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很擅长抓住机会,他容貌俊美,声音洪亮,先天条件很好,外加言事辩慧,很快就引起了侯太守的关注,成了太守的女婿。
在太守岳父的帮助下,公孙瓒得以师从卢植学习经文。
后来公孙瓒学成归来回到郡中,得到了继任太守刘其的赏识,后来刘其犯罪,被押往雒阳受审,被判流放交州,公孙瓒一路随行,陪伴照顾。后刘其遇赦得还。
公孙瓒由此真正扬名。
完成了声望的原始积累之后,公孙瓒开始了真正的平步青云,举孝廉,属国长史(同郡丞),县令,郡都尉,二千石太守……
然后……
并州,太原郡,刺史府。
即便调任一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公孙瓒仍有些不忿。
说是刺史位卑权重,可其权力如何比得上宛如一郡之主的太守?公孙瓒当然更愿意当个坐镇一方的两千石。
在这个主官能决定大部分乃至于全部属官的时代,如公孙瓒这样有自己心腹班底的人,自然是不会孤身上任。而同理,丁原也不会拒绝愿意离开故土追随他的心腹。
“董卓老贼欺人太甚!”公孙瓒抽出剑来,用力下劈,竟将桌案直接斩断。
显然他的佩剑并非装饰之用。
自从做了护送刘其之事后,公孙瓒还未曾如现在这般憋屈过
。
先是被迂腐的刘虞打压,又受到跋扈的董卓的欺辱。
怒气之下,也少了许多平日里的风度。
“这西河太守也是个没有骨气的,身为二千石,竟听命于一介匹夫!”
追随公孙瓒一路从幽州来到并州的严纲劝说道:“使君息怒,董卓不过是欺负使君立足未稳,才敢让使君暂时不得插手匈奴事,还请使君暂时隐忍一二……”
原来,公孙瓒来到并州之后,依旧不改其鄙夷胡人的作风,在他心中,鲜卑、乌桓、匈奴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不出意外地,意外来了。
还是汉室经典的官吏逮着胡人使劲欺压的那套。
有欺压就有反抗。
更别说被欺压的匈奴人还归属于南匈奴王庭,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汉忠臣啊!
羌渠单于立马把状告向了与他关系非比寻常的董卓。
不得不说,摆烂之前的董卓体格壮硕,性格豪迈,言出必行。最关键的是,他还不在乎钱粮,非常对羌渠这帮匈奴人的胃口。
董卓早年间当过并州刺史,他麾下的匈奴义从对他全是忠诚。
如果说曾经羌渠与董卓称兄道弟是形势所迫,那么现在他已经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至于董卓,接到好兄弟的请求之后,当然要为好兄弟主持公道了。
当然,以正当的理由顺便打压一下新上任的与他不怎么对付的并州刺史,也是顺带着的事。
然后就发生了如今的这一幕。
在董卓的带领下,与之相关的并州官员,包括被公孙瓒咒骂的西河太守在内,集体向公孙瓒施压,告诉公孙瓒如果继续放任属吏欺压匈奴人,必将酿成祸患,若有下次,便会集体上书弹劾。
公孙瓒理亏,只能认栽。
其实公孙瓒还真是误会了西河太守,西河太守名为崔均,是执金吾崔烈的长子,他找上公孙瓒,实在是出于公道。
以他的出身和修养,完全不必向董卓屈膝。
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越试探着向公孙瓒劝说道:“阿兄,并州情形终究与幽州不同,或许……”
“有什么不同?”公孙瓒直接打断了公孙越的话,强调道,“过去,南匈奴反叛的事做的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那须卜骨都侯,被那些叛逆的匈奴人推为首领,形同自立。董卓之辈坐而视之,碌碌无为,若能击而破之,方才能显我的本事!”
公孙越听罢,很想说上一句“阿兄,你已经不是在右将军刘虞的支持下,领兵一万,主持防备鲜卑战事,并镇守右北平的太守了!”,但他不敢。
公孙瓒说完豪言壮语,也意识到了现状,他手底下哪还有这么多兵卒。
他看向严纲,知道对方持着和公孙越一样的态度。
公孙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说道:“便按着你等的想法去做吧!”
听到这话,公孙越开心起来:“我就知道,不过是一时的挫败而已,对于阿兄来说算不得什么!”
严纲也道:“朝廷以使君为并州刺史,其中必也存了重用之意。”
听罢,公孙瓒点了点头,他分析道:“董卓折腰结交匈奴人,彼辈胡人畏威而不怀德,恐怕会引出祸患,我等暂且耐心等待!”
