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说,若是换做程御史进了太医署,他也会去看望。”
以我对太子的了解,他不可能说后面这句话,他不敢......程俊心里有了判断,后面这句肯定是称心自作主张加进去的。
如果程俊是旁观者,会觉得称心在替太子出头,但他是当局者,只会觉得此人是在拱火。
“太子多久回来?”
程俊眯起眼眸问道。
如果有熟悉程俊的朝臣在场,马上便能判断出程俊在用言语挖坑。
称心却不清楚,只以为难为住了程俊,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太子殿下和李少保师徒情深,我觉得,他今天应该会一直留在太医署照看李少保,不会回东宫。”
“程御史,你还是请回吧,明天再来。”
称心再次歉然了一声,然后迎上程俊的目光,却发现程俊直勾勾盯着他。
“你去请太子回来。”
许久,程俊的声音响起道。
称心皱眉道:“程御史,太子身为李少保的弟子,看望老师,乃是合乎情理之事,现在请他回来,岂不是让太子殿下难做?”
程俊淡淡说道:“我是为了你好。”
称心摇头道:“恕我直言,我没看出来程御史是在为我好。”
程俊呵笑了一声,问道:“给你带回消息的东宫侍卫,有没有告诉你,我让太子抄书的事?”
称心点头道:“有。”
程俊追问:“太子抄书了吗?”
称心解释道:“太子这会在太医署,抄不了书。”
程俊眸光一冷,呵斥道: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为了李少保,而忤逆我这个老师的话?”
“现在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太子叫回来。”
称心见程俊厉声厉色,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惧,昂起脖子道:“恕难从命。”
程俊凝视着他,一字一板道:
“称心,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
“你听清楚了,我是太子的老师,你身为太子伴读,依照礼法,你在我面前,应该行弟子礼。”
“但是,你不仅没有正视我这位太子老师,反而再三顶撞于我,你这叫目无尊长。”
“我来东宫教太子读书,是陛下的旨意,你一个伴读,跟我对着干,就是在跟陛下对着干,你这是藐视朝廷法度,挑衅陛下威严。”
程俊看着称心逐渐变化的脸色,不客气的说道:
“本官现在叫人进来,把你杖杀了,太子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你现在,还要再出言顶撞吗?”
称心喉咙攒动了一下,额头上浮出冷汗,程俊安给他的这三项罪名,哪一条都够他死一次了,再没有刚才的冷静镇定,慌张行礼道:
“学生不敢。”
程俊看着他弯腰的模样,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威严说道:
“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把太子从太医署请回来,若是太子不回来,我今天便叫人将你杖毙于东宫!”
称心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冷汗,说道:“学生遵命。”
说罢,他慌张的跑出东宫,朝着太医署而去。
…………
太医署。
署院。
李承乾和褚亮站在庭院中,望向紧闭的屋门,安静等待着。
许久,屋门嘎的一声响起,巢元方带着两名署吏走了出来。
李承乾和褚亮立即迎了上去。
“巢太医,李少保和欧阳学士怎么样了?”
巢元方正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两名署吏,让他们去煎药,听到声音转头望去,见是太子在问他,说道:
“他们没有大碍,只是还在昏睡中,醒过来就没事了。”
李承乾、褚亮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没事,老夫这颗心也能放下了。”
褚亮笑了笑,望向李承乾说道:
“太子殿下,弘文馆还有事没有处理完,臣告退。”
李承乾赶忙道:“我送送你。”
巢元方目送李承乾送走对方,又去而复返,问道:
“太子殿下,老夫刚刚听说了弘文馆和国子监的事,你怎么会惹到程俊那小子?”
李承乾讶然道:“巢太医是说,程俊去弘文馆,是冲着本太子来的?”
巢元方眉头一挑,“殿下,你不用在老夫面前装糊涂,这种事,来过太医署的都看得出来。”
什么叫来过太医署的,听着这么别扭......
