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156节

  对于总管凉州战事的皇甫嵩来说,张飞之事,稍稍关注一下也就足够了。

  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在于平复凉州。

  皇甫嵩并不知道在数千里之外的雒阳,即将有一大帮朝野士人对为筹集军资而设的均输法展开辩论。

  但他知道,这场自中平元年冬开始,持续了六七年的凉州叛乱,终于在今年得到了名义的平息。

  在将韩遂传首凉州各郡后,汉军携着军势,无论是羌人还是与羌人勾连的本地汉人豪强们,反抗之心为之一息。

  皇甫嵩一边宣扬朝廷善待凉州汉羌的新策,一边打击顽固不肯悔改的羌人部族。

  和帝永元五年孝廉改制,从最开始的郡国岁举两人,改为根据人口来定孝廉人数,每二十万人岁举孝廉一人。

  凉州士人在这方便是吃着大亏的。

  即便是凉州人口最多的汉阳郡,在册人口也不过十万有余,只能两年举一个孝廉,至于凉州其他人口不足十万的郡,只能三年举一个孝廉了。

  但现在,公府给出额外的征辟名额,用以弥补凉州孝廉名额的不足。前者满足了本地汉人们需求,又有韩遂作为杀鸡儆猴的鸡。

  具备影响力的本地豪强已被拉拢,人数最多的羌人和现今还没多少存在感的氐人本就备受汉人豪强的影响,他们不是天生的反贼,大都只想好好活下去。

  傅燮经营数年的名声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皇甫嵩领兵至凉州作战的第二年,各地的羌人部族们或是首领亲来,或是派遣子嗣,纷纷投诚。

  现在凉州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剩下的凉州大势力,只有一类了——以卢水胡为代表的杂胡。

  经年的战乱连同过去汉家对河西治理的粗疏,让卢水胡将张掖属国及张掖郡等地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原本被安置在张掖属国和张掖居延属国的归降胡人多被其吸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杂胡们的主体。

  这些杂胡对汉人有一定了解,在皇甫嵩的兵锋抵达张掖郡后,纵有不满,却还是学着羌人的样子奉上不知几斤重的忠诚。

  但面服心不服。

  此辈,正是皇甫嵩的忧虑了。

  向来对胡人有疑心病的皇甫嵩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一旦他率军离开凉州,这伙肆意惯了的杂胡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恢复原样。

  唯有消除隐患,方可不负陛下信重。

  “皇甫公,吾亦知卢水等杂胡不稳,然当今之凉州事,羌人诸部虽都派人来了,但其人依在观望。无论是直接对卢水胡用兵还是将其分散安置,迁到别处,总归都会失了人心。”

  说话的乃是傅燮,他听闻皇甫嵩想对名义上归附的卢水胡下手,第一时间从汉阳郡赶来劝阻。

  汉军的兵力决定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服所有羌胡,贸然对卢水胡动手,无论是用文还是用武,都会给羌人传达不好的信号。

  所以在傅燮看来,面对卢水等杂胡,最好的办法是等他们先动手。

  皇甫嵩更倾向于求稳,他从军事角度说道:“若放任不管,卢水杂胡可起兵一两万,届时扰乱州郡,又该如何应对?”

  傅燮对此也有考虑:“可在张掖显美县重设护羌校尉,辅以郡兵义从,以作监管威慑。”

  傅燮明白,皇甫嵩作为主导,完全可以不理会他的建议。

  但他早在平黄巾之乱时就在皇甫嵩麾下领军,如何不知道皇甫嵩能听进良言,遂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皇甫公,若要凉州长治久安,人心向背极为重要。我久在凉州,焉能不知北军、西园军往凉州一趟的花费。眼下对卢水胡用兵,虽能解一时之患,于长远却有害无益。”

  皇甫嵩当然明白傅燮的担忧,他犹豫良久,决定将此间详情写于奏书之上,交由皇帝定夺。

  ……

  袁术最近也有些烦恼。

  当他重新喝着敞开供应的甜甜蜜水,穿着华丽的新衣,吃着远运而来的精心烹制的珍馐,物质上的享受被满足了,他心中反而有些后悔了。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袁术能为奢华的生活妥协一次,那之后便有无数次。

