。
“都是乐儿不好……要不是乐儿任性妄为……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祭乐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十分的后悔,她哪里能想得到,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恶作剧,竟会酿成如此的险境来!
而面对当下危险,她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非但是帮不上一丁点的忙,而且还在这种时候拖了李然的后腿。
此时此刻,她这才意识到李然之所以身边要时刻带着鸮翼,褚荡等人,乃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然而,这世上之事,既然发生了便已成定论,又哪里有后悔药可吃的呢?
祭乐一边呜咽着,她的眼泪与李然的汗水混合在一块,径直滴落在了草地之上。
腐枝枯叶在李然的脚下发出奇怪的沉闷声响,偌大的山林死一片寂静,死亡的气息仍在不断靠近!
“呼……”
长时间的奔跑对于李然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还抱着一个?
从来就没有学过武的他,身体虽说不上十分的孱弱,但也绝对比不上那些亡命之徒。
待他是再跑出了一阵后,他只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和窒息。
“夫君!这边不是……”
“嘘!”
就在祭乐想要提醒李然这个方向不是庄园的方向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李然忽的让她噤声。
浓密的山林之中夜风激荡,细碎的树叶摇晃声好似从九幽之中传出,带着森冷的寒意。
饶是李然意识再怎么清晰,此刻他也无法再强制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继续狂奔。
在他跑到一棵参天大树下时,他身体的力量终于是被耗尽了。无奈的他只能是放下祭乐,像是瘫软一般靠在大树上不断喘息。
而黑衣人,亦是转瞬间已就追至他们的近前。
“呵呵,先生又何苦挣扎至此?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黑衣人领头显然将李然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没有着急让手下围上来,因为他知道,李然已经无路可逃了。
李然强撑着身体将祭乐护在了身后,随后四下扫视周围漆黑的密林。
接着,他在喘息了一阵后,又是呛口急道:
“好汉!可否是放我夫人一条生路?”
“她乃祭氏之女,尔等若是惹怒了祭家,你们的主公应该知道后果的!”
事到如今,任何的口舌之利都显得苍白无力。
面对绝对的劣势,饶是李然也全然无计可施了。
谁知,对面的领头竟是直接摇了摇头。
“上面早已言明,若得机会,你二人都必须得死!”
领头的不断摩擦着手中的利刃,并一步一步的缓缓走上前来。
经过数年的追讨,如今李然这颗最值钱的人头,终于是要落入他的手中,他又岂能不郑重一些?
李然的人头,那便是价值千金的赏钱!说他们这后半辈子将是衣食无忧,那绝对是毫不夸张的。
非但是他们的后半辈子,或许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因此而萌荫。
“先生,上路吧。”
领头之人来到李然身前,与李然相距不过半丈!
但就在此时!
就在那名杀手准备挥剑取李然性命之际,就在他的剑锋已经挥至半空并准备落下的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