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宝琳立即来了精神,“那我先去找人过来帮忙!”
程俊拍拍他的肩膀道:“交给你了!”
“放心去吧处侠兄!”
…………
去往宫中前,程俊先回了一趟家里,换上御史袍服,戴好獬豸冠,方才骑马去往皇宫。
绑好缰绳,程俊拎着装有胡饼的箩筐,来到承天门外,远远看到尉迟敬德倚靠着红漆宫门,不停的打着哈欠。
“尉迟伯父,吃饭了吗?”
程俊走过去,从箩筐中挑出一个干净的胡饼递了过去。
尉迟敬德眼眸一亮,接过胡饼咬了一口,一边嚼着腮帮子一边嘴里含糊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正饿着......这个胡饼好吃,哪买的?”
程俊笑道:“我一个朋友他娘做的。”
尉迟敬德打量着他,见他穿着公服,问道:“你要入宫?”
“是,小侄去进谏陛下。”
尉迟敬德甩手道:“去吧......给老夫再拿两个饼!”
程俊又递他了两个胡饼,然后走入宫门,打听清楚陛下正在甘露殿,便径直而去。
…………
甘露殿。
程俊来到大殿门口,往里一看。
此时李世民身穿常服,蹲在屏风跟前,低头看着奏折,时不时提起紫毫笔,在屏风上写下各地都督和刺史的事迹。
上面的字,有一种笔画美,有的笔画如同流星刺苍穹,有的如悬崖瀑布飞纵,有的像棉丝抻展,有的若发丝随风飘动。
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程俊啪的猛拍手掌道:“写得好!”
李世民正全神贯注的在屏风上写字,闻声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也跟着一抖,笔画瞬间出现波浪纹,脸色一黑,转头瞪程俊道:“你属鬼的吗?过来也没个动静?”
程俊解释道:“臣刚才看的入迷,情不自禁,还望陛下见谅!”
李世民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和紫毫笔,这时看到紫袍太监送完谕旨回来,问道:“今天看守宫门的城门郎是谁?”
张阿难立即应道:“是吴国公!”
“就知道是他!”
李世民板起脸庞道:“你派人去告诉尉迟敬德,再敢不通禀放人进来,就别守宫门了,守城门去!”
“奴婢遵旨!”
等张阿难离开,李世民转头看向程俊,见他手里拿着个箩筐,挑眉道:“你来干什么?”
“臣有一事不明......”
李世民见他又要绕,立即打断他道:“别来这套,直接说!”
程俊举起手中的箩筐,将筐内剩下的十二个胡饼,展露在他的面前,拿出来一块说道:“陛下,臣是送吃的来了。”
“这是......胡饼?”
李世民端详许久,上面竟看不见芝麻,抬头问道:“民间买的?”
程俊点头,然后将胡饼一分为二,递给他一半道:“陛下可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说完,他自顾自的咬了一口,在口中咀嚼着,露出享受模样。
李世民见他吃了,掰下来一小块放入口中,发现味道出奇的好吃,边吃边问:“为什么想起给朕送吃的?”
程俊三下五除二吃完半块胡饼,擦了擦嘴,肃然道:“陛下觉得味道如何?”
“香甜可口,虽无芝麻,但味美十足。”
李世民评价道。
程俊低头在箩筐中找了找,又拿出一块胡饼递给他,说道:“陛下再尝尝这块。”
李世民刚才没有吃够,想也不想的拿起咬了一口,忽然皱起了眉头。
“陛下,这块饼是什么味道?”
李世民皱眉道:“发苦,还有点硌牙。”
程俊点头道:“臣装胡饼时,这块不小心掉在地上,沾过尘土。”
“呸呸呸!”
李世民脸色一变,立即吐了出来,咳嗽了几声,瞪着他道:“那你还敢给朕吃?”
程俊庄严肃穆的看着他道:“不吃苦,怎知甜,家不贫,焉知富?臣就是想让陛下品苦知甜,忆往昔创业之艰难,知珍惜当下之富足。”
“自古以来,开国难,守业更难,越王勾践能平吴,因他卧薪尝胆。”
“秦始皇统一天下,因有六世基业。”
“汉武帝远逐匈奴,因文景之治。”
程俊看着李世民露出若有所思状,继续说道:“而更多的,是诸葛亮出师表所写的那样,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可见开国不易,守业更艰辛。”
“而今大唐开国十一年,仍是民生凋敝,百业待兴,臣今日进谏陛下,是想请陛下不要忘记从前,时时忆苦思甜,如此,才称得上是举世明君!”
