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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大夫,刘中丞,你们可得给下官主持公道!我儿崔擢被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琳打的遍体鳞伤,我都认不出来啦!”
“此等悖逆小儿,必须严惩!”
台院堂中,温彦博坐在首位,穿戴圆领紫袍和獬豸冠,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感觉头大如斗。
他冲着坐在右手边上身穿红袍的御史中丞刘祥道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劝劝。
刘祥道三十三岁左右,此时低着头,一言不发。
温彦博这才想起来,刘祥道的儿子今天也参加了御史选拔,也被武官的儿子打了,不由大感头疼,只得亲自出马,拍了拍桌子打断崔仁师的喋喋不休,严肃说道:
“崔御史,令郎被打,本官深表同情。”
“但本官要提醒你,你口中的悖逆小儿,陛下已经降旨勒令其父严加管教,其父尉迟敬德也被陛下治罪,现于朱雀门外看守宫门。”
“陛下已经替你主持公道,你还要本官主持什么公道?”
“错了错了!”崔仁师望着五十来岁两鬓斑白的御史大夫,咬牙切齿道:“下官说的悖逆小儿,不是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琳,是程咬金的儿子程俊!”
“我儿被打,尉迟宝琳最多是个打手,程俊才是主谋!若不是他唆使的,武官之子又如何能殴打我儿......还有刘中丞的儿子!”
“据我所知,这次被武官儿子殴打的,不只是我儿与刘中丞的儿子,还有好几个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的儿子!”
崔仁师怒气冲冲道:“程俊是主谋,陛下却惩治了一个打手,这样的结果,如何让我等心服?”
温彦博斜看了一眼刘祥道,见他抬头望了过来,便知道他也在等一个结果,思索片刻说道:
“崔御史刚才所说可有证据?”
“有,但还没有证实!”
温彦博无语,“那不就是没有?”
崔仁师嘬着牙花子道:“若是证据确凿,下官现在已经去找陛下参他程俊,还有他爹程咬金一本了!”
温彦博叹了口气道:“你没有证据,却要本官主持公道,本官如何能主持的了?”
“这个简单!”崔仁师说道:“只要温大夫将程俊交给下官处置,下官一定让他自认罪行!”
“不行。”
温彦博断然道:“程俊没有犯法,你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处置他!”
“温大夫,此言差矣。”这时,刘祥道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已经任命程俊为我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他是御史,就应该由御史台管。”
“新官上任,理应拜会上官,陛下上午任命的他,现在已经是下午,却不见程俊过来,可见此子狂傲至极,无礼无德!仅凭此条,就可定他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
“刘中丞!”温彦博望着他,神色不渝道:
“你刚才也说了,程俊是陛下今天上午新选的御史,这才下午,你就要治他的罪,你是在针对程俊,还是在针对陛下?”
刘祥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下官没有针对谁,只是在履行御史中丞的职责!苍蝇不叮无缝蛋,程俊若是没有失礼,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
这时,堂外忽然响起一道少年声音。
“刘中丞所言在理,下官程俊,特来拜会诸位上官!”
第34章 你什么档次,问我的罪?
三人同时抬头闻声望去。
此时堂外站着三个身穿监察御史官袍的年轻人。
其中二人他们认识。
一个是马周,一个是萧翼。
另外一位是个俊朗少年,身形彪悍,唇方口正,面容陌生。
刚才说话的人就是他。
“程俊......”
温彦博眸光闪烁几下,淡淡道:“进来说话。”
“诺。”
程俊微微拱手,迈过门槛,走入堂内。
马周和萧翼正要跟着他走进去,忽然刘祥道的冷哼声响起:“你们若是有要事上呈,可以进来,若是没有,就在外面待着!”
马周、萧翼同时收回了脚,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目望程俊,脸上露出无奈神色。
刘祥道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御史台的二把手。
他的命令如同军令,让二人不敢往堂内踏进一步。
大唐等级森严,忤逆上官是一个不小的罪名,一旦被刘祥道认定他们是忤逆上官,那么挨一顿笞杖之刑都只能说是轻的。
可是连堂内都进不去,岂不是白来了......
程俊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神色担忧,投给他们一个放心眼神,旋即面向堂内的三人。
坐在正前方软垫上的是一位身穿圆领紫袍的老者。
来的路上,程俊从萧翼和马周二人口中得知御史台的情况。
再加上前世看过的史书,他知道面前这位老者,就是台中的一把手,从三品御史大夫。
温彦博!
