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终究只是叔父,袁绍身为北军校尉,一意孤行,他也奈何不得。
只能劝说袁绍小心谨慎,勿要被人抓到把柄,徒生波澜。
……
前将军何进的府门已经紧闭数月了,连正门旁的侧门也一直紧闭着。即便何咸成为太子洗马,进出也只是与负责日常采买的奴婢一样走后门。
这一日,何咸急急忙忙地回来,立马找上了何进。
“阿父,阿父……”
何进正在装模作样地读书,看的乃是刘辩曾经送他的《论语》印刷版,最初没有印刷的下册也被送了过来。
看到何咸的动作一点都不稳重,何进放下书,哼了一声,道:“火急火燎的,你在东宫就是这般为官的吗?”
全然没去想何咸究竟像谁。
何咸听到训斥,脚步没停,解释道:“阿父,真有急事!那袁本初来找我了!”
“不是让你不要同这些人联系的吗!”何进继续斥责,其脸上的表情告诉何咸,一旦他没个好理由,一顿打是绝对少不了的。
何咸赶紧说道:“袁本初说,而今新君继位,阿父可以写信给陛下,姑母,还有叔父,起复必然有望!”
何进一愣。
这段时间,何进闭门思过,以他的权势地位,自然是不缺美妾美酒的,可现在正值国丧,他不敢做的太过分,担心一旦传到刘辩的耳朵里,引得刘辩感慨。
在府中久了,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何进至今还对刘辩的警告记忆犹新,但现在,宪帝已经不在了……
听了何咸转述的话,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何进下意识地左右转头看了看。
附近侍奉的几个家中奴婢应该都听到了刚才的话。
自家奴婢,叮嘱一番便可,问题不大。
何进也不准备教训何咸了,问道:“本初见你时,可有其他人发现?”
何咸摇头:“那时他引我去了偏僻小巷,只有给我驾车的车夫知道。”
何进当即坐了下来动笔写信,在提起笔时,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彻骨的寒风,忽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再次追问何咸:“伱真能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袁绍见过你?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我又和袁绍联系,向辩……陛下进谗言,我们就真要回南阳老家了。”
何咸原本没考虑过后果,因在东宫之中负责管事的曹嵩对他十分照顾,其他属官也都对他非常尊重客气。
何咸本相当自信,这是他锦绣前程的起点,可被何进一质疑,呀顿时犹豫起来。
怎么忽然就要到回老家的程度了呢?
他是没发现外人,可他哪敢保证一定没有啊!
这段时间,何进倒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起码他对何咸的了解增加了不少,一看何咸的表情就知道没那么靠谱。
第157章 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何进没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何咸。
他见何咸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心知自家傻儿子还是靠不住。
他忽然有几分理解当初他的前长史王谦不理会他的暗示以他的儿子为婿了。
可何咸已经是最出挑的了。
何进没有陷入回忆太久,思来想去,觉得只按照袁绍的思路去做还是不靠谱。
忽然他想到,假如王谦在,会如何劝他呢?
大约会劝他不理会,或者将此事上报……
想到此处,何进有了主意。
三封信照写不误,除了联络感情,承认过去的错误之外,何进还将袁绍通过何咸联系他的事也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何进在心中默默感慨:“本初在外还不忘给我献策,我这么做真是对不住他!”
然后毫不犹豫地交待何咸:“明日将这三封信送出去。有人问你本初与你交谈之事,如实回答就是。”
……
何进的信辗转来到刘辩手中,刘辩一看,好家伙,不愧是你,真不禁夸。
继续闭门思过吧!
在刘辩接到信后,果不其然,何皇后派人来找他,希望刘辩就算不想再拜何进为开府将军,至少让何进能出出门。
而之后何苗也向刘辩坦白他收到了信,也向刘辩求情。
对此,刘辩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两人不再求情了——“这封信就是大舅还要继续闭门思过的原因!”
他没说的是,这也是他没对何进动手的原因。
云台殿内。
“拜见陛下!”
刘辩抬头看了一眼袁隗:“司徒公来了,先坐!”
然后刘辩继续看起了手中的奏书。
来者正是袁隗,他与刘辩的接触不算多,可也知道刘辩不是无礼之君。
如今这般做,一定有缘故。他索性耐心等待起来。
如此,刘辩又看了四五份奏书,才收起了朱笔,看向修养极佳的袁隗。
“朕似乎与司徒公还未亲切交谈过。”
袁隗拜道:“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轻易烦扰。”
“朕早就听说过司徒公的名声,从安公至司徒公,已是四世三公了吧!司徒公亦三为司徒,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如此吧!”