第135章 虎头蛇尾
被公孙瓒期待着出事的董卓正在犹豫。
他再度收到了董旻的密信。
其上言到,皇帝此次是真的病重了。
董卓明白信中的意思,他需要收拢战力,屯集兵马等候命令。
这是袁隗的意愿。
只是董旻代为传达罢了。
整个过程与袁隗毫无关系。
董卓并不清楚袁隗的谋划,但当年他因事免职,后经袁隗征辟,方才重新步入仕途,才有了更进一步的并州刺史、河东太守。
可他不能无视。
以袁氏四世三公的声望,如今的董卓还不足分量去挑战。
信中之所以会强调此次真的病重,乃是因为三月份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次董旻的信中只要求董卓先做准备,董卓应付起来不在话下。
但现在,显然是无法轻易应付的,董卓知道,他要做出点成绩出来。
董卓在担任度辽将军之后,因为南匈奴王庭的需求,和使匈奴中郎将一起常驻于王庭之侧。如此,则王庭之事董卓事事都能插手。
对于董卓来说,他最容易获取的力量,无疑是匈奴人。
这样想着,董卓像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他看好的中低层军官出现在了单于营帐之外。
恰好遇到了自外归来的右贤王于夫罗。
于夫罗赶紧下马,语气亲密地喊着:“侄儿此次外出,寻到一匹良马,侄儿寻族中善于相马的人看过了,称其能日行千里,正准备给伯父送去呢!”
“你将此马献给我,不怕你父……”董卓说到此处,忽然笑道,“好侄儿,你莫非是想要老夫的那把宝刀献给他?”
“到底瞒不过叔父!”
“好!”董卓标志性的爽朗大笑后,告诉身边的一个军官,去将宝刀取来。
于夫罗连连道谢,又道宝马绝不会让伯父失望云云。
说话间,羌渠单于已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阿兄!”
“阿兄!”
羌渠与董卓按照汉人的礼节拱手行礼。
南匈奴受汉人影响很深,董卓与羌渠单于的兄弟关系也很特殊,一个代表南匈奴,一个代表朝廷在此地官秩最高者,遂互称为兄,不分高低,以示尊重。
因实际上董卓强而羌渠弱,此举使得羌渠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董卓时常会来王庭与羌渠单于联络兄弟感情,是以羌渠对于董卓的到来并不奇怪,只热情地以美酒招待着。
酒过三巡,董卓带着酒气,与羌渠勾肩搭背,话语在不知不觉间聊到了不服王庭的南匈奴诸部,羌渠郁闷之下连喝了三碗酒。
董卓见状,义愤填膺,拍着胸脯问道:“阿兄可曾想过重新执掌匈奴诸部?”
羌渠叹息:“何其难也!”
他本来就得位不正,全赖朝廷的扶持,如今,朝廷的钱粮赏赐断了,想要收部众之心,太难了。
董卓又饮下一碗酒,说道:“这有何难?只要阿兄愿意,我要不了几日就能
让阿兄重新执掌诸部!”
羌渠酒也不喝了,抱着董卓的手不松,问道:“阿兄此话当真?”
“老夫何时说过假话!”董卓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又换了一只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董卓顺势后躺,连抱着他小臂的羌渠都被拖了过去,没多久,董卓的鼾声响起。
等到董卓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刚回过神来,就见羌渠出现在他的榻前,抓着他的手问道:“阿兄先前答应能助我重掌诸部,究竟应该如何去做,阿兄一定要教我啊!”
董卓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应付道:“阿兄,只是饮酒时的玩笑话罢了。”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羌渠如何看不出来?他叹息道:“我一直把阿兄当作血亲,却不曾想阿兄把我当成外人……也罢,不如归去!”
说罢,羌渠起身,作势离开。
“阿兄……”董卓从榻上翻了下来。
羌渠立马回身搀扶董卓。
一时间,兄弟情深,感人肺腑。
董卓叹息道:“虽有办法,但我却不愿让阿兄冒险!”
羌渠同样叹息:“阿兄是知道我的,自诸部不听王庭号令以来,我每晚都难以安眠,深觉愧对祖先……”
听了这话,董卓倒还没什么,只于夫罗忍不住腹诽:“难以安眠?那他新添的几个弟妹是谁的种?”
“罢了,我说就是!”董卓一副无法拒绝的样子,“诸部一直希望以须卜骨都侯为单于,我可以告诉他们,朝廷有意设两位单于,想要邀请诸部首领参与协商……”
董卓在匈奴人中的好名声绝不止在王庭统率的部族之中,包括奉须卜骨都侯为首领的匈奴诸部,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中,也大都感受过董卓的恩典。
实际上,如果任由董卓继续下去,说不定要不了几年,他就能将分裂的南匈奴团结起来。
至于说是团结在谁的旗帜之下?都是兄弟,分什么彼此!
而羌渠单于对此甚至是持支持态度的,在他看来,度辽将军是流官,如果董卓能助他重新一统南匈奴各部,各部终有回到他手中的一日。
但他对于董卓的计划持怀疑态度:“就算以阿兄的名望,至多也只能招来半数的诸部首领吧……且就算控制住了他们,也难以控制他们的部众……”
董卓道:“到时候就该阿兄出面,许之以利了!”
羌渠焦急地问道:“我知道此法可行,可是利从何来啊?朝堂被该发给我的赏赐都亏欠多年了……”
“阿兄放心,到时候自然就有了!”董卓看向南方,那里,有许多丰腴之地。
不能收服?只是奖赏不够罢了!
他不需要全部匈奴人,只要一部分足矣。
而他的军队,也能顺势南下。
羌渠惊喜道:“莫非朝廷终于能腾出手来了?”
董卓笑道:“不可说,此乃机密。”
……
一时之间,董卓做了许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