李承乾嘀咕了一声,实话实说道:“我确实知道程俊是冲着本太子来的,我还知道,这会程俊八成已经在去东宫的路上。”
闻言,巢元方愕然道:“你刨程俊祖坟了?”
李承乾也是一怔,“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严重了,你也不看看得罪的是谁......巢元方瞅着他,不解道:“不然他这么对付你干什么?”
李承乾愁眉苦脸道:“我就是听了别人的话,让李少保去参了程俊一本,哪想到程俊会这么难缠。”
太子消息不怎么灵通啊......巢元方无语,如果他知道朝中的好些位大臣都来过太医署,就应该意识到程俊的厉害才对。
“既然程俊去了东宫,太子殿下你也应该赶紧过去。”
巢元方想了想,好心的劝道。
“不去不去!”
李承乾果断拒绝,说道:“我来太医署,就是为了躲他。”
巢元方耐心开导道:“程俊要找你,你是躲不开的。”
…………
第一更。
第206章 铁尺铜牙
来过太医署的那些朝臣,都没能躲开程俊的报复,就凭太子的本事,能躲得开程俊?
李承乾哼哼道:“我不信,我不回东宫,谁还能拉着我回去?”
话音甫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带着慌张的熟悉嗓音。
“太子殿下——”
李承乾回头望去,见称心来了,想到交给他的事,不由生气道:
“称心,我让你留在东宫应付程俊,你跑来太医署干什么?”
称心跑的气喘吁吁,来到李承乾面前,扶着膝盖,没喘几口气,便急声道:“殿下,程俊已经到东宫了!”
来得这么快,他是来教本太子读书,还是来寻仇的啊,用得着这么急吗......李承乾又惊又怒道:
“那你更不该过来!你来这里,谁替本太子应付程俊?”
称心苦着一张脸道:“就是程俊让奴婢来的。”
李承乾怒然,“他让你来,你就来?你哪边的?”
称心哭诉说道:“奴婢要是不来,他就要杖杀了奴婢!”
“他敢!”
李承乾勃然大怒,“你是本太子的人,他对你动手,就是在打本太子的脸!”
称心道:“程俊说奴婢目无尊长,藐视朝廷法度,挑衅陛下威严,杖毙了奴婢,太子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李承乾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回去,但话到嘴边,他发现说不出口,因为程俊说的没错。
称心如果真的犯了这三桩罪,即便程俊不杖杀了他,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称心也是一个死字。
李承乾望着称心,痛心疾首道:
“本太子让你应付一下程俊,你怎么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想要从程俊手里保下称心,便不得不回东宫,李承乾咬了咬牙,说道:
“巢太医,我得回一趟东宫,李少保醒来的话,记得告诉他,本太子来看望过他了。”
巢元方微微颔首,但一想那些老狐狸都栽在程俊手里,太子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想了想说道:
“太子殿下,老臣给你一个忠告。”
“程俊言语很厉害,他的话,你能别搭茬,就不要搭茬,会对你不利。”
这倒是......李承乾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在弘文馆时,他已经领教过了。
就因为搭了程俊的话,他才落到这个地步。
“巢太医好意,我心领了。”
李承乾说完,便带着称心离开太医署。
很快,二人回到了东宫。
远远地,李承乾便看到程俊怀里抱着一个长条木盒,站在显德殿外,快步走过去道:
“程御史,你来的挺早啊。”
程俊望着他,拱手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挥了挥手说道:
“这里是东宫,不是我父皇的甘露殿,更不是朝议的太极殿,不用拘礼。”
说完,他凝视着程俊,直截了当道:“听称心说,你要杖杀他?”
程俊看了一眼站在李承乾身后的称心,此时他再没有刚才的张扬,沉声说道:
“称心无视上下尊卑在前,藐视朝廷法度在中,挑衅陛下威严在后,按照我大唐律法,理应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