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135节

  “驷某当年平定伯有之乱的时候,好歹也是立过大功的!况且,老夫本就是驷氏的长辈。尔等在此偷偷盟誓,却是要将我这长者给排除在外!怎么?这是准备翻脸不认人了吗?”

  驷黑气愤不已,这话说得自然也是相当难听。

  在场的六人中,无论罕虎还是子产,亦或者是游吉,驷带,其实都是名正言顺的郑国正卿。而即便是游吉,驷带这样的小辈,那好歹也是一宗之主。

  听得驷黑如此言语,六位正卿均是感到不忿,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究竟是如何开口。所以,一时也是脸黑不已。

  “世叔何出此言,今日我们六人齐聚于此,实乃是为了……”

  “别说了!老夫也管不了那许多,今日无论如何,定要将老夫的名字写进盟书之中!”

  不待罕虎把话说完,驷黑便是直接摆手将其打断,态度之强硬,可见一斑。

  子产也万万没想到,驷黑竟会在这时候突然闯入,一时间也是颇为为难。

  而此时,比他更焦灼的乃是丰段,因为,他原本就打算是将驷黑排除在外,日后好慢慢的清理门户。

  可没想到,驷黑如今非但是突然强行闯入,而且还强行要求将自己的名字写入誓书之中。

  听到这话,丰段也不由是只觉得一时头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反倒是好事?

  驷黑的突然闯入,使得原本气氛就有些莫名的熏隧盟会,立时变得是更加的尴尬。

  面对驷黑的强行介入,饶是罕虎与子产也是无奈。

  他们当然不希望驷黑再位列正卿,然而如今面对驷黑的胡乱闹腾,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又都不愿意是由自己来出面制止此事!

  毕竟如果现在谁出面去阻止他,那就等同于是触了他的逆鳞了。那到头来,等于是把他往敌方阵营去推。

  这种就属于是妥妥的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惹一身骚。

  而在一旁作书铭记的太史,此刻也已经是满头大汗,不禁暗想:

  你们倒是谁给拿个主意啊喂!你们都闷声不响的,叫我一个写史的怎么办?!

  太史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的确,他又哪里知道到底该不该将驷黑的名字写入盟书之中呢?所以,一时也只得是抬眼望向罕虎。

  罕虎自然也是头疼不已,心道:

  这家伙可当真是不要颜面了啊!

  罕虎的面色也是一片黢黑,但碍于当下的形势,他又哪敢发作,也只得是闭口不言。

  而一旁的子产与丰段更是无话可说。

  于是,原本的六卿排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最终变成了七卿。

  而根据排序,第一首卿自是当国罕虎,接着乃是执政子产。

  下面依次乃是:

  丰段

  印段

  游吉

  驷带

  以及强行闯入的——驷黑。

  待得盟会刚一结束,其他众卿都禁不住这尴尬的气氛,于是,急急忙忙的就赶紧告辞离开了。唯有子产是单独留了下来。

  看着盟书上驷黑的名字,子产心里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哎!子明啊,你此举着实不妥啊!”

  他已经猜到了,驷黑之所以会突然闯入,肯定是李然在私底下去通风报信的。

  “原本一个丰段在正卿的位置上便已经令本卿头疼了,而今这驷黑又晋得正卿之位,万一他再与丰段那厮串通勾连,那岂不等于将我们此前所布的大好局面全都给破了?”

  “非但如此,今日这驷黑得以顺遂如意,那日后想来也只会是更加的跋扈。此贼又素来最喜哗众取宠,届时若再是明目张胆的于庙堂上与本卿针锋相对,却叫本卿该如何是好?子明啊子明!你这岂不故意是给本卿寻了大麻烦来啊?”

  子产越说越气,一边说着,一边是一阵摇头,显然对李然的这个安排非常的不满。

  然而,李然听得子产的抱怨,却依旧是笑脸相迎,并是贺道:

  “呵呵,恭喜大夫,贺喜大夫。”

  “日后大夫便可全力施展新政,可再无任何阻碍了!”

  李然一边说着,一边是朝着子产躬身而揖,那正儿八经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在演戏。

  “这……”

  “子明你这是何意?难不成现如今多了一个驷黑,于我们而言反倒是件好事不成?”

  子产不明就里,当即诧异不已的问道。

  李然闻声,不禁一阵点头,而后又缓缓道:

  “请大夫试想一下,驷黑与游楚原本就都是丰段的死党,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但是,此番驷黑在朝堂上反对丰段,却白白得了个正卿的位置,而游楚与驷黑作对,却反而被流放去了吴国,这显然对于其余丰段的死党而言,可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有驷黑这样一面旗帜立在那里,那丰段的死党就只会更加与丰段是离心离德了。”

  “那么,理所当然的,大夫的新政也就自然能较为顺遂的推行下去,只要新政推行得当,让上至公卿,下至黎民,所有人都能捞到好处,那么到时候,自然就能将所有的反对声音都给闭上。”

  “至于驷黑,此人本就无甚远见,他对自己现如今所身处的危险也都是熟视无睹的。像他这样的僭越行为,最终只会给他自己带来灾难罢了。大夫又何必是要害怕这样的人呢?”