程俊转头看向刚才呵斥马周和萧翼的中年人。
中年人头戴乌纱,身穿圆领红袍,淡然坐在温彦博的右手边。
程俊看他身上的官袍颜色,知晓此人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御史台的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官,目前御史台只有一位御史中丞,名叫刘祥道。
程俊最后看向站在堂内瞪着他的绿袍中年人。
若是没有先在察院遇到马周和萧翼,程俊不会知道此人的身份,但经过二人的介绍,他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殿中侍御史崔仁师。
今天尉迟宝琳打的那位脖子上有一颗痣的少年,好像挨打时一直在喊‘家父崔仁师’来着......
程俊收回目光,对三人行礼道:“下官见过温大夫,刘中丞,崔副端。”
副端,是殿中侍御史的别称。
和后代称呼官员为“大臣”不一样,“大人”在唐代时指的是父亲,唐人对官员的称呼,是姓氏加官职。
“今日下官迟来拜会三位上官,实在是有事耽搁,还望三位上官见谅!”
崔仁师闻言,冷笑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让你在百忙之中抽出空过来一趟啊?”
程俊看着他问道:“崔副端是对下官有成见?”
“你说呢?”崔仁师声色俱厉道:“你唆使武官之子殴打我儿,还有刘中丞的儿子,还想本官对你和颜悦色?”
这就不奇怪了......程俊斜看了一眼脸色阴沉下来的御史中丞,将目光定格在崔仁师身上,摇头说道:
“下官听不懂崔副端的话,什么叫我唆使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崔仁师瞪着他呵斥道,“君子不重则不威,是不是你说的?”
他从儿子崔擢口中得知,程俊虽然没有动手,但离开前在尉迟宝琳耳畔说了这句话。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导致他儿子被尉迟宝琳打的不轻。
程俊点头道:“确实是我说的。”
“那就是了!”崔仁师咬牙切齿道:“就因为你说的这句话,尉迟宝琳才对我儿跟刘中丞的儿子下的重手,你说的这句话,就是你唆使武官之子殴打文官之子的证据!”
温彦博抬头严肃望向程俊,等待他的回话。
刘祥道正襟危坐,神色淡然,好像此事跟他无关一样。
处侠兄被拿到把柄了......堂外,马周脸色一变,萧翼暗道不好。
一旦坐实是程俊唆使武官之子殴打的文官之子,怕是不单丢官罢职这么简单。
刘中丞的儿子被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将程俊送进大理寺牢狱。
这也得亏御史台没有设狱,不然程俊今天就要回不去了。
想到这,萧翼扯了扯旁边马周的衣袖,小声道:“宾王兄,刘中丞和崔副端看样子是不想放过处侠兄,我即刻去一趟程府,将此事告知宿国公,不然处侠兄今天难走了。”
马周微微摇头,悄声道:“你不能走。”
“为何?”
马周叹息道:“你还没想明白吗?刘中丞认定咱们跟处侠兄是一伙的,刚才叫咱们站在这里,而不是叫咱们走,就是不想你去通风报信啊。”
萧翼闻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一走必然会被刘中丞刁难,搞不好可能会被安个忤逆上官的罪名,脸色一变道,“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处侠兄跳进火坑啊?”
马周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很清楚这里是火坑吗?”
“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
萧翼急了。
马周闭上眼睛,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将目光放在堂内首席位置上的温彦博,眸光闪烁说道:
“此事还有转机......温大夫态度暧昧,我有预感,他想保处侠兄!”
萧翼想了想,没想明白,低声道:“何以见得?”
马周不着痕迹的凑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你想想看,处侠兄是陛下上午选的御史,下午御史台就将他治罪,陛下颜面何存?”
“何况武官之子殴打文官之子一事,发生在宫中,陛下焉能不知?可陛下却没有惩治处侠兄。”
“局势已然洞若观火,陛下惜才,所以对处侠兄网开一面。”
马周抬头望向温彦博,小声道:“以温大夫的眼力,必然已经看透了这点,所以他很可能会保下处侠兄。”
萧翼瞬间豁然开朗,眸光发亮道:“有道理!那岂不是说处侠兄这次过来是有惊无险?”
马周没有应声,神色凝重的望向刘祥道,摇头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他来御史台已有半年,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不能得罪的人,那一定是御史中丞!
从刚才到现在,刘祥道一语不发。
正因如此,马周才更觉得心悸。
萧翼一点就透,看着宛若局外人的刘祥道,顿感脊背生寒,刘中丞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崔副端,你是在曲解圣人之言。”
这时,程俊忽然开口问道。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俊身上。
第35章 最终解释权
见众人投来目光,程俊缓缓道:“崔副端,君子不重则不威,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