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主公与罕虎出访的这段时日内,子产大夫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显然是被气急了的。据说最近几日,更是已经不能正常上朝议政了。”
鸮翼说到这里时也显得十分气愤。
因为他如今一直在替李然和夫人里里外外的打点着祭氏的产业,与底层民众的接触是最多的。
所以,他是最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子产新政给他们这些庶民所带来的好处的。
如今新政始见成效,便遭遇到这样大的阻力。若再无雷霆手段制住他们,那子产的新政多半就要嘎然而止了。
“哦?子产大夫病了?”
李然听到这,心中不由一惊,当即便起身要去探望子产。
可谁知鸮翼却是又斗胆抢了一步,挡在了李然的面前,并是躬身急忙说道:
“主公莫急,鸮翼如今有一计!还请主公静听。”
“嗯?”
李然当时差点一个趔趄,顿时满目惊疑。
而鸮翼见得他这个表情,当即又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是没什么旁人,这才抬起头来,与李然是对视了一眼。
“主公?”
而此时的李然也是一笑,明白他的意思,便当即摆手示意他坐下。
随后,又听得李然是颇为欣慰的言道:
“呵,想不到士别三日,当真是要刮目相看呐!”
“看来这段时间,你倒是成长了许多啊。”
且不论鸮翼所献之计是否可行,单论他有计可献,李然便已是觉得十分的高兴。
因为,他向来习惯了所有问题都自己来解决,也习惯了身边人向他询问计策。
而且,他也知道鸮翼本身并没有什么阅历的积累,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些日积月累的社交经验,但也谈不上有多么丰富。
所以当鸮翼主动献计,李然便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潜质——上进心。
倘若,鸮翼因为仗着有李然这样的老板,每天便这样躺平着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毕竟李然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可鸮翼也同他一样,并没有就此躺平。
他一路追随李然,游历列国,这几年里也是在不断的成长,而此次献计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公这话说的……鸮翼都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鸮翼闻声,当即挠了挠头,脸上尽是羞愧之色。
李然却又随即一摆手,笑道:
“这是好事,说明鸮翼你并未驻足于当下而不肯往前。”
“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不思进取啊。”
“今日你能献策,我已很是高兴!呵呵,也无论是适当与否,这都值得鼓励。”
“来吧,说说你的谋划。”
只见李然竟是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而一旁的祭乐也是竖起了耳朵,很是认真的看着他。
鸮翼倒也不再客气,只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这才道:
“禀主公,实不相瞒,鸮翼这段时间替夫人打理产业时,跟咱们祭氏内部的子弟也大多都混了个脸熟。同时,也有很多族老都识得属下,而且也大都愿意卖属下一个面子,这要说起来也算是沾了主公的光。”
“诶,这可是你自己的本事。”
“你能跟他们混熟到这地步,我又不在郑国,他们还能卖你面子,这当然是你的本事了。”
“来,接着说。”
李然笑了一阵,满是欣慰。
“诺,话说鸮翼在上下打理的这段时日内,周围也渐渐的是聚了一些人。而鸮翼在这些人当中,也结识一名义弟,此人氏徐吾,名犯。是以前”
“属下的这个义弟,他又有一个妹妹,据说长得是倾国倾城,可别提有多好看了。”
话说到这里,鸮翼急忙看了一眼旁边的祭乐。
“当然,跟夫人肯定是没法比的。夫人就好比是皓月当空,他妹妹顶多只能算个星辰拱月。”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鸮翼既能够成为李然贴身仆人,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祭乐一听这话,当即“噗嗤”笑出了声。
李然也是觉得莞尔,但随即又继续问道:
“然后呢?”
鸮翼这才继续道:
“属下听说,游氏的公孙楚如今已给我那义弟是下了聘礼,准备不日便要将其娶回府上当妾。按理说以我义弟的门第,若是能攀上这么一门婚事,那也算得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了。”
“可谁知,徐吾犯的这个妹妹,倒是颇为心高气傲,却是死活不从啊,竟不愿许给游楚为妾。其兄与她也是几番劝说,却仍是油盐不进,宁死不从。义弟为此也是伤透了脑筋。”
公孙楚,郑穆公之孙,游氏,名楚,字子南。
这个游楚与子产的死党游吉,其实是同出一门的,皆是出自游氏。与驷黑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游楚虽是身为公孙一辈的大夫,却也不是正卿,而是郑国的一名下大夫。
而且,与驷黑很相似的地方在于,他也早有将游氏宗主取而代之的心思。所以,为了能够把自己的侄子游吉给赶下宗主之位,他也是与丰段交好,同样也是丰段的铁杆盟友。
所以要说起来,驷黑与游楚的人生轨迹,可谓是大致不差。都是七穆的小宗,也都想将自己侄子的宗主之位给取而代之。
“嗯,游楚游子南……此人我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此事与子产大夫这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然不由是面露思索之色。
此时,只听鸮翼是继续回道:
“属下早就听闻那游楚对游氏的宗主之位是垂涎已久,只不过碍于子产大夫的关系,所以不敢明着动手罢了。不过暗地里,游楚私下打点族内各家之事,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现在子产大夫一病不起,于是游楚便立时是在那摩拳擦掌,大有要抢夺宗主之位的意思。”
李然听得此言,不禁是眉头紧锁,他又如何不知此事背后的关键所在?
