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一惊,不敢信这是真的,甚至觉得张飞在是玩笑……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张飞不会开这种玩笑,这是真的!
他看向督邮脖子上用绶带绑着的官印,这一落一起,仿佛做梦一般。
督邮早就不敢骂了,被打的时候就想着求饶,如今被刘备盯着,马上说:“君自去,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只是督邮心中觉得十分委屈——你刘备要是早点告诉我你认识雒阳的显贵,我哪敢免你的官?
刘备没理督邮,原来的官印也不要了,直接出了驿馆,骑马直奔家中。
“莫非是老师举荐的我?”回去的路上,刘备心里产生了这个疑问,但他很明白卢植的为人,不徇私情,所以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询问张飞,张飞也不知情。
回到家中,刘备才从使者口中得知,征辟的命令是河南何府君亲自发出的。甚至何府君还特意交待了使者,要刘备把两个兄弟一同带去雒阳。
当了两年县尉,刘备虽不再是官场小白,但终究消息闭塞。
不过他很快就发动了魅魔技能,与何苗的使者打成一片,二者都想交好对方,若不是还没到晚上,估计都能发展到抵足而眠的地步了。
在使者的介绍下,刘备明白征辟他的何苗分属外戚,但他并不在意,论起来他还是汉室宗亲呢!也知道了他的老师卢植与何苗的兄长何进交好。对于原本有些陌生的北部尉也有了明确的认知。
雒阳北部尉,秩四百石。在官职上仍属于县尉,乃是雒阳东西南北四部尉之一。但县尉之间亦有差距,一个是天子脚下的雒阳,一个是中山郡下安喜县,四百石对二百石,虽然都配铜印黄绶,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刘备是果断之人,虽然还不知道何苗是因何注意到他的,但还是当即收拾行囊,与何苗派出的使者一起,直奔雒阳。
十年前,曹操就是在担任雒阳北部尉期间,设五色棒杀了违反律法的宦官蹇硕的叔父,由此扬名,甚至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他宦官家庭出身的限制。
十年后的今天,刘备意气风发,前往雒阳试图一展抱负。
在烈烈的寒风中,刘备度过了他的中平三年,但寒风吹不熄他热烈的心。
中平四年初,刘备抵达雒阳,甫一抵达河南尹府邸,就受到了何苗的接见。
对于好外甥刘辩托付他做的第一件事,何苗无比重视,礼贤下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提前为刘备三兄弟准备住所,并在次日召集属官介绍刘备,之后又亲自带着刘备去北部尉的办公府衙,可以说是把刘备的好感度拉到了最满。
第6章 晚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刘备虽然感动于何苗的热情招待,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但等到终于有空闲的时间,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他的老师卢植。
实际上,刘备抵达雒阳的第一天,就派张飞带着拜帖去寻找卢植的府邸了。等到刘备在雒阳安顿好。他终于有时间去拜访他的老师卢植了。
得亏是刘备提前送了拜帖,倒不是说卢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而是他如今事务繁忙,能见客的时间有限。卢植对于刘备的到来并非一无所知,之前,何进就曾向他透露过口风。是以他早就交待过家人,若是刘备有来家中的消息就让他们傍晚来。
收到消息的刘备索性就直接带着关羽、张飞一同拜访了。
当初平定黄巾之时,刘备就带着关羽、张飞在卢植帐下效力。可惜,后来卢植被宦官左丰诬陷,被去职囚车押往雒阳。
卢植的生活很简朴,家中既不蓄钱财也不蓄奴仆,也只有朝廷派来做守卫等工作的差役才能显示出他朝中高官的身份。
师生两人久别重逢,首先就回顾了一下往事,谈了些涿郡时候的旧时光,不过学生时代的刘备其实并没有如今这般突出。
叙完旧之后,刘备问出了他此行最大的一个疑惑:“老师,备初至雒阳,只觉得何府君太过于热情了,实在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卢植笑着向刘备解释说:“这你倒不必担忧,你不在雒阳,并不知道内情,这其实都是史侯的缘故。”
刘备惊讶道:“竟然和史侯有关?我确实听何府君提过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我兄弟三人引荐给史侯。”
卢植说道:“史侯长于民间,常会听些坊间传闻,偶有听到你们的名字,便记了下来。据我所知,河南尹也是从史侯口中知晓伱们兄弟的。而河南尹并未第一时间告知你等,以我想来,该是担心你们行事不妥,宣扬出去,坏了史侯的声誉。”
以当今的社会价值观而言,被举者对于举主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效忠义务的,原因除了人情之外,最关键的是,按照如今的政治规则,被举者出了事,举主是要承担牵连责任的。所以察举制早期才会产生某些郡县明明有孝廉、茂才的名额,却推不出人选的现象。
卢植说这些话,并非是要否定何苗对于刘备的举荐之恩,而是让刘备明白他真正的举主是谁。
刘备当然明白卢植的意思,明确说道:“月前朝中诏令,沙汰以军功为吏者,若无雒阳相召,我只怕如今早已辞官回乡了。老师所言,弟子必当守口如瓶,铭记在心。”
关羽也说:“既受恩惠,自当行不负恩义之事,以德报德方是大丈夫所为。”
张飞:“俺也一样!”