  现在袁术的后悔,也只是惬意之后的无病呻吟罢了。

  得亏是叔侄间的相争局限在府中,几不被外人所知。否则,爱面子的袁术说不定真能破釜沉船,痛定思痛。

  要是雒阳有个热搜榜,那么“太学之议”这四个字一定会排在前列,并在后面加一个红色的“爆”。

  这种爆火的事,自诩为名臣名士的袁术自然要参与其中。

  也因此,最近这段时间袁术的府上群贤毕至,贤良名士络绎不绝。

  受到的称赞冲散了袁术心中的悔意,但他转而又纠结起了要推举谁参与太学之议。

  作为河南尹,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究竟是作为同乡的名士许劭,还是他最近发现的贤才,准备引为心腹的阎象。

  前者以“月旦评”品评人物而闻名。

第271章 天下英雄

  在以察举制为主体的选官制度中,士人的名声至关重要。

  所以,便有了名士品评后辈,以作提携之说。

  许劭的特殊之处在于一般名士会在品评人物的数量上有所顾忌,但许劭却是来者不拒。

  由此,不仅许劭给被品评者带去了名声,被品评者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也会吹嘘许劭的识人之能。

  一来一回,堪称名声界的永动机。

  所以看起来许劭与阎象完全没有可比之处,拉拢心腹也有别的办法。

  袁术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许劭的立场。

  许劭久在汝南郡,不乏有三公征辟,皆不应命,他之所以来京,乃是听说了太学之议,要来表达反对立场的。

  但袁术马上就不用纠结了,愿意拉拢许劭的人何其多,也有不在乎许劭立场的,没等袁术做下决定,许劭便走通了卫尉杨彪的路子。

  只余袁术无能狂怒。

  他把许劭当首选,许劭把他当备胎。

  袁术只能带着怒气,叮嘱自己的备胎阎象好好准备,在太学之议上驳倒许劭。

  ……

  似许劭这样居于附近郡国,听到消息后才往雒阳聚集的名士贤良不在少数。

  至于更远一些的,只能无奈错过了。

  随着雒阳的热闹持续下去,万众期待的太学之议终于开始了。

  这天,刘辩起了个大早,告别了拒绝了同去太学的蔡琰,今天安排的事项只有一个。

  羽林郎、虎贲郎,连同还留在雒阳的一部分北军和西园军都被调到了太学附近。

  在被护卫着前往城外太学的路上,刘辩看起来参与太学之议之人的名单。

  马日磾派出了他的东曹掾赵昱,何苗派出了他的长史乐隐,董重派出了太学博士李儒,这是三人的代表。

  作为支持一方的中流砥柱,董重也就罢了,马日磾亲自坐镇,赵昱等人身后还有如张昭这样的多个府掾。

  倒是卢植这次没有避嫌,直接举荐了他的弟子涿郡高诱。

  虽然现在卢植最出名的两个弟子分别是刘备和公孙瓒,但真正继承了卢植在经学上造诣的却是高诱。

  刘辩曾经请求卢植派人潜伏到何进府上,外通消息,以防止何进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蠢事,卢植最后用的便是高诱,虽然后面没派上用场。