如今的游氏宗主——游吉,乃是子产最铁杆的盟友之一。如果这节骨眼上,游吉的位置都保不住了,那无疑对子产这边来说,等同于是被釜底抽薪了一般。
届时朝堂之上,只剩了子产光杆司令一个,又还能有些什么作为呢?
正当李然为此一筹莫展之时,只听鸮翼又是颇为自信满满的开口言道:
“属下现有一计,或可一石二鸟!”
言罢,鸮翼嘴角微扬,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抹神秘笑容。
“哦?”
“如何妙计?快快说来我听!”
李然听得鸮翼如此说,当然知道鸮翼与他说了这么多,那绝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毕竟鸮翼也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又岂能不知此事之轻重?
于是,他对鸮翼的谋划也是愈发的感兴趣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子产的心疾
待得李然听完了鸮翼的这一番计策,顿时不由得令他是拍手叫绝!
“好你个鸮翼!”
“看来这些时日,委实长进不小啊!”
谅是李然也不得不承认,鸮翼所献此计,设计得实在精妙绝伦。饶是李然这等擅于玩弄权谋之人也不由是为其叫彩。
“嘿嘿……这不都是跟着主人学的嘛……都是主人教的好啊!”
鸮翼也挺地道,顺嘴就是一波彩虹屁。
李然闻言,笑意不减,并是看着他道:
“呵呵,鸮翼啊鸮翼。你今日能想出这等计谋来,足见这平日里可没少用功呐!”
“唔……不过既是如此,此事还合该与子产大夫商议一下才好。”
于是,李然当即打定了主意。翌日,李然便领着鸮翼来到子产府邸,专程前来登门探视。
子产听闻李然到来,当即挣扎着病体便要起来亲迎。亏得李然是深知子产的秉性,也就不候在门外,还没等子产起来,便已经进得屋内。
“子产大夫!”
“子明!哎呀呀……咳咳……快请快请……”
子产的病情确实有够严重,便是李然这么听着他已是略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都能直接听出来。
于是,李然当即让子产还是倚着床棱半躺着,并与他诊起了脉来。
诊断了好一阵,李然这才开口言道:
“万幸大夫只因是思虑太过,又偶感了风邪,所以招病了。大夫只管是静心养病,过得几日便无大碍了。”
“哎……早闻子明医术精湛,你能如此说,侨也就安心了。不过,生老病死,自古也然,最怕的却是不能留着有用之身,以成大事啊……”
子产在榻上半躺半倚,原本清隽的脸庞血色渐隐,又是一阵咳嗽。
“此皆然之过也,然未能襄助大夫以促成新政之事,未能替大夫分忧。”
“然之过也,实是然之过也……”
要说起来,李然倒真是有几分羞愧。
想着子产这些年对于自己的帮助,但迄今为止,自己却都未能在他的新政上帮上一丁点的忙。李然这心里难免是有些过意不去。
谁知,子产闻声,却又摆手道:
“嗐,子明你也未免太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何需说得这些?更何况,子明对于我们郑国而言,难道还算无有大功吗?子明过谦啦……”
“再说了,新政之事之所以如今举步维艰,说到底还是因为丰段一党是势如猛虎,从中阻挠。此绝非是你一客卿之力而能够扭转的……咳咳……”
“丰段与驷黑二人,如今已是大胆到明着挑唆朝中大夫,严令各地城邑禁止新政推行。侨又突然是染了重病,所以也只得是徒叹奈何啊……这些人,是要活活将我郑国拖垮啊!咳咳……”
话到此处,子产情绪不由又是一阵激动,但随后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其苍白的脸上同时是泛起了一阵酱红,看着也令人十分难受。
李然急忙起身帮他拍了拍后背,缓声道:
“大夫稍安,然既已经回来,自是不能再任由这帮小人作祟!”
“然有一计,或可一试。”
“若能成功,定叫这些个宵小之辈是噤若寒蝉!”
子产听罢,不由一惊,而且病也好似是瞬间好了大半,不由两眼放出一道光来,并是急忙问道:
“哦?子明快讲,是何妙计?”
谁知李然却又故意卖了个关子,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