刘备又问:“只是弟子不在雒阳,对史侯知之不多,还请老师教我。”
卢植没有说的太露骨,只是道:“史侯年十一,为嫡长,能知民生之多艰,亦有持之以恒之心。”
卢植说完,刘备便懂了卢植想表达的意思。
……
刘备与卢植问答的同时,刘辩也经历了一些问答。
只是刘辩望着正在他面前犬吠的董重,心中实在是有些无奈。
元旦正日,灵帝大宴群臣之后,不知怎的,突然奇想,在宫中搞起了一出家宴。
刘辩估摸着他是打算缓和一下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但很明显,他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董太后与何皇后多年的积怨,哪里是一顿简单的饭能解决的。
不过董太后和何皇后好歹知道“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起码还能维持表面上的表面上的和谐。旁的不说,起码各自给儿子、给丈夫一个面子嘛!
但偏偏有人没长脑子。
对于董太后,刘辩的观感并不好,倒不是只因为董太后支持刘协去抢他的太子之位,而是董太后本身就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臭名昭著的西园卖官一开始就是她让灵帝做的。
董重是董太后的侄子,因此上位,担任五官中郎将。本次家宴,何进何苗没来,董重却到了。
董重喝了些酒,就跑到刘辩面前说一些诸如刘协有多聪慧、刘协有多可爱这类的话,大意就是刘辩比不上刘协。
刘辩实在不懂董重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除了显示自身的无礼,还能得到什么?总不至于说董重觉得这样几句醉话就能让刘辩羞愧致死吧。
他只觉得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但眼见着何皇后也忍不住了,刘辩这才回应董重——
“我曾听闻东方有一种怪鸟,特别喜爱叽叽喳喳地骂人,但这鸟听不懂人话,被骂的人要想骂回去只能说叽叽喳喳的鸟语。但论起说鸟语,人又怎么比得上鸟呢?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就想,那只怪鸟已经是个扁毛畜牲了,同一只畜生吵架,不论输赢都是输,我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董重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噗嗤”。
刘辩偏头,看到正捂着嘴的刘协,他当即对董重道:“看来协儿听懂了,中郎将话说的不假,协儿确实聪慧,中郎将不如协儿多矣。”
董重才意识到刘辩话中的意思,又被刘辩讽刺了一番,正要发怒,但有人早已怒了。
“够了!还嫌不够丢脸,是想学你兄长吗?”灵帝站起身来,在张让的搀扶下有些疲惫地说,“各自回宫去吧!”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董重一下子醒酒了,他的兄长董宠就是因为跟着董太后得势后飘了,作为执金吾竟然敢假借董太后的旨意行事,后来被判处死。
回长秋宫的路上,何皇后问刘辩,为何不一开始就回骂回去?
刘辩答道:“若要争吵,总该是为了什么而争吵,而非只是要赢下口舌之争。母后觉得,今日晚宴仓促结束,父皇是会怪我还是怪董重?”
“当然是董重那厮……”
说到这,何皇后哑然,过去,她若是受到董太后永乐宫的挑衅,定会不假思索地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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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奏书公文(收到站短啦)
想象中的宫斗:安插内奸,阴谋栽赃,下毒……
真实的宫斗:当着你的面骂你是个笨蛋。
只能说董重比刘辩想的更蠢,怪不得历史上原本董太后想要推他出来与何进争权,但他被何进三两下就给弄死了。再考虑到何进的水平……
第二天,刘辩在完成课业之后,继续前往玉堂殿,恰好卢植也在。
灵帝忽然问刘辩:“辩儿对这些奏书公文很有兴趣?”
刘辩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说:“朝中许多决策写在纸上不过几行,但一朝实行,却能影响不知多少人的生计。儿臣认为十分重要。”
听到刘辩的回答,灵帝失笑,指着桌案上的一摞已经批阅过的公文让张让拿给刘辩:“辩儿瞧瞧。”
过去,刘辩在玉堂殿,要么练字,要么被考校学问,看公文还是第一次,难道为了补偿昨晚?