  “而且像他这样的人,之前‘伯有之乱’就有他的份,这次‘娶妻风波’和‘七子之盟’也都有他的份。像这样的人没受惩罚,却反而莫名得了‘正卿’的位置,这种人在然看来就如同冢中枯骨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至于现阶段,对他亦是不足为惧。驷黑此人本来就很贪利,大夫不如就顺水推舟,将褚师的位置安排给他儿子。(褚师:掌管市场税收的官员)尽量让他能多得些好处,若如此,眼下此人就不会再有出什么大动静了。待日后他自取灭亡之时,便顺时而动,将其处理掉也就是了。”

  之前,李然在与子产商议薰隧之盟的时候,只告诉过他这其中的一个较为粗浅的缘故。

  而现下所说的,便是这所谓的第二个缘由。

  驷黑反对丰段,反而得到了正卿的位置。而没有反对丰段的游楚,却被流放到了吴国。

  这其中差别,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这对丰段的其他同党而言,难道不是一个警示?

  如今有了这样的警示效应,那日后子产推行新政,就算丰段再要反对,但那些原本跟随他的大夫们,又还能剩下几人与他是同心同德的?

  听得此言,子产顿时是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李然这一招妙手,原来竟直接是给丰段将了一军。

  “好计策!原来如此!确是本卿糊涂了,是本卿糊涂了啊!”

  “嗯……有理,着实有理!”

  “此番驷黑上位,游楚出奔,便足以是给那些个反对本卿新政的人立一个榜样!若是他们还要反对本卿的新政,而意欲与那丰段继续沆瀣一气,那游楚便是他们的榜样!”

  子产想到此处,心中郁气顿时一消而散。

  这对他而言,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于是,他又急忙转过头来,并继续问政道:

  “对了,子明,那……依你之见,而今的新政该又当如何推行才好?”

  “实不相瞒,据本卿所得到的消息,现在许多城邑的邑宰,对新政的信心皆是不足的,都害怕一旦放任庶民开垦荒田,万一产出不了多少东西,那到时候非但是连这些庶民现有的饭碗都保不住,而且还极有可能直接拖累了整个城邑的收成,乃至是全邑的口粮。”

  “但如今又马上就要到播种青苗的季节了,如果庶民们依旧是这般的不甚积极的话,那这一年只怕又是要白费了。”

  话到这里,只见子产的脸上满是愁绪。

  是啊,庶民若是不去开垦荒田,至少他们还能成为贵族们的佃户,起码还能有个铁饭碗。

  可若是去开垦荒田却出不了粮,那到时候便只有饿死了,便再无第二条出路可寻了。

  新政推行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但其力度之小,阻力之大,也是子产所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底层的庶民对子产新政的信心,也同样是他无法左右得了的。

  毕竟,对于一件新鲜事物,普罗大众们不太看好,这也是极为正常的心理。

  对此,李然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何谓子钱?

  当子产询问起李然有关于新政的话题时,李然并没有片刻的疑虑,直接是提出了他此前早已是思虑纯熟的想法。

  “庶民之所以不甚积极,归根结底乃是源于他们不知开垦荒田的效力。”

  “毕竟,大夫所行之新政,乃是前无古人的创举,他们生而为民,也并无任何的经验可以借鉴。故此他们所担心的,今年若是去开垦了荒田,旱涝也无有保障,届时再依附于旧主,反遭了旧主们变本加厉的压榨,那他们便是唯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若能够保证这些庶民,在两年之内不至于会青黄不接,届时仍有口粮得以度日呢?”

  李然的话音落下,当即便引起了子产的深思。

  眼下的情况,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底层庶民们的积极性之所以难以调动,其最根本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担心会在青黄不接之际,亦或是遭了天灾,直接导致新年的口粮收不上而直接饿死。

  毕竟,他们以前虽然是给权贵豪门当佃户的,但好歹也是能够有些旱涝保收的口粮的,起码还能勉强糊口。

  现下你却要他们自负盈亏,自己去开垦荒田。即便是政策上说得多好多好,可实际上却并没有解决他们的任何困难,所以这种高风险的活儿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干呢?

  想到这里,子产当即抬起头,目光迥然的看着李然。

  “那……子明又有何高见?”

  他知道,李然既然如此说了,那肯定是有他的一番见解的。

  而此时,李然也不再是藏着掖着了,便是直言道:

  “若想调动庶民们积极屯垦荒田,或可施行子钱之法!”

  “子钱?”

  子产眉头一紧,显得有些疑惑。

  此时,只听李然是继续解释道:

  “所谓子钱,对于商贾而言,就是以钱养钱之法!不过,如今放在此处,简而言之便是可以想办法把钱借给庶民们,以保障其基础需求。”

  很显然,李然所说的,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农贷”。

  “把粮米财资借给庶民?”

  “这是何意?”

  听到这里,子产已是一脸懵了。

  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官家借给庶民粮米财资的。庶民缴纳税赋,以资国库,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更有甚者,不少末世之君更是会将赋税提到了几十年以后!

  又何来官家给庶民借钱借粮一说?若如此做,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大夫莫急,且听然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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