李世民凝视着他,他的一番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了刚刚生起的火气上,叫他彻底冷静下来,咀嚼许久,微微颔首,又好气又欣慰道:
“你啊,谏言就谏言,偏偏总是能给朕整出新花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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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在长安城,有背景怕啥
“你的话,真是说到了朕的心坎上。”
李世民感慨道:“如今朕御极宇内,可谓是苦尽甘来,但确实需要时时忆苦,才能知道甘之不易,这也是朕重用言官的原因,就是要你们时时刻刻的提醒朕,万万不能走昏君之路!”
说着,他看着手中胡饼,轻轻拍掉上面的土渣,掰下一块放入口中咀嚼道:
“程爱卿,你的话就像是这块沾染了尘土的饼,吃到嘴里有些苦,仔细品味才能感到香甜。”
“你谏言有功,朕要赏你!”
李世民投给他一个赞赏眼神,“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程俊诚恳道:“臣是御史,陛下之耳目,臣只想为陛下分忧,想让天下人都感受到陛下的爱民心意。”
这话说的......李世民听得心里暖和,笑吟吟道:“天子一言九鼎,朕既然说要赏你,那就得赏!”
程俊想了想道:“若是陛下真要赏赐臣,臣想请陛下赐字!”
“赐字?”李世民好奇道:“你要朕赐什么字给你?”
程俊肃然道:“品苦思甜!”
“虽然陛下已经知道品苦思甜之重要,但万民还不知道,若是将这四个字,交给那做饼之人,让此人成为陛下之喉舌,宣扬品苦思甜的道理,那么万民便也会思创业之不易,从而脚踏实地,不做犯法之事!”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有理,爽快道:“好,朕就依你!”
“臣替陛下研墨!”
程俊立即拿来笔墨纸砚,放在御案上。
李世民走过去,提笔蘸墨,用飞白体大大的写了“品苦思甜”四个字,满意的点头,放下笔后问道:“这个做饼之人是谁?”
程俊道:“是实习官杜景俭之母。”
李世民恍然,“杜景俭啊,朕听说过,是大安坊有名的才子,听说他家境贫寒,只有老母一人......嗯,此人德行不错,想必他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幅字可以赏赐给杜景俭他娘,朕同意了。”
程俊拱手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看了他箩筐里的胡饼,食指大动,问道:“箩筐里的胡饼,有没有没掉地上的?”
程俊道:“就刚才那一个,其他的都干净。”
“胡饼留下,把这幅字还有箩筐带走,回去吧!”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
“臣遵旨!”
程俊将剩下的胡饼整齐的放在御案上,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李世民看着桌上的十块饼,想了想,对着殿外说道:“来人!把这两个胡饼,送给皇后和公主!”
…………
程俊一手拎着箩筐一手握着副字,离开皇宫,刚走出承天门,就看到尉迟敬德在红漆宫门处龇牙咧嘴,好奇道:“尉迟伯父,咋了这是?”
尉迟敬德不爽道:“被陛下身边的张内侍训斥了一顿,正没处撒气,憋得慌!”
说完,他上下打量着程俊,纳闷道:“程贤侄,你是怎么做到每次入宫都触怒陛下,却能啥事没有的出宫?”
程俊沉吟道:“这说来就话长了,尉迟伯父你吃饼吗,等我回来再给你带一些!”
尉迟敬德听出他还有事,竖起五根手指道:“来五十个。”
“那我去了啊!”
“忙去吧!”
…………
没过多久,程俊回到了大安坊,快到杜家时,他发现杜家的门口,尉迟宝琳圆眼怒睁,带着六名吴国公府邸的部曲,和十个人对峙着。
那十人当中,有一个人正是大安坊的朱坊正。
在朱坊正身前,站着一位吏部令史打扮的中年人。
他的身边,则站着八名身材魁梧隶属于长安县衙的胥吏。
他就是朱坊正口中的吏部捉钱令史......程俊心中有了判断,不动声色的牵马站在了街路拐角处,注视着杜家门口的动静。
现在的场面,尉迟宝琳完全能应付得了,不需要他出面解决。
程俊决定躲在一旁先看看再说。
“都把门给我守好了,不许一个人出来,也不许一个人进去!”
尉迟宝琳的大嗓门,响彻四周。
朱坊正捂着脸颊,瞪视着尉迟宝琳,呵斥道:“此处不是吴国公府,你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尉迟宝琳眯起眼眸,望着他脸上的巴掌印,骂骂咧咧道:“老子需要跟你一个坊吏解释吗?吃了一个巴掌不够,还想再吃一个巴掌?”
“滚一边去!”
“粗鄙!”朱坊正忍不住骂了一声,见他怒目而来,心中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