刘辩坐在自己专门的桌案上,在灵帝的注视下看着公文。第一份公文是申请粮仓以新粮换陈粮,需要拨钱,这没啥问题,经手的官员也认为要的钱数量合理,在上面留下名字,灵帝批复曰“可”。
第二份是奏书,东海国治下出现了一只精怪,国相以为是不祥之兆,遣人捕杀,但刘辩看着上面的描述,很像是一只骆驼。
东海国相大约是南方人,这年头的丝绸之路起点就在雒阳,没见过骆驼并不奇怪。当然,没有哪个二千石为为了杀一只骆驼专门上一份奏书,奏书后面的一大批内容都是以谶言之说劝诫灵帝的,什么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灵帝大概也有点无语,只写了一个“谬”。
随后刘辩又看了不少,确实有一些需要处理的,比如靠近长安三辅之地的凉州汉阳郡太守傅燮奏书,说三个月没下雨,盘踞在凉州金城郡的叛贼正在内乱,希望朝中早做准备。灵帝批复“朝议”二字。
但更多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诸如没有证据的弹劾、骂宦官的、劝谏灵帝的、等等。
就这,还是已经经过尚书台筛选过的奏书公文了。
刘辩也注意到,从灵帝对奏书公文的批复来看,其中有经手官僚和卢植等人的建议,处理地基本没啥问题。
待刘辩大略看完一遍,灵帝含笑问道:“辩儿现在觉得如何?”
“仍有一部分奏书公文十分重要。”刘辩挑出东海国的那份奏书,说道,“但我也十分确定,东海国的那只枉死的精怪是只骆驼。”
灵帝大笑起来。
“你认为哪份奏书亦或是公文最重要?”笑过一阵子后灵帝又问。
“我以为应当是凉州汉阳太守的奏书。”刘辩对凉州的记忆不多,但都十分深刻。
董卓出身凉州;马腾以及马腾自家的带孝子马超也是从凉州起家;还有提起名字就能让人想到反复无常、阴险狡诈等字眼的韩遂。
“为何?”
刘辩答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灵帝被勾起了好奇心,又问:“那辩儿觉得该不该打?”
一旁卢植的注意力也早就被吸引过来了。
“当然该打!我大汉的疆域虽广,却没有一块是多余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辩掷地有声,但马上又说道:“不过打也分有准备的打和无准备的打,叛贼能占据郡城,一定不是可以轻易消灭的。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以为说的就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卢植称赞不已,又对皇帝说,“陛下,听得殿下此言,当浮一大白!”
灵帝闻言,还真让张让派人去取了美酒,与卢植对饮数杯。
就连刘辩都蹭到了一小杯,明明昨日晚宴还没给他准备酒水。
其间,卢植向刘辩简单介绍了一下盘踞在金城郡叛贼。原来,叛贼早在中平二年就已经威胁过三辅之地了,所谓三辅,指的是长安京畿之地的三处管理区域,分别是京兆、左冯翊、右扶风。
当时朝中派了刚征讨完黄巾的皇甫嵩应对,但皇甫嵩只守住了长安,没取得什么战绩。后来朝中以张温代替皇甫嵩,在右扶风破了叛军一部,但始终不能彻底消灭叛军。
叛贼的成分很杂。起初叛乱是由羌人掀成的,后来裹挟引入了凉州的少部分汉人,其中部分官吏成为首领。后来,本是去平叛的湟中义从胡却在抵达凉州后与叛军一同叛乱,直接导致在三辅以西,叛军无人能挡。
而不论是皇甫嵩还是张温都无法彻底讨灭叛军,只能将其逼退回金城郡,足以说明凉州叛军的战斗力并不低,毕竟叛军的一部分构成就是东汉原本的官吏和军队。
酒后,趁着灵帝心情不错,刘辩请求道:“父皇,儿臣想在明日课业后出宫去走。”
刘辩此请主要是因为何苗派人传信,刘关张三人到雒阳了。此外,刘辩每日三点一线的固定生活也有点过够了,想要出去散散心,如果能再亲眼看看东汉百姓的日常生活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在宫中觉得烦闷了?让郭胜明日带伱去西园逛逛。”
西园属于皇家园林,安全度非常高。
听到灵帝这话,刘辩就明白他原本后面的念头是打水漂了,不过考虑到安排有官职的人进西园难度应该不大,他也就乐呵呵地同意了。
回到住处之后,刘辩便让郭胜安排给何苗送信。想要见刘关张,既然躲不开郭胜,那还不如直接拉郭胜来帮忙。
至于理由,还是老样子,因为好奇想见一见传说中的万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