  在卢植成为太傅之后,高诱没有入仕,而是继续研读经典。

  对于高诱,刘辩需要和对待郑玄之子郑益一样,用是肯定要用的,能力强就重用,能力不足也得好好安置。

  刘辩继续往下看去。

  樊陵所推举之人引起了刘辩的注意。

  其人是受青州刺史陈纪之命前来雒阳公干的州吏邴原,也不知樊陵是如何说服他留下的。

  很快,郭胜翻出了早就备好的邴原的详细资料。

  邴原北海国人,家贫,早孤。年少的他没钱读书,然因向学之心,得到了村里书舍中老师的看重,愿意免费教其读书。

  后邴原终学有所成,与管宁同名。而管宁则与刘辩的尚书郎华歆有一桩故事,即割席断义。

  管宁无意仕途,刘辩自不去理会。

  邴原的出身在刘辩眼中是個绝对的加分项。只能说,不愧是樊陵,虽也会做错事,但做对的时候更多。

  后世的学者们遍寻有迹可查的两汉一百八十四位孝廉的家世,其中平民二十九人,贫民十六人,两者占比24.4%。

  但随着阀阅豪族们垄断察举的通道,普通民众想要突破限制,毫无疑问会更加艰难。

  在之后,刘辩还看到了司农卿袁滂之子袁涣,虽不是受袁滂所举,但看来他这位向来中立于朝的大司农,应也是不愿放弃这一亿多的岁收。

  至于闻讯而来年轻士人,如来自颍川的赵俨、杜袭等人,早在京中的王粲,来京游学的祢衡,因为年纪和名气等缘故,没能得到上台辩论的资格。

  不过在太学之议开始之前,民间围绕着这些的辩论便已经开始了。

  正如同并非所有在朝官员都全然赞同均输法,也并非所有在野士人都全然反对均输法。

  其中不乏想要用独特的观点引人注目的投机者。

  刘辩自然也有所耳闻。

  待到刘辩抵达太学最大的一间用来教学的屋舍,早已准备好官吏和贤良名士便在刘辩的一声令下,由太尉府曹掾赵昱最先开口,开始了辩论。

  双方加起来共有六七十人,比起当年的盐铁之议在人数上也差不了太多。

  辩论的内容其实不出刘辩当初的模拟,只是言辞愈加激烈,且动辄圣人有云。

  刚开始还能有些秩序,但没多久,辩论现场就变得有些吵闹了,持有不同观点的人争相发言。

  得亏他这个皇帝还有公卿俱在现场,说话的人心中也都紧绷着一根弦,不至于完全变成嘈杂的菜市场。

  郑益被刘辩特意安排在身旁,碰到一些没听懂或是没听清的言论,刘辩也毫不讳言的询问,这不耻下问的态度让郑益有些诚惶诚恐。

  刘辩能明显感觉到的是,随着辩论愈加白热化,无论是官吏还是处士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误,然后被人抓着进攻。

  在辩论进行中时,十多个刀笔吏正在奋笔疾书,各有分工地记录着辩论的内容。

  也有多人在屋舍内外,向外传递着屋舍中的争辩内容。

  不知是太学内的太学生,在太学之外,许多进不去的士人正在聚集围观,等待着有人传出里面的辩论。

  刘辩当然不会驱逐这些人,这些关注着朝政之人不论是何立场,起码不是无意仕途的隐士,其中必然不乏刘辩想要使用的贤才,自然要好好对待。

  否则,他也无须将雒阳大半的中央军安排来维持秩序。

  郭嘉二十有二,他少怀大志,近些年常闭门读书,唯有那些他结交的贤达之士知晓他的才能。

  位于人群中的郭嘉听到传出来的辩论内容,忍不住摇头,对身边之人取笑说:“不想你荀文若也有看走眼的一日,若非你写信告诉我太学之议中多贤才,我今也不会在此,而今听来,不过尔尔。”

第27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面对郭嘉的调笑,荀彧的神态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说道:“所谓辩论从来不是重点……”

  “我曾听陛下感慨过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也……我未尝听过此言,然奉孝以为,这醉翁是谁,居于山水之间的又是谁?”

  郭嘉本就聪慧,听到荀彧的提醒,他哪里不明白,略一沉吟便道:“重用公车征辟的大儒,是千金马骨;吸纳士人们辩论的结论对朝政进行修正,是从善如流;今之雒阳,群贤毕至,太学之议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后参与其中的士人。”

  雒阳的物议绝不会在今日太学之议结束后平息,争论仍将继续下去,而听闻消息没及时赶到的士人们抵达后也绝不会甘于沉寂。

  想到此处,郭嘉却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他望着风度依旧的荀彧,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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