袁隗推辞说:“臣之先辈得帝室信重,方有今日。臣不如先辈多矣。”
“何必过谦?汝南袁氏人才辈出,世代俱有朝中肱股之臣。”
袁隗只是推辞,他知道皇帝的称赞之后必有后话,一副面对夸奖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过刘辩本也没指望袁隗这只老狐狸露出什么破绽,他继续说:“朕读史书,看到昔日安公面对窦宪外戚专权,屡次谏诤朝廷,刚正不阿,仗义执言,心中甚是向往。”
听到外戚二字,袁隗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附和道:“不瞒陛下,臣小时候便是听着曾祖的故事长大的,曾祖风度,臣亦万分向往。”
“那朕明白了
,司徒公是想效仿安公,这才想要知道前将军当初请辞大将军的原因,防患于未然,避免再次出现外戚专权的情况。”
袁隗大惊,他的演技十分纯熟,比刘辩强了不知多少,既激愤又委屈地拜道:“陛下何出此言啊,臣从未有过此念!陛下,定是有奸佞从中恶意挑拨构陷,臣问心无愧,请陛下严查!”
“司徒公真不知道?”刘辩高兴地说,“司徒公德高望重,朕相信!”
袁隗却高兴不起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表面上,他依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臣斗胆,敢问陛下,是何人构陷臣?”
“倒也称不上构陷,是前将军的故吏袁绍,朕原本还以为是司徒公指使的,现在知道与司徒公无关,那就无碍了。司徒公记得回去后告诫一下朕的屯骑校尉,毕竟身居要职。”
“这知道的,明白是屯骑校尉不忘旧主,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是屯骑校尉想要为前将军打抱不平呢?”
袁隗哪里听不明白,就算只是不忘旧主,也意味着这个屯骑校尉是不称职的。
“陛下恕罪,臣管教不严,致使侄儿张狂无知,做下错事。任凭陛下处置,臣绝无二话。”
明面上,何进是没有罪的,联系何进自然也没有罪。
但何进其实是可以有罪的,而袁绍自然也是可以有罪的。
别的不说,离间天家亲情,此罪可大可小。
“朕只是先同司徒公说这件事罢了,司徒公何错之有,何必请罪呢!”
“哦,对了,朕这里有前将军的亲笔信,司徒公可要一观。”刘辩说着,竟还真的拿起了信。
袁隗拒绝道:“陛下还能蒙骗臣不成。”
随后拜退。
此次见面,袁隗确认了一个早就有的猜测——“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可新君虽年少,却地位稳固,登基后便直接执政,黄琬、羊续这样的党人都对新君赞许有加,如之奈何啊!
……
见完袁隗之后,刘辩还要做另一件事。
在汉室,征辟官员有时会变成一场精彩的养望表演,而拒绝征辟便是其中的一环。
如以《孝经》平定黄巾的向栩,便屡次拒绝征辟,还干过骑驴入市、乞丐于人等等事,随着名望日增,其甫一为官便被拜为二千石。
实际上,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实拒绝本身没有什么,刘辩的三个老师都有拒绝征辟的经历。
郑玄自不必说,这位是真心不愿当官,不然以他现在的名望,九卿乃至于三公都不在话下。
卢植也曾拒绝州郡征辟,后应征为博士。蔡邕初以琴鼓之技被征,称病推辞,后应司徒桥玄之征为掾属。
对于刘辩来说,他以公车为征,博士为引,拒绝之后就没下次了。
而且他还令州郡官吏以礼优顺、勿失其意,虽说强扭的瓜也能解渴,但这些大儒年过半百,万一因为强征出事了,得不偿失。
颍川距离雒阳甚近,其中接受了征辟的颍川荀爽、陈纪、韩融最先抵达了雒阳。
同为颍川人的庾乘拒绝了征辟,而比颍川稍远的陈留人申屠蟠同样拒绝了。
刘辩要先见一见这三人,根据见面的结果安排官职。
第158章 荀爽的建议
如果说免除口赋是向百姓展示恩德的话,那么举荐和公车征辟大儒就是向士大夫示好了。
申屠蟠的拒绝倒没什么,但刘辩对于庾乘的拒绝还是有些失望的。
公车征辟,他自然要对征辟的人有所了解。
庾乘出身寒微,连寒门都算不上,却很聪明。他服徭役为县廷门卒时,得到了名士郭泰的看重,推荐他到太学给太学生们当佣工,还能借此机会学习经典。
庾乘也不负所望。他学有所成后,与太学博士、诸生讨论经典时,因自觉身份卑贱,每次都坐在下座。
因他,时太学以下座为贵。
庾乘的出身让他具备很高的示范价值,而且他又在家乡教授经典,多次拒绝征辟,很有名气。
可惜无论其是真心不愿为官,还是为了养望,都不能为刘辩所用。
抛开这些不愉快,刘辩带着笑脸,等待着荀爽等三人的到来。
刘辩知道,荀爽等人来了,并不等于他们真的决